《夜落风华》知兮知晓

40、见紫玉堂主

　　就在那一刹那，千落突然有些晃神了。
　　子夜挥手示意竹衣先退下，定定地看着眼前红衣似火的女子，良久才出声问道：“我们是不是认识？”为何对你，我竟会感到熟悉？
　　千落身形一怔，心口更是微微泛疼，这一年多的思念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可是她现在不能说出口，以后也不能……她闭了闭眼眸，再次睁开时那触动的情绪已被掩去。
　　“不认识。”千落收回目光，没再看他，声音清冷，“绛红之前从未见过夜公子。”
　　“是么？”子夜喃喃道，眸光暗淡，低叹一声，“我还以为是她来了呢！”
　　语气里的失望和沮丧让千落的心口疼得厉害，她不禁皱着眉后退了一步，原以为这毛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却没想到今日……她忽地转身，紧咬下唇，略有些苍白的手撑在椅背上，极力控制自己的思绪。
　　子夜这时也发现了她的异样，下意识地问了句：“你还好吧？”
　　“若无事的话，夜公子请回吧！”千落忍着痛意说道，光洁的额上已满是虚汗。
　　子夜自是听出了她的淡漠与疏离，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还是没有多言，转身离去的同时，已然下了一个决定。
　　当竹衣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千落的疼痛已经缓了下来，只是面色惨白的有些吓人。
　　竹衣见状，忙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
　　“没事，已经好多了。”
　　听她这么说，竹衣的担忧之色却丝毫未减，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先喝口水吧！反正这个时辰也没什么事，你就先去床上躺躺，我会叫你的。”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千落对这热心的丫头突然生出几分好感来，总觉得她跟零香有些相似，于是语气也不知觉地柔和起来。
　　“你就别逞强了！明明面色苍白得像生了一场大病，还说自己没事。”竹衣不管不顾地把她拉到床边，见她还不动，遂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不容易来个人与我同住，你这要是病倒了，可就没人陪我玩儿了！求你求你！”
　　千落顿时就有些无奈了，她是真的没什么大碍，再说若有什么大碍，光躺躺哪能躺好？不过看到竹衣那表情，心中觉得好笑，便依了她的意思。
　　只不过时辰还早，躺着又睡不着，千落就向竹衣问了些问题。从而了解到除了紫玉堂主之外，另外三大堂主分别是暗伏堂主裴术，腾息堂主燕则山和听音堂主慕灵。其中，暗伏堂专司暗器制造，腾息堂善追踪，听音堂收集情报，而紫玉堂则是一支冷酷无情的杀手队伍。
　　原本燕则山曾一人掌管腾息堂和紫玉堂，所以自从宿草心成为紫玉堂主后，两人就一直不对付，明争暗斗自是不少。虽然他自己是勾颉带出来的，不过他也知道教主更看重右使白石，而宿草心又受其庇护，所以他并不敢做得太过。
　　听到这里，千落心底也明白了一点，左右二使虽是共同辅佐教主，打理新阴教，但私下必然有所争斗，至于争什么，那就不言而喻了。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白石轻功卓越，子夜也丝毫不差，白石是教中右使，那么子夜又是什么什么身份？更何况，白石极有可能是毁灭谢家，掳走娘亲的那人，那么子夜他究竟知不知情？
　　“竹衣，刚才的夜公子在教中是什么身份？”
　　“夜公子啊，他是右使白石唯一的徒弟，虽然在教中没有担任任何职位，不过教主很器重他，就连四大堂主也得让他三分。”竹衣说着说着就眼冒桃心，“夜公子可是我们新阴教的绝色美男，玉树临风，面如冠玉，待人又好，不知多少人倾慕他呢……”
　　千落却是没听到后面的话，脑海中回荡着那句“他是右使白石唯一的徒弟”，原来如此，她的唇边勾起一丝苦笑，自己原本还能理解子夜身在新阴教或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在听到他与白石的关系之后，心里那抹仅存的信任也轰然倒塌。
　　他们既是师徒关系，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白石对谢家、对神药谷做了什么？或者，又不仅仅是知道那么简单呢？千落越想，心中越是苦涩，现在想来，他从一开始待自己那么好，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果是为了谢家，他又能从自己这知道什么？……
　　罢了，现如今，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既然注定不会在一起，又何必执著那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此刻要做的，是向宿师姐报仇，并且找到娘亲和师父的下落……其他的，她都不在乎，也不想……再在乎！孜然一身又如何，她还是会无所畏惧地往前走，哪怕前方天寒地冻、道阻且长。

　　此刻，紫玉堂中，以轻纱覆面的紫衣女子立在窗前，眸光里带着说不出的冷傲。
　　“容罗，青河那边情况如何？”
　　闻言，候在一旁的一位年轻女子上前一步，低声道：“那药已经起效，路城主时日无多，眼下正急着为路公子定下亲事，似乎看中的是青河王家的小姐。”
　　“是么？”宿草心嗤笑一声，路远啊路远，当日我们定亲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你却是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你想活得安逸自在，也要问我宿草心答不答应！
　　“那好，不管是王家小姐，张家小姐，李家小姐，还是其他名门闺秀，只要路家去提亲，就送她们去见阎王！我倒要看看，从今往后，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把女儿嫁进路家！”宿草心狠绝地说道，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恨意，路远，我是不会轻易让你成家立业、儿孙满堂的！是时候告诉你那个消息，让你也尝尝痛苦是何滋味了吧？
　　容罗早已习惯了自家主子浑身散发出的冷意，只是恭敬地应了句“是”，便要转身退下，忽然想起一事，又道：
　　“堂主，容罗听闻那左使今日带了一年轻女子进新阴教，并让教主过目了。”
　　“那女子是何来头？”
　　容罗摇了摇头：“不清楚，只知道她唤绛红，轻功不错。可要容罗派人盯着她？”
　　宿草心略一沉思，柳眉微蹙，片刻才道：“不用了，不知对方底细容易打草惊蛇，过些日子再说！另外，听音堂最近愈发猖狂了，老是找我们麻烦。你与暗伏堂主联系一下，找个机会解决了慕灵。”
　　“是！”容罗躬身应下，这才转身离去。

　　次日，千落正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那个带她来这院子的黑衣人又出现了，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左使大人要见你！”
　　千落心中了然，也没有多问，跟着那人就去了。不管勾颉要交代她什么，她眼下必须尽力做好。她不能一直留在那个院子里，而勾颉也不可能只让她呆在那里。
　　见人来了，勾颉吩咐其他人退下，才沉声说道：“想必你现在也知道，我与右使的关系不太好。如今四大堂主之中，暗伏堂主和紫玉堂主都是白石的人，腾息堂主和听音堂主则站在我们这边。你既然已经跟随了我做事，那你现在的目标便是，尽快拿下紫玉堂！”
　　“我知道你刚来，根基未稳，不好动手；我会给你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你除了要接受我安排的训练之外，还可能要完成教主临时下达的各项任务。即便你服下了离心玉露，教主也不见得会完全信任你，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看到你的能力。我看得出来，你的能力绝不会比宿草心逊色！”
　　“多谢左使夸赞，绛红定会全力以赴！”
　　勾颉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你轻功卓越，但在狠厉决绝这一点上，你还比不得宿草心。要知道，对敌人心软，就是将自己置于险境！不过你放心，很快你就会克服这个缺点！”
　　千落没想到他会一眼看出自己的不足，虽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报仇一事，但心底却还是有着最原始的善意，以至于对无关的人根本下不去手……她知道得很清楚，可一时半会根本改不过来。
　　这时，勾颉拍了拍手，就见一个黑衣人走上前来，他朝那黑衣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黑衣人应了声“是”，便带着千落下去了。
　　直到千落看见面前那双眼泛着绿光的饿狼时，才明白勾颉刚刚所说的话，不由咽了下口水，这是要她与狼搏斗吗？
　　“绛红姑娘，请你交出身上所有的武器再进去！”
　　闻言，千落更是一惊，还得空手相搏？她的眉心跳了跳，还是将东西交给了黑衣人，却偷偷留下了一枚银针，想着关键时刻还能用一用。
　　也不知那黑衣人是怎么发现的，看了她一眼，冷冷地吐出一句：“还有一枚银针！”
　　千落登时有种无奈感，随手将那银针置在地上：“这下行了！”
　　那人没有作声，转身关上铁门，并牢牢锁上，然后才道：“天黑之前，我会来放你出去。希望到时你还活着！”
　　紧接着，外面就没有了声音。
　　千落靠着铁门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除了正前方向有一处铁窗，其他地方都是严严实实的。她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只熟睡的小狼，看样子刚刚出生没多久，模样还有些可爱。
　　千落一时忘了紧盯着她的饿狼，不由往那个角落走了一步。哪知这时那狼突然怒吼了一声，冲着她就过来了，千落赶紧侧身一躲。那狼没有攻击到，便在原处来回走动，目光幽幽地落在千落这边。
　　千落也不动了，一人一狼就这么干瞪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兴许是那狼饿得厉害，不再顾忌，再次扑了上来。千落便仗着轻功好在屋子里快速移动着。
　　那狼碰不得她半分，也有些发狂了，再加上对肉食的渴望，顿时力量爆发，直往千落扑去。
　　见状，千落闪身就躲，却不知怎的落到了角落的小狼面前，眼看就要踩下去了，她一时不忍，转了方向，却不想慢了半拍，右脚便被饿狼给咬上了。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千落咬劲了牙，另一只脚狠狠地踢向饿狼，却仍旧不见它松口，再这样下去，腿都要废了吧！
　　想到这里，千落扭头看了熟睡的小狼一眼，伸手抓起它摔倒一边。小狼吃痛发出一声惨叫，听到这声音，饿狼忽然就松了口，跑到那边去查看。
　　千落趁机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还好并未伤到筋骨，不至于落下残疾。她习惯性地在怀中一掏，拿出药膏抹了起来。
　　这时，那饿狼也不再关注千落这边了，只是一心照看着小狼。
　　时间很快地过去，千落的药膏效果很好，眼下除了有些疼之外，倒也不妨碍她走路。外面的天色渐黑，千落慢慢地向门口移去，她能感受到到那狼的目光一直盯着她，也能感受到它起身小心翼翼地跟了过来。
　　她装作没有察觉到，直到那狼快要再次扑上来的时候，猛地一转身用手劈了下去。许是为了自保，也许是想起了勾颉所说的话，她出手十分狠，现在手都还在隐隐作痛，可是在看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饿狼时，她的脸上却浮起了一丝笑意，对敌人，当真是心软不得！
　　天黑之后，那人果然来放了她出去，勾颉见她浑身只有脚踝处有些血迹，又听她说了里面的情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才让她回去。
　　回去的路上，千落有些疲倦，所以在撞到来人的时候，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听到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说了句：
　　“哪儿来的不知礼数的人，撞了紫玉堂主还不道歉？”
　　闻言，千落低着的头忽然抬了起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紫衣女子，即便是轻纱覆面，即便是只看得见那双眼睛，她还是能清晰地想起那熟悉的面容。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怎么会忘记这张脸呢？这一年多来，她无时无刻不会想起，就是这张美丽熟悉的面孔毁了自己的一切，亲手将自己送上了这条仇恨之路。所以哪怕是忘记所有人，她也不会忘记眼前这个已成仇敌的宿师姐。
　　良久，千落掩饰下自己的情绪，不轻不重地说道：“绛红，见过紫玉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