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幽居出深谷 ...
-
随着叮咚一声，一块小小的石子落入池中，荡起层层波纹，水中欢快的鱼儿也受到惊吓一下子四散游去。“哎……”池边的石桌上，千落百无聊赖地坐着，一边往池子里扔着小石子，一边不住地叹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想起昨日娘亲的脸色，以及每次自己提出要出谷的事她就极力反对的样子，千落的心里不禁疑惑起来，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让娘对外面避之不及呢？正思索着，她注意到走廊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一亮，暗自想到：她一定知道……随即急冲冲地朝那个人影跑去。
一位衣着朴素，面目亲切的妇人穿过长廊，蓦地被眼前的人儿一吓，笑道：“千落啊，怎么这会没去折腾那些丫头们了？”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她的脸上笑意更深了。千落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喊道：“瑢姑，怎么连您也取笑我……我那明明不叫折腾！”
“好啦，瑢姑知道我们千落最厉害了，”言毕，伸手摸了摸千落额前的碎发，又问道，“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瑢姑果然最了解我了！”千落笑着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为什么我娘总是不同意让我出谷呢？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啊？”
闻言，瑢姑的脸色一变，想起当年的事，至今也有十二年了。若不是因为那件事，只怕小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落寞吧！姑爷那么优秀的人，终究是招人嫉恨了呀！瑢姑轻叹一口气，看着眼前一脸期待的人，喃喃道：“要是你爹在，你一定会过得更快乐吧！”声音虽小，却还是清晰的传到千落的耳里，难道此事与爹爹相关？可是爹爹不是，早就过逝了吗？
瑢姑见她陷入沉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暗自恼恨，怎么好端端的跟这孩子提起她爹了……
“那个，千落。”瑢姑轻咳一声，“你别多想，你娘总归是为了你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千落看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头深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很快她的脸上便不见愁容，恢复了以往的笑容，娘，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找答案了！
“小姐，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打算将当年的事情告诉小小姐吗？”瑢姑看着面前清冷的女子，惋惜道，“说不定姑爷还尚在人世呢，为什么……\"
“阿瑢，”谢清妍挥手打断她的话，语气里有些无奈，“我何尝不想告诉她，只是……我总觉得，一旦落儿知道了，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对当年的事追查到底，那时候的她怎么还能像现在这样快乐，无忧无虑？”
“可是，这事也瞒不了多久了。转眼间她都这么大了，已经渐渐懂事，若是她日后出了这神药谷，那件事情她势必会知道的，到时候……”
“我明白，我总会告诉她的，只是早晚罢了。”谢清妍抚摸着墙上的大雁南飞图，道，“再过段日子，殷大哥就要从大漠归来定居云山了，我听说他还收了两名徒弟，到时候，就让千落去云山学艺吧。”
瑢姑赞成地点头:“这样也好，千落那丫头从小就缠着二公子教她武艺，而且殷道实大哥与姑爷又是挚友，功夫不相上下，千落在他那里，小姐也可以放心了。只是，小姐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不必了，在这里也挺好，出不出去对我来说也都一样。”谢清妍轻轻摇头，她头上的珠钗也跟着轻晃了一下，“对了，二弟他这阵子在忙些什么？”
见她转移了话题，瑢姑也不好说些什么，恭敬地回道：“好像是家里出了些事情，无非是二老爷那边见老太爷卧床不起，故意找麻烦罢了。小姐要不要回去看看？”
谢清妍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她，半晌才道：“这种事情，清柏自能处理。你就不用担心了。”
瑢姑欲言又止，不管怎么说老太爷都是小姐的长辈，但一想到当年他极力拆散小姐和姑爷的事，想劝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小姐，你也要注意身子，不要忧思过度了。”瑢姑见她的脸色不太好，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闻言，谢清妍微微颔首，轻声道，“我知道了。阿瑢你先下去吧。”听到那微不可闻的关门声，她收敛起自己的思绪，认真地研究起案前的医术来。
而此时，千落的静幽居里，四五个差不多大小的丫头们正聚在一起，看着桌上的大碗和碗里的小纸团，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动。这下千落不乐意了：“都愣着干什么？快动手啊！零香你先。”
被叫到的人一脸的不情愿，不过看到自己主子那你不拿就拿你喂狗的表情，还是一狠心闭眼，从碗里随便摸了个纸团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写一个“留”字，一时不明所以，将纸条递给了千落。千落瞥到纸上的那个大字，又看了零香一眼，惋惜地叹了口气。见状，零香却一下子放松了，热情地招呼着其他几个姐妹抽纸团。最终，除了怀香一人的纸上写着“去”字，其余人都是“留”字。这时，千落以微笑示意怀香上前来，笑眯眯地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零香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禁有些发毛，小姐这又是要搞什么？幸好不是我幸好不是我……
“小姐，不可以啊……”怀香听完她的吩咐，一下子哭丧着脸，眼里含泪。这是什么事啊？叫她装病去骗夫人来为她诊治？装病不是重点，重点是要欺骗夫人，她真真是没那个胆子啊！
“没办法啊！”千落无奈地摊开双手，道，“既然上天都诚心诚意地选择你了，你就诚心诚意地答应吧！恩？”
“可是，可是……奴婢不敢欺骗夫人啊！”怀香真的是快哭出来了，“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以欺骗她呢？想我当年孤苦伶仃，就快要饿死的时候，要不是夫人我……”
“停停停！”千落见她又要哭诉自己的辛酸往事，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周围的人对这一切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反而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千落顿时头疼了，为什么？为什么选的是她呢？我这是自作自受么？过了好一会儿，千落才忍住自己想要一掌拍死怀香的冲动，讨好似地安慰她：“乖啦，其实一点也不难的，小姐我都把药给你配好了，你吃了就真的像得了伤寒一样，我娘不会发现的。”见她止住了抽噎，千落这才松开手来。
“可是……”
不等她说完，千落马上诱惑道：“事后两碟云片糕？你最爱的，小姐我亲手做的呢！”
想起那可口的味道，怀香有些犹豫了。要知道，她别的诱惑都不怕，唯独对吃的无法抗拒。
见她还不答应，千落咬牙伸出四个指头在她眼前晃动，道：“这样总可以了吧？”这下怀香沒法拒绝了，双眼发光地盯着她不住地点头，在她眼里，小姐早就变成一堆云片糕在向她招手了。
千落嘴角一抽，暗暗腹诽：你这只好吃的猪！不就几碟云片糕么，至于摆出这副八辈子没吃过东西的样子么？丢人那丢人那！
零香几人看着正流口水遐想的怀香以及一脸亏大了表情的千落，都忍不住笑起来。
千落立马甩给零香一个眼神，威胁道：你再给我笑试试？收到自己主子的威胁，零香不得不强忍着笑意走上前去。千落哼了一声，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然后一甩长袖，头也不回就进了里屋。
很快谢清妍那边就收到消息说是怀香感染风寒请她前去诊治。谢清妍一时有些诧异，问道：“怎么？千落那丫头不给治？”
“也不是，那边说千落回去捣鼓什么醉梦三生将自己整醉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瑢姑说到这都想笑，顿了会才继续道，“而怀香丫头的伤寒来得突然……”
“罢了，”谢清妍笑着摇摇头，“随我一路去看看吧！”
待她们二人从梨苑中出去，隐身在两棵梨树后面的千落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进入了谢清妍的房间。虽说也不是第一次来，千落还是被这寂静之下整洁而典雅的房间给打动了。她细细打量着，这才发觉自己以前从未发现娘亲的房间是如此温馨典雅。无论是桌案前那幅大雁南飞图，还是随处可见的花草盆栽，还是空气里淡淡的药香，都让她觉得只有这样的房间才配得上她娘。千落惊叹着，敲敲架子上精美的青花瓷器，摸摸书架上厚厚的医书，顺带闻了闻花瓶里盛开的白荷花。
不知何时，千落才清醒过来，暗恼自己怎么傻呆在这里浪费时间。想起了正事，千落便开始翻箱倒柜。很快在书架里面找到几个暗格，还没来得及高兴，千落就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无奈地看着那几个细小的锁孔，这是要我白忙一场的意思吗？眼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自己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千落呆坐在桌案前。突然，眼光不经意地瞟见一摞医术下的黄色信封，顿时眼前一亮，倾身小心翼翼地抽出来。她顾不及思考娘会和谁通信，只是迅速地打开信封。看到来信人的称呼，千落愣住了，清妍弟妹？是爹爹的哥哥吗？不待细想，她一目十行地看下去，最终留在脑海的就是那句“我已在大漠那边寻遍了无期的踪迹，只可惜毫无结果……”
呆楞了一会，千落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么说，爹爹并没有过世？可是，娘为什么要骗我呢？她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将信件放回原处，想着怀香那边也拖不了多久，即使想不通也得赶快回去了。
夜色已深，千落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呼呼的，直觉让她去发现真相，而理智却又让她明白这件事情绝不简单。既然娘不愿意告诉我，那该去问谁呢？想着，一副风流倜傥却又笑得狡诈的面孔浮现在眼前，对了，舅舅！千落想到这，毅然决定明日出谷去找舅舅打听一下。
次日一早，千落在零香那里死缠烂打，终于从她口中知道了一条出谷的小路，并且拿到了零香画的路线图。在零香的带领下，两人偷偷摸摸的来到那条小路。然而，千落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个隐藏在茂密草丛中的狗洞，指着零香，不可思议地问道：“这，这就是你说的小路？”
零香讪讪地笑道：“没办法啊，这还是我偶然发现的。不过小姐你放心，这个洞还是挺大的，我前不久还试过，足够我们过去了。”
千落无语望天，想着大门出不去，也没其他的办法了，认命吧！想我聪明一世，今日居然沦落到钻狗洞的地步，怎一个悲惨了得？
零香看着自家小姐的踌躇不决，催促道：“小姐，你到底还走不走啊？”
“怎么不走？”千落握了握拳头，脸上有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你就不用陪我出去了，留下来应付我娘吧！”言毕，就拨开草丛钻了进去。
“小姐，”零香楞了半晌，才喊道，“小姐可要早些回来啊”隐隐的听到那边的回应，这才放下心来，想着到永安城的距离也不是很远，小姐又有武艺和毒物傍身，应当不会出问题吧。然而她却忽略了千落终究只有十二岁，以至于差点酿成大祸。
而另一边，千落终于穿过那个略有些长了的“狗洞”，来到了外面。
那是一个与谷内完全不同的世界。千落面对着眼前的一汪清泉，不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以及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她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手，心中暗道：终于出来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幽居出深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