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之痛(第一部)》炉子

99、兵荒马乱

　　纷纷扬扬的雪花，轻轻地从昏暗的天空中撒落下来。
　　山川、田野、村庄，全都笼罩在白朦朦的大雪之中。

　　朔州城，城主府。

　　一个侍卫飞快地奔跑着，来到书房外的院门口。他把手里的小纸条递给守卫。“密信。”
　　守卫不敢耽误，立刻进屋呈给青川风。

　　青川风轻轻地划开蜡封，看到纸上赵大全熟悉的笔迹。
　　他思索片刻，扬声叫道：“叫赵大平来。半个时辰后开军务会。”

　　赵大平刚二十岁，个儿不高，长圆脸黝黑，眉毛细长，大眼睛乌亮，透着一股聪明和机警。
　　原本城主府的管家是赵九。赵九死后，青川风就从赵家选个年轻人接替他。当时大家都觉得这小伙子太年轻，不能胜任如此重任。想不到，三个多月来，他把城主府内的一应事务打点得井井有条。

　　青川风瞧着赵大平额头上因为急促奔跑而渗出的汗珠，轻声笑道：“我这里话音儿还没落呢，你怎么就来啦？”
　　“呵呵，多谢城主大人谬赞。。。我知道肯定有急事儿。”

　　“算你小子机灵。我要成亲，娶翠妞为姨太太。你立刻着手准备吧。”
　　赵大平轻轻地抬起眉毛，问道：“什么时候？明天？”
　　“今天。”

　　赵大平暗暗叫苦：现在都已经是快黄昏，今天就成亲啊。
　　可是，他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为难，爽快地回答道：“在下立刻去准备。但有两件事先要请城主大人吩咐。第一呢，是请不请乔先生来。第二呢，是穿不穿去年城主大人成亲时用过的那套衣服。”

　　乔智勇是青川明的谋士。几个月前青川风兄弟相残时，乔智勇正好回家乡办他老爹的丧事去。回来后方才知道发生剧变。青川风有意请他接着当自己的谋士，但乔智勇一直称病，闭门不出。
　　青川风略一沉吟，道：“给他发个帖子，随便他吧。至于衣服呢，你找件颜色鲜艳的就行。原来那套衣服，就赏给你吧。”他担心自己会睹物思人，想起亡妻乐安琪。

　　赵大平点头答应，就告退。
　　青川风轻叹一声，站起身来。他也想不到，自己又要成亲。
　　为让翠妞成为合格的人质，总得先给她个正式的身份吧。虽然自己并不是多么喜欢她。
　　要是安琪在，多好。
　　想到已经死去的乐安琪，青川风不禁长叹。
　　旋即，他又微笑起来：要是安琪在，自己怎么舍得把她送去当人质呢。

　　他走出书房，问道：“翠妞在哪里呢？”
　　“报告城主，她在后院里。”

　　在大雪纷飞的后院中，有四个人在嘻笑着玩耍。
　　这是翠妞和她的三个儿子。
　　自从陪着青川风上床以后，翠妞就不用去厨房干活。
　　青川风每天都很忙，就算是不忙也懒得理她。她唯一的功能是在床上满足他的□□需要。
　　所以，她的时间忽然变得很充裕。
　　与此同时，她和三个孩子都有新衣服，天天可以吃肉。
　　这给她和孩子们带来麻烦。
　　对于长期吃糠咽菜的这四个人来说，忽然大量地吃肉，都消化不良。
　　所以，翠妞每天都带着这三个小子在后院里锻炼身体。这样可以帮助消化，多吃些肉嘛。
　　看到他们高兴的样子，青川风的心里不禁感慨：愚蠢其实就是幸福。聪明的人反为聪明所累。

　　他慢慢地走到他们面前。
　　翠妞一回头看到青川风，吓一跳，立刻站住，恭敬地行礼，道：“见过城主。”
　　她只有上床并熄灭灯火之后，才敢叫他“小风”。

　　“嗯，你也跟着我好几个月，总要有个名份才好。等会儿有几个客人来，摆几桌酒，好歹有个仪式。以后你就是正式的姨太太。”

　　翠妞闻言一怔，想一会儿，才小心地问道：“这个。。。不妥当吧。俺是个寡妇，又带着三个孩子，哪里配得上城主大人。。。俺们现在就很好，俺们有衣服穿，有肉吃。。。”
　　“呵呵，是这样的。今天有个人给我算命，说是三天后有大灾，必须要办喜事才能冲冲。。。这也来不及去找合适的女人，就便宜你吧。。。另外，举行完仪式，你必须离开这朔州城。。。这样才能把我的晦气带走。”

　　他兴致勃勃地看着翠妞脸上一会儿喜悦、一会儿忧虑的表情。头脑简单的人就是这样啊，心里想什么，全能从脸上看出来。

　　翠妞想好久，终于下决心，点头道：“要是俺有个三长两短的，俺还有个亲弟弟，能帮俺把孩子带大。”
　　“呵呵，没有什么危险嘛，你不用害怕。只是算命先生说你的命硬，正好能帮我克服这次的厄运。。。至于孩子们呢，你愿意带着他们也行，愿意把他们留下也行。”
　　“俺还是把他们留在俺弟弟家吧。”
　　“那也好。。。现在就把他们送走吧。你要出门这事儿，务必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就不灵。”
　　翠妞郑重地点头答应道：“俺知道。。。这是大事。”

　　看着她脸上庄严的表情，青川风几乎要笑出来。
　　对于这位根本就不识字的农妇，的确存在着很多的神灵与鬼怪，同时也有能够对付它们的种种措施。
　　为帮助她最热爱的城主大人，即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她的信念是如此的坚定，脸上的表情是如此地执着。

　　青川风忽然有些感动。
　　他其实是在欺骗她。他不过是把她送到幽州城去当人质。他其实对她的生死，是完全不在乎的。。。就算是自己把真相告诉她，她也一定会慷慨应允吧。

　　他垂下眼帘，轻轻地拍拍她的胖脸，笑道：“可能需要几个月呢，你要坚持住啊。等事情过后，我会派人把你接回来。”他心里即使有些感动，也不会在脸色和眼神中表现出来。
　　“俺一定会完成任务。请城主大人放心。”

　　。。。

　　因为城主大人突然要成亲，朔州城里忙翻天。
　　对于赵大平来说，要在一个时辰里完成成亲的准备工作，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动员城主府里的全部人手，开始送请柬、张灯结彩、在大堂中摆上桌椅。他同时派军警直接把各个饭店的厨子和厨房里的东西全搬到城主府里，立刻升火做饭。

　　接到请柬的人家也慌神。上次城主大人成亲时是在望月城，大家都不知道，所以错失送礼机会，这次总不能空着手去吧。要备办礼物，又要准备合适的衣服，女人们还要准备首饰、化妆等等。真是手忙脚乱啊。
　　他们在心里埋怨：当天成亲当天才通知客人啊，这是怎么回事嘛。
　　可是，埋怨归埋怨，谁也不敢迟到，居然都带好礼物准时到达。

　　结果证明，城主府里的准备工作也是漏洞百出。
　　直到要举行仪式，赵大平才想起来没有为新姨太太准备盖头，慌忙找块红桌布代替。
　　举行仪式时，大厅中间的彩灯因为没有挂结实，正对着青川风的头，“哗啦”一声掉下来。
　　幸好青川风武功不弱，一闪身，就躲开。
　　翠妞因为头上蒙着桌布呢，哪看得见啊，被砸伤脚，就这么一瘸一拐地当上姨太太。
　　不过她心里倒一点儿也不抱怨。她觉得真的是把城主大人的厄运转到自己身上。自己就是当场死掉，也很值得嘛。

　　。。。

　　仪式举行完毕，翠妞被人拉着出大厅。她心里想着：可以进洞房啦。
　　她脚很痛，每走一步都会冒汗。好不容易走若干的路，只觉得冷森森的。
　　有人掀开她的盖头。

　　这是城主府的后门口嘛。她惊讶地看着赵大平。
　　赵大平淡淡地笑起来：“实在为难你。可是城主大人吩咐过，现在就让你出发。”
　　他把一个小盒子塞在翠妞手里，低声道：“这是跌打药，你自己抹上点儿吧。”

　　翠妞没想到事情紧急到如此地步，只好点头道：“俺的孩子们，麻烦赵管家。。。”
　　“放心，我会经常去看看的。。。”他想想，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到那里，要少说话，免得。。。”他多少有些同情这个傻乎乎的女人。
　　“俺记住啦。”

　　她吃力地爬上车，却发现车厢里已经坐着两个人。
　　她刚坐稳，车子就驶动起来。

　　她是个粗人，根本不懂得什么礼仪，径直脱下鞋子和袜子，给脚上抹药。
　　车厢里立刻充满某种味道。

　　挨着她的那个少女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把手里的香帕捂在嘴上。
　　这少女十六、七岁年纪，身材苗条，面容俊俏。
　　她是鹰翔天的妹子鹰小莲。
　　她继承下其父英俊的相貌，却没有学会鹰家祖传的轻功。
　　因为这功夫只是传给男子，从不传给女子。

　　车子颠簸前行，小莲的眼圈不禁开始发酸。
　　此去百里，是如此地遥远与陌生。可是，她没有选择，只能勇敢地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今天下午，她正在香闺里绣花呢，她娘忽然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把搂住她，就“哇哇”地哭起来。
　　小莲还以为大哥死掉呢，拍着她娘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娘，娘，大哥不在，还有我呢。”

　　韦翠花立刻瞪大眼，叫道：“呸、呸、呸。。。不许说这不吉利的话儿。。。”
　　“啊，原来大哥只是受伤。”
　　“胡扯。你哥这傻小子，走一个多月也不来个信。前两天好不容易在信上写几个字，就一句话。说他很好，就三个字。他命硬着呢，轻易死不了。”

　　小莲这回可纳闷。自己这位老妈向来强悍，爹死的时候，她不过是哭半回而已，今天这好好儿的，怎么哭起来。
　　她不敢再乱猜，只好问道：“娘，你这是怎么？”

　　“唉，娘对不起你啊。。。”韦翠花把要送小莲去当人质的事情，告诉她。
　　小莲闻言反而不害怕，笑道：“反正我在家里也没事干，就去幽州城里呆几个月，也挺好。”
　　韦翠花不敢把自己的担心告诉她，只好说：“我是怕你从来没出过远门，又是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我实在是舍不得嘛。”

　　她担心青川风或者是青竹红玉会趁机吞并幽州城，自己的女儿可要丧命。
　　可是，她也知道，眼下形势紧迫，必须把小莲送去当人质。
　　理智与情感的冲突之下，她忍不住又哭起来。

　　小莲搂着她的腰，说道：“娘，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十六岁，会照顾自己。什么时候去呢？”
　　韦翠花轻叹一声，道：“就是今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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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厢的对面，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他是薛贵的长子，名叫薛永涛。他的相貌酷似薛贵，小小的年纪就有精明之色。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非常灵活。

　　在得知自己要被送去当人质时，他居然神色不变，淡淡地道：“好啊。我还没有去过幽州呢。”
　　薛贵的妻子曲氏已经哭得满脸泪水，搂着薛永涛泣不成声。

　　薛贵只好安慰她道：“别哭啦，快去准备衣服吧。这天气多冷啊，可别冻着孩子。”
　　等她呜咽着走开，薛贵才低声道：“涛儿，这是你立功的机会。虽然当人质有风险，却也不至于送命。等你回来，就算是有功之人。你二叔打算把你过继到龙家，将来也好正式接任帮主之位嘛。”
　　因为薛贵其实是龙海生的异母哥哥，所以他的三个儿子也算是龙家的后裔。

　　薛永涛坚定地摇头道：“如果是为立功，爹还是让小波去吧。我不要过继，也不要当帮主。”
　　“为什么呢？”

　　薛永涛的神色间充满向往，说道：“世界如此广阔，我要闯荡一下。飞龙帮不是我的归宿。”
　　薛贵轻叹一声，苦笑道：“年轻人就应当是这样嘛。”

　　就像是龙海生，为一个女人，抛下祖业四处乱跑，结果连胳膊都赔进去，他还不后悔。
　　他拍拍薛永涛的头，叮嘱道：“此去幽州，还有两个女子，是韦帮主的女儿和城主大人新纳的姨太太。你是个男人，要负责照顾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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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永涛打量着车厢里的两个女人。

　　对面这个柔弱而美丽的少女，肯定是小莲。
　　她这俏生生的样子，惹人怜爱，自己当然要照顾她。

　　至于这个又胖又丑的中年妇人呢，肯定是那位新姨太太。
　　嗯，看她粗壮的样子，似乎不需要别人照顾嘛。

　　奇怪啊，青川城主如此年轻英俊，怎么找个这么俗不可耐的女人啊。
　　马车拉着各怀心事的这三个人，飞快地向幽州城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