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之痛(第一部)》炉子

60、是非曲直

　　飞龙堡中间的小山，就叫飞龙山。
　　坡上向阳的地方有片稀疏的竹林。
　　竹林中间有座新坟。

　　小朱子扶着红玉，慢慢地走进竹林。
　　“姐，就是这里。师父说这里风水好，早就把坟地定在这里。他说，有他在这里镇着，你将来的运气一定会非常好。”

　　红玉微笑，她根本不相信什么风水之说。
　　不过，水镜的一片苦心，她倒是十分感激。
　　从她四岁那年，水镜就开始做她的老师，每天苦口婆心地教导她，实际上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而她名义上的父亲，那个定远侯，对她总是客气得很。
　　小的时候，每次淘气惹祸，都是由水镜来保护她的。
　　否则，按安国公主的脾气，一定会把她的小屁股打烂。

　　她慢慢地坐在垫子上。
　　“我要单独在这和他呆一会儿，你到山下等我吧。”
　　“你现在身子太弱，我等一会儿再上来扶你吧。”
　　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小小的墓碑上，只有水镜自己早已经写好的七个大字：是非成败转头空。
　　字体浑厚有力，想来其中凝聚着许多感情。

　　如水的往事，慢慢地涌上心头。
　　红玉轻轻地抚摸着墓碑，泪水模糊双眼。
　　水镜特地写下的这七个字，就是要告诉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吧。
　　可是，当局者迷，为获得最高的权力，自己已经付出太多的代价，哪里能轻易地放手呢？
　　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比赛，除非倒地身亡，否则就要一直跑下去啊。

　　她慢慢擦去泪水，看着地上的影子。
　　“笨蛋啊，已经在我身后站大半天，为什么还不动手啊？”

　　呼尔泽祥扔下刀子，蹲在地上，拉着自己的头发，答道：“我。。。下不了手啊。”
　　“你该不会是爱上我吧。这不可能啊，我这么大年纪，还有这种桃花运啊。”
　　泽祥怒吼道：“不要开玩笑！我，现在难受死啦！”

　　明明仇人就在面前，已经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一刀就可以结果她的性命。
　　嗯，或者只是狠狠地给她一巴掌，也能要她的命。

　　可是，他的手颤抖个不停，就是下不了决心。
　　“好吧，泽祥，坐在这里，我们来谈谈吧。”

　　她的声音异常温和：“泽祥，你当初来找我，就要想要杀我报仇。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是能成功地把我杀掉，你的亲人们，也不可能再活过来。”
　　“当时，只是一心想着报仇。可是，后来，没事干的时候，也想到过这一点。”
　　“对啊，后来小龙教你读书认字练武功，你就慢慢地明白一些道理。所以在斧头山，你有机会的，却没有下手。”
　　“那是因为我已经答应师父，要把你平安送到贝伦城。”
　　“泽祥，不要再欺骗自己。任何诺言，比起血海深仇来，都是放屁。”

　　呼尔泽祥不解地看着她：“你是说，我的心里，早就已经不想杀你？”
　　“是的，因为这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不值得你浪费自己宝贵的生命。”
　　“我才不是怕死呢。”
　　红玉展开灿烂而纯洁的微笑。
　　“我当然知道你很勇敢。但是，你想过没有，留下你的性命，还可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没有想过，不知道。”
　　他是个粗俗的家伙，刚学会些武功，除去打仗和放羊，还能干什么？
　　“想想啊，这天下之大，还有多少受苦受难的人们啊。眼看着战乱双起，恐怕又要物价飞涨。生存的艰难，豪强的欺凌。。。唉！有多少可怜的人，需要帮助啊。”

　　泽祥的眼睛，渐渐地亮起来。
　　“是啊，也许就差一顿饭，有许多人就因此死去。他们不会武功，有人欺负他们，也只有默默地忍受着。我爹从前就是因为欠下债，被活活地给打死。我娘的眼睛，就这么哭瞎。”
　　“是啊，想想看，这世上还有多少人，就像是你爹你娘那样可怜，正望眼欲穿地等着你去帮助他们啊。”

　　泽祥用力地点头：“你说得太对啦！我现在已经有很好的武功，应该用来帮助弱者。”
　　红玉的微笑如春天的阳光般温暖而亲切。
　　“对啊，我可以专门拨一千两银子给你。啊，现在就给你好啦。你拿着这个对牌，自己去银库里领吧。我反正已经有许多侍卫保护，应该让你去干些善事。”
　　泽祥高兴得呵呵笑，接过对牌，小心地放好。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长命锁：“这个，要是能给我的儿子戴上，就太好啦。”

　　红玉立刻做出最郑重的承诺，保证会完成他的委托。泽祥高兴地走开，还一路唱着歌。
　　红玉轻叹一声，又轻轻地抚摸起墓碑来。

　　幸好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鬼魂，否则水镜的灵魂一定会忍不住，从坟墓里跳出来，敲着泽祥的脑袋说：“笨蛋啊，你没有看见她笑得多纯洁吗？只要她这么笑，一定是要使坏。她杀光你们族里三百多人，这么的深仇大恨，几句话就能解开啊。给她一刀啊！立即跑掉，再去干你的善事，也来得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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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之夜。
　　飞龙堡里灯火通明，人们都在高兴地过节。

　　春花端着月饼走进屋子。
　　“喂，大家都在院子里赏月呢，你们两个干什么躲在屋里呢？”

　　小龙轻笑，露出雪白而整齐的牙齿。
　　“我们也在赏月啊。”

　　“这屋子里，哪有外面方便啊。”
　　小鹰也咧嘴笑起来：“我们其实是在看着那个赏月的人呢。”
　　他伸手指着窗外。

　　后院里一座小楼，楼顶上一个孤单的身影，正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明月。
　　春花轻叹：“怪可怜的！这整个大陆上的人，都说她是个女魔头。可是，她心里有多少苦啊。”
　　小鹰认真地思考一会儿，点头说道：“她当然是个女魔头，要不是因为她的野心，哪里会有战争呢？”

　　小龙立刻补充道：“我们朔州四少，还有望月城第一美男小罗，都毁在她手里。”
　　“女人要是既有本事又有理想，就注定是女魔头啦。她要是个男人，大家一定都说是她个大英雄啊，多有雄心啊。再说，明知她是个女魔头，你们还死心塌地跟着她啊。”
　　小鹰轻叹：“我是因为年幼无知，胡里糊涂地就失身。”

　　小龙大笑：“我可是自愿的啊。”

　　“好了，不跟你们说啦。我还有事儿呢。等会儿就把她抱回来吧。天气凉，不要冻着她。”
　　。。。

　　天上的明月，如此的皎洁。柔和的月光，洒满大地。
　　秋月应该还活在这个世上吧。
　　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再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流过眼泪。
　　思盈应该也活着吧。现在应该已经两岁多。

　　红玉慢慢地擦去泪水。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支持下去。只要还活着，总会有相见的一天。
　　听说，纳维已经联合夷越和夷坡两国，正在积极备战。想来距离全面开战，已经不远。

　　红玉展开微笑，喃喃地说：“小维啊，现在你应该知道，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是多么可怕啊。”

　　鹰翔天如大鸟般跃上楼顶。
　　“喂，放风结束，回去啦。”

　　“人家还没有看完月亮嘛。”
　　小鹰一把抱起她，笑道：“听话点吧。要是冻着，春花奶奶又得跟我没完。”
　　他俯下头，轻轻地吻在她的脸上。
　　“好宝贝，你这么大年纪，要多注意身体。要是你突然死掉，我可要伤心死啦。”
　　“呵呵。。。我还没有坐上那个位子，哪能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