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ABC2222

2、01.叶奈与叶奈的同桌

　　从冬天到第二年秋天的这段时间里，每一天都是司空见惯的风景。

　　对于叶奈来说，大学只是让他呆在宿舍等室内环境的时间变得更长了。对各种男生喜爱的运动都没有多少兴趣，而长期留在宿舍里玩游戏或者睡觉的叶奈，在现今这个时代有一个特定的称谓，宅男。

　　人生就这么在宅中虚度真的好吗？洗澡的时候偶尔会思考此类人生问题的叶奈，偶尔也会因为这种心情披着外套，在学校里到处逛逛。无论先前有过多少憧憬，真的来到大学的心情却也是平平，各处都是看惯的景色，这么闲晃着只觉得疲惫。

　　没有任何趣味，这样的春天午后。叶奈从未想过自己对哪方面有什么兴趣，就连玩游戏，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他没有那些玩家的执着和热情。曾经为了广交同好充实人生，他也曾经加过几个群，但也不过是开始那段时间热闹一点。人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感情淡化最快的生物，尤其是在那看不见的互联网上。

　　和往年一样的恍恍惚惚度日，似乎从高中开始就没有除了同桌以外的朋友了，而那个家伙也不知为何，会和叶奈一直保持着朋友的关系。但是对于叶奈来说，这四年的大部分时间，依然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他自认不是孤僻的人，但总也融不进这个世界来。

　　同桌总是有很多活动要忙，他消失得很快，也不需要理由。叶奈敢打赌，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人能察觉到那家伙什么时候消失，又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你的眼前。他走了，然后又回来了，而叶奈没有丝毫改变。

　　没事做的时候，经常只是发呆。包括回忆一下童年，但总是对童年的自己感到陌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些举动，不明白那个自己的心情。就是这样平静如白开水的日子，终于有一天，叶奈也想做出一些改变了。

　　那是春天的时候，大概是四月份，空气还未褪去凉意。叶奈在篮球场边看着那些奔跑的女生，突然觉得也许搞个社团也不错。他只是随便想想，回去和同桌一说，那人也说好。叶奈就交了申请，大概校方是看这个学校只有这两个男生，所以特批了这毫无干劲的申请书。

　　他们的社团成立了，只有两个人，叶奈和叶奈的同桌。学校给他们的活动室是艺术系社团活动专用的那座大楼，三楼小小的一间，里面摆着一些石膏像，算是官方标配。

　　“没想到啊……我竟然也做起艺术家了。”叶奈感叹着，他根本不知道这社团成立起来是要干嘛的，只不过是一时的兴起，但是真的成立了，还占了艺术系的一间活动室，所以他就索性买了画板画具，装模作样的搞起了艺术创作。

　　叶奈根本不懂手中的颜料究竟是什么牌子，画具又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用。他只是上网搜索了一番就随便买了些回来，然后拉着同桌强迫对方给他做模特。

　　“不提供裸体服务哦，柴犬。”同桌坐在凳子上，他的黑色风衣撩在身后，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闭嘴吧夜归人，我画你你只有感到高兴的份，少提要求。”叶奈一边装模作样的摆弄着画具，一边反击道。自从那个平安夜以后，两人便经常用这样的称呼来调侃对方。

　　叶奈努力的将颜料糊上画板，而画板上是一个抽象的同桌。对面的男人一脸早已料到的表情，他偶尔看着窗外那些抽出嫩芽的树枝，有点《最后一片树叶》里的病人的孤独感。

　　“你确实挺有艺术天赋的。”画毕，同桌凑在他的身旁看他的杰作，只是这一句认真的夸赞听不出任何褒扬的意思来，叶奈感觉有一只手在抚摸自己的头发，就好像他真的是一只柴犬那样，随后他听到同桌的声音继续响起，“而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叶奈看了眼被自己用得乱七八糟的颜料，实在找不出反驳同桌的话来。这个场面若是让艺术系的女生看到，叶奈会被围殴都是有可能的。

　　“好吧……你赢了。”叶奈站起身，沾着颜料的手指划过同桌的脸，给他留了个拇指印，“嘿嘿，给你盖个章。”同桌也不躲不擦，只是挑眉笑了笑。

　　“你开心就好。”他说。

　　自此以后，叶奈的活动地点多了个地方，这栋大楼的306室，属于他一个人的画室。有时候同桌和他一起在这里闲聊，他还是常常在画板上彰显着一个败家子的才能，将他的同桌抽象分解。他们的闲聊胡扯数不胜数，但有时候又会莫名安静。和同桌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因为安静而感到无聊，叶奈也说不清为什么，他感到无聊的时候，通常都是同桌不在的时候。

　　而同桌却总是不解风情的走得干脆，叶奈也没对他说过留下来之类的话。留下来又怎么样，也不过是无所事事的闲扯或是沉默。各做各的，或许同桌并不喜欢那样的状态，又有谁知道呢？他既然会经常性的丢下叶奈一个人出去，那就代表他还是喜欢远离叶奈的热闹的生活吧。

　　叶奈除了偶尔想起来会撇撇嘴以外，倒也没有太计较。

　　他将画板画具都留在画室里，每天午后都会进去打发时间。同桌不在的日子里，他的画技进步了不少。至少是画窗外的风景是越来越好了，他没有专门去学，只是凭感觉涂抹着颜料。他的执念很简单也很渺小，他想画一个不抽象的同桌，然后让他刮目相看。

　　他的风景画一张张贴在墙上，乱七八糟没个形状，他的双手永远沾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到了后来，叶奈甚至会节省自己的生活费去买颜料。他觉得挺开心的，但是同桌不在，同桌永远不知道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想什么。

　　他在想，那个家伙究竟什么时候回来。有一天午后，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同桌已经站在里面了。那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家伙像是刚从哪里赶回来，脸上净是孤独疲惫的神色。那种表情之上还有一种淡淡的笑意，他正抬头看着墙上那些画。

　　他说：“乱七八糟的。”

　　叶奈靠在门口，抱着胳膊，歪头看着他：“在外面玩累了吗？”

　　同桌转过身，盯着叶奈看了好一会儿，看得他都有点不自在了，那人才开口接道：“我早就想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差点迷路了。”

　　“哼哼，夜归人，你还是个路痴啊？”叶奈有些嘲讽的哼了两声，随后走到了他的面前。

　　“可不是，现在急需一只柴犬带路。”同桌顺着他调侃道。
　　叶奈没有搭理他，而是指了指远处的凳子：“别想休息，坐那去，给我当模特。”

　　“又拿我练笔啊，这些不是挺好的？”同桌看了看那些风景画，但他还是走向了那个凳子面对着叶奈坐了下来。

　　“少罗嗦，我就爱画你，不行吗？”叶奈坐了下来，他拿起画笔，仔细瞧了瞧同桌的脸。他没有学任何人体比例的知识，甚至没有练习过人体。但他本来也不想成为一个好画手，他只是想画这么一个人，就是他的同桌。叶奈只画一个人，只练习他一个人，所以他一直画不好，但他知道自己每一点一滴的进步。

　　“行行，你想怎么分解我都行。”同桌不抱任何希望的回答。他的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前，前倾着身体，脸却是侧过去的。他又在看着窗外了。

　　叶奈抬头看着他，他的画笔在画板上割裂出一些由线条组成的空间，一个分解的轮廓出现了，但看不出是谁，甚至看不出是人的形状。就是那个人坐在他的面前，他的脑海里有一千种他在各种回忆里的行动举止，他也没法画出他的样子。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叶奈是个半吊子，他只会画风景。

　　“我走的时候……”同桌突然开口了，“那棵树已经抽芽了吗？”

　　叶奈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眼窗外的景色，随口答道：“当然了，你以为你走了多久？就算春天再怎么瞬息万变，它也违反不了时间。”

　　“嗯。”同桌点头，似乎轻松了许多，但这也可能是叶奈的错觉。室内的空气有些局促，但那也只是对叶奈而言的。他觉得同桌远远不如自己这样在意对方的心情，不然那家伙就应该立刻说个笑话，而不是这样沉默不语。

　　叶奈觉得有必要做些什么，他有些紧张，自从自己也找到事做以后，他才发现和同桌呆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短。他从来没有留过同桌，甚至很少邀请对方一起出去哪里晃晃，当然同桌也没有。
　　好歹是维持了四年的友情，总不至于以后回忆青春都是这么些个寂寞的回忆吧？

　　所以在四月中旬那个阳光甚好的早上，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脚来，用脚趾准确无误的夹住了同桌的衬衫衣摆：“嗨小帅哥，一起去吃个营养早餐吧？”

　　同桌拿着牙膏，他刚刷过牙，正是一天心情最清新的时候。而用被子把自己活埋的叶奈只用了一只脚就毁灭了他这难得的清新。而那个罪魁祸首却依然悠哉的躺在被子里，对他发出了共进早餐的邀请。

　　“叶奈同学，如果你每天起床的时间能够提前三个小时的话，我们可以拥有很多个共进早餐的机会。”同桌抓住了叶奈的脚腕，把他扔回了床上。他拿着牙膏离开，仍旧去做自己的事。在很多事上，同桌都不是一个讲情面的人。他倒是很擅长泼冷水。

　　“因为我的课基本上都在下午啊，有什么办法。”叶奈从被子里钻出来，因为不雅的睡姿而凌乱的睡衣像麻袋一样挂在身上，他站起身，提了提滑到胯骨的裤子，“而且，正是因为我们都没什么机会一起吃早餐，所以才应该找机会弥补的啊。”

　　同桌从盥洗室出来，他正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渍，所以叶奈只看到那从毛巾缝隙里露出的一只眼睛。同桌看了他一会儿，便同意了：“好吧，你想吃什么？”

　　“嘿嘿，你跟我走，包你亏不了。”叶奈用着让人完全无法信任的语调回答。

作者有话说

　　唔嗯，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