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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番外:笔的自白 ...

  •   我刚见到他时,是他父亲将我赠予他。那时他还是孩童一般大,圆圆的脸蛋可爱极了。就是表情太严肃了。他父亲从小对他就给予了很高的期望,希望他高中,光耀门楣。

      我几乎见证了他整个孩童时期,每天都是四书五经,笔纸相伴。直到后来遇到了那个家伙儿。

      转变出现在了我认识他的第五年,那时的他已经由小时候可爱的包子模样变成了清俊少年郎。大概是觉得他还需要更大的进步,所以他父亲将他送到了当时很有名望的夫子家学习。

      他也就是在那里遇到了那个家伙儿。

      其实我很不喜欢那个家伙儿,每天都无忧无虑的,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调皮捣蛋,惹夫子生气,然后哈哈大笑,长的也是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

      我最常看到的场景就是,他拿着我在努力练字时,那家伙儿跑过来不停地招惹他,说是整天板着一块木头脸的多无聊啊,应该多笑笑才好看。

      当然高傲如他,肯定是不为所动。只是一天一天下来,也就慢慢地习惯了耳边有个叽叽咋咋的声音。要是哪天没听到,怪不自在的。

      所以当那天他没听到那个叽叽喳喳的人说话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天知道为什么他会后面尾随那家伙后面,真不想说后面发生的事差点就把我给折断了。所以我更加讨厌那家伙了。

      他跟在那家伙儿后面看着他爬上了树,坐在树上晃呀晃着脚,手上也没停着在那里拔着树叶。如果,不是那满面愁容的话。他就听着那家伙在哪里唉声叹气地,说什么喜欢不喜欢,辣手摧叶的。

      本来也没他什么事的,坏就坏在那家伙儿不知道是不是晃脚的幅度太大,还是最近胖了,就听“咔”的一声,那家伙就从树上掉下来了。本来他都要走了的,听了动静赶紧跑过去。哈哈哈哈,容我笑笑,现在想到那个场景都觉得好笑,这肯定是那家伙儿最丢脸的一次了,我猜。

      那家伙儿因为运气好在掉下来的时候被一个树枝吖勾住了后领,整个人就像是被拎了脖子的鸡一样搭茸着脑袋,偏偏两只手还在上下的扑腾着。所以当他看到这场景的时候也是先呆了一下再笑出了声的。

      我好像没说过他长的怎么样?嗯,虽然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我还是记得他依稀的轮廓,清俊的少年郎,如墨的眸子,白皙的面庞,可比女子的清秀。那是他第一次开怀大笑。真是,比任何事物都耀眼。我不承认我看呆了,明明是树上的那家伙儿看呆了,还露出那种傻笑。

      他们一个在树下,一个在树上。两两相望笑着,连我都不得不承认那是副很美的画面,如果不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话。

      就说会乐极生悲,还没笑完,就听更大的一声“咔嚓”,承载着那家伙重量的树枝吖也断了,好在那高度不高啊,不然我现在很有可能变成两半了。

      树枝吖一断,他都没来得及想就张开了手去,然后两人相继摔了下去,我的身躯啊,压在最下面。

      如果有桃花的话,那一定很好看。

      那家伙儿撑着手低头看着他。

      “为什么要来救我?”

      “......”

      “是不是,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卿原?”

      我当时听到的心情,有种养大的儿子被猪供了的感觉,还是那种特别讨厌的猪。

      好吧,其实是我反应过度了。他听完之后就淡定多了,

      “起来,登徒子。”他推了推那家伙儿。

      “我不,你先说你是不是也喜欢我。”说着又压过来几分,可怜我的身躯如此□□不折。

      “我讨厌你。”

      听到的那刻,我觉得我果然是他的笔,同样的讨厌一个人没有理由,我不是一个人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讨厌我么?”

      “救你就是喜欢你?我见到谁这样都会去救。”他淡淡的说着。

      “可是我喜欢你!”那家伙喊道,说完直接张开双手抱紧了他,我感觉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并不觉得我哪里像姑娘了,松开。”他说道。

      “不放。”那家伙更用力抱紧了他。我天,我要是有眼睛我估计我都快翻白眼了。

      就在我觉得我快要见不到明天的墨水时,就听“啪!”的一声,呼,重量消失了。

      那个家伙其实长的不错,就是平常的那些举动让人忘了他的面目,这时候乍一看,五个手指印印在脸上,红彤彤的。嗯,怪顺眼的。

      这边他好像也没想到那家伙脸那么嫩打一下就有手印,呆呆着看着自己的手,有点不知所措。
      哈哈哈,可惜,这我还没幸灾乐祸多久。那家伙又不管不顾地压着还在发呆的他亲了上去。
      年少就是好。可为什么又要压到我身上来,不知道两个人的重量很重么!

      好在,很快他反应了过来,咬了回去。

      趁那家伙吃痛时,马上推开那家伙,站了起来。嗯,两脸颊红彤彤外带那鲜红的嘴唇说着“今天的事我就当做没发生,你好自为之。”

      说完就潇洒的带着我走了,本以为会看到那家伙失落的脸,结果却是一脸幸福地傻笑,还有那个深得我心的五指印。

      事后我在想,如果他没有遇到那个家伙,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光景。会是儿孙满堂,妻妾成群。而不是空守回忆孤独一生。

      那家伙儿又恢复了每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行为,相较于以前更加频繁了。什么江湖逸事啊,坊间传闻啊,鬼怪奇事啊,朝廷大事啊,就连人生理想,未来打算都说个不停。也亏他忍功大涨,不然非得忍不住和那家伙吵起来。

      我就没那么幸运了,每天都要听着叽叽喳喳的声音,还不能挪地方,简直是恶梦。所以相较于后面纸的一堆废话对我来说其实这不算什么的。

      自从发生了那事之后,他就没和那家伙说过一句话,当然之前他也没什么和那家伙说话,但是最起码还是会说句借过什么的,现在他是直接一个眼神过去,这算不算是提升到了眼神交流了,咳。

      虽然每天听到那家伙叽叽喳喳的声音很烦人,但是我也看到了他的一些小小变化,身为见证人,自认为我是最了解他的人。那家伙确实在慢慢地改变他,即使他从没有说过。但嘴角那一点弧度是骗不了我的。

      这之后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和那家伙的关系得到很大的缓解,甚至可以说是进步神速。

      那时刚好冬至,那天夜里又降了一场大雪,感谢我这感受不到温度的身躯,不然我非冻死不可。他一没注意加上身体又不是很好,结果当然是受风寒了。

      这倒好,给了那家伙大献殷勤的机会,几乎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哼,别以为我没看到在他睡觉后那家伙儿乘机偷亲上去,还笑的那么恶心。最让我难过的其实就是莫过于他是醒着的。我看到了,他在那家伙儿走后,摸着嘴在发呆。

      哎,那时,我就有种预感,那家伙儿会把他拐跑。很不幸,我的预感太准确了。

      时间对我来说从来都是静止的,我几乎感觉不到它,但是人是最能感受到它的。当他和那家伙关系变好后,转眼又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嗯,他要去参加科举了。这也是他来到夫子家的目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除了和那个家伙儿的相遇。

      下个月他就要进京赶考去了,那家伙听了伤心的不得了,说着是不是要抛弃他了。想到了以前那家伙叽叽喳喳说着自己理想的时候,他说过想当个将军,虽然武功一般,但是他觉得行军打仗主要靠的还是才智之类的。现在想想,要是他武功很好的话,会不会活下来的时间会更长些。

      我不知道他和那家伙到底有没有捅破窗户纸,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就希望能停在这一刻,这样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了。

      我随着他走过了很多地方后,来到了京都。其实科举考试我比他还紧张,那可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笔,在每个人的手下,书写着不同的文章。好在他虽然紧张,但还是很快的完成了文章。
      那个时候是千年前,不像现在一样有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就可以听到老远的人说话。所以那个家伙一个月前寄的信,一个月后才拿到了他的手里。里面的内容我是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看到他嘴角的笑,我就猜到肯定是又好气又好笑的事。

      此时,他还是刚刚高中的榜眼,等待调任。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榜眼谁会不喜欢呢,所以上来说媒的真是络绎不绝,但是他都是笑着拒绝了,说媒的都说他眼界高。照我看来,他肯定是心里有了那个家伙,不然怎么放着这么多娇小姐不要,偏偏喜欢那家伙。

      后面连朝中的一位大官都想将女儿说给他,奈何他态度坚决,找了各种理由推了,也不知是不是就此得罪了那人,反正最后调任下来的时候,他是被分到最偏远的地方。

      我之所以会在很久之后还记得纸,除了它本身叽叽喳喳和那家伙很像外,还因为那是他和那家伙最后通的一纸书信。

      在偏远的地方,他一呆就是很久。每个月他都会和那家伙书信交谈,那家伙也如愿的实现着他的目标,去行军打仗。虽然讨厌那家伙,但我不得不说他确实在行军布阵上很是厉害,连赢几场大战。名动四方。

      人果然是不禁夸的啊,刚有这种想法没多久,就见到了那家伙。那天他拿着我正在写着字,就听到有人推看门的声音,他看都没看就说,“把茶放在桌上吧”我却看到了,那人一身戎装未卸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看。

      “怎么还不走?”他说着抬起了头。

      要是那个时候我就有那方方正正的东西,一定把这场景记录下来。

      我说过,我最了解他的。

      为了那家伙拒绝了说媒得罪大官来到这苦寒之地时,家中的父亲因此责怪他时,我知道他不是没有后悔自己的莽撞。他只是习惯将自己的心事闷在心里,一旦认定就绝不后悔。

      就像他认定了那家伙一样,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惦记的。

      只有我知道,他会每晚抄写佛经,来祈求那家伙战场上平安。我向来被他用来写的最多的是四书五经,可是自从那家伙从军后,被用来写的最多的莫过于佛经。

      那时就是他拿着我在抄写着佛经,看到那家伙的时候,他连手上的动作都忘了,还把我摔了下去,墨汁都在纸上晕染了一大圈黑色。从我当时躺着的角度看,我只看到了他微颤的手,还有滴落在我身上的泪。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哭了,我觉得有个词可以解释,情难自制。
      那家伙一看就慌了手脚,平时那么机灵的一个人,这个时候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手放也不是,拿也不是。哈哈,所以说恋爱中的人啊。

      “别哭了”那家伙笨拙地替他抹去了眼泪。

      还没来得及再有动作,他就伸手抱住了那家伙。

      嗷,我敢说那是他哭的最凶的一次,即使后来都没那么凶过。现在想想,是不是因为有互相喜欢的人在身旁才会肆无忌惮的哭泣,哎。

      从那家伙瞪大的双眼中我看到了不置信的喜悦,随后露出了那大大的笑容,和更加大力的紧抱。虽然他没有对那家伙说过喜欢两字,但从那家伙恶心的笑中,我觉得那家伙很清楚他是喜欢他的。

      然后,如愿的那家伙亲上了他的唇,真不想看到这画面,但又忘不了那画面,两人都是如此深情,深情到破坏下都是罪过。都说情深不寿,两人又同为男子,才不承认我有点担心日后的事了。

      真想画面还停留在两人在夫子那里学习的时候,彼时年少,不知情爱。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那家伙终于在这里死乞白赖呆了两天后离开了。又过了几个月,他在这里的任期满了,被安排去了其他地方,苦尽甘来啊。终于可以离开这偏远地方了。

      那个月是他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安排的地方离那家伙近。他依旧每晚抄着佛经,和那家伙书信往来着。其实那天很平常,但我觉得很烦,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书桌上多了一张信纸。叽叽喳喳,真的是和那个家伙有的一拼。

      不停地说着话,往常的信纸都很安静,要不就是嘀咕个几句,就它一直说个不停。

      “哇,你居然可以听到我说话?你知道么好久没有纸和我说话了,我都快寂寞死了”
      “这个人好好看哦,比我以前看到的任何一个人都好看!”

      “你还记得你变成笔以前的事么?我告诉你诶,我记得诶我记得我还是竹子的时候,我...”

      “够了!闭嘴!”我终于忍无可忍地说出来了。那个家伙我吼不了,我还吼不了你么,哼。

      “你终于和我说话了啊,哈哈。”

      “.......”

      最后可能是它自己说累了。终于安静了下来,呼。

      值得开心的是,过了几天晚上他收到了那家伙的信,在回信的时候顺手用掉了那聒噪的纸。

      不过,和往常又不同,或许是高兴还是其他,他从来不在信中写下什么誓言,今天却写了愿与君执手偕老的话,我那个震惊啊。

      好在那烦人的家伙也终于走了,它估计还不知道自己承载的东西有多重大,居然还说有缘再见,我是真不希望和你有缘再见啊。

      事实上也确实是有缘再见。

      那天,天气很好。或许是呆惯了这地方,马上要离开了居然还有点小不舍,我相信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特地出去到这里附近走了走。

      好吧,我没有看见他走的地方都是那两天和那家伙待过的地方,看似淡定的表情。我天,别以为我没看到那两只红红的耳朵,如果我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的话,好吧,我没有眼睛那东西,咳咳。嗯,距离他写给那家伙信的时间才过去一个半月了,他依旧没有等来那家伙的回信,不过好在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他也没怎么担心。

      晚上抄经书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这么多月来抄的都可以用几个大箱子装起来了,还有可能装不下。我在想着这里面有多少我的功劳时,就听到门外有人大叫“大人不好了。”

      此时已经快深夜了,蜡烛都不知道燃掉了几根。他咋一听差点没把我甩出去,我的心跳都落了一拍,还没缓过来就听到了那人说“徐将军,已于十天前战死沙场。”

      刚刚没把我甩出去拿在手里,现在我直直的掉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惨白着脸微颤着问道。

      “徐将军早在十天前战死沙场了,据说是中了对方的奸计,陛下说要厚葬,遗体正在运往京都的路上。”那人回道。

      从我躺下来的角度,看到了他微微颤抖的肩膀。

      那是我从没有感受过那样的气氛,沉默,绝望。

      长久的寂静后,他虚弱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摆了摆手。

      我说过,他哭的最凶的一次是再见他之时,而这一次,却是无声无息。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跪在了地上,眼泪就那样不断地掉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来,将桌上未抄完的佛经撕了。那些日日夜夜来带着思念之情一笔一划写的佛经,我说几大箱子都装不完的佛经。全都撕了。

      他一直是个爱干净的人,那晚他整夜未睡,将所有的佛经撕了,整个书房都被白纸覆盖,黑白分明,落在他头上就像白了头一样。他又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起初是低低地笑,到最后笑到喉咙嘶哑的发不出一丝声音才罢休。他又将那些撕碎的佛经慢慢地整理好,那些飘散在书架上,椅子上的,都被他一一捡起,他仔细地将它们放好,拿到了房前,拿出火折子点燃看着它们一点点化为灰烬,付之东流。

      我想他是疯了,他一直以来都是最虔诚地抄着那些佛经,祈祷远方的那家伙平安。他平时最宝贝这些了,谁知道什么都一样,都是假的。付之一炬后都只剩灰烬。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火,灼热到以为自己也在化为灰烬。火光中我看着他,无悲无喜。那眼中只剩下火焰,好像什么东西随着那些灰烬一起消失了。命运好像就是那么爱捉弄人,兜兜转转不得其解。好不容易有个盼头,转眼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我想,要是他不曾遇见那家伙儿该多好。

      一夜无眠,走在回京都的路上,他一直发着呆,不知想着什么事情。我细细想着他们相遇来的总总事情。发现,果真还是年少时光最好。也最难留。

      他没有去看那家伙最后一面,只是去恳请陛下让他写那家伙的墓志铭,他说“我与他年少时相遇,最是了解他,望陛下成全。”

      然后那一夜他将我执起,最后一次,写了整整一夜的字,写尽了那家伙的生平事迹,短短人生,一字一句。就是没有写那家伙最喜欢的是谁,是谁?他揉了揉干涩地眼,将我放在了檀木盒中,放进了墓里。

      我只听到了漫天的锣鼓声,那些细细碎碎地哭声。而后,一片寂静,我慢慢沉睡了下去。

      直到后面醒来,一梦千年。

      当初纸的那句有缘再见,一语成谶,果真是有缘再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番外:笔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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