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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Part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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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Zero?”
“是我。卡莲。新闻我已经看到了。”
“是吗……对不起。”
“不。你们做的很好。枢木朱雀不是一般人可以伤到的。至于现在造成的影响,是我考虑不周,跟你们没关系。”
“……”电话那端回应的是沉默。
“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骨节漂亮修长的手指从一旁的棋盘上取过一只黑王,瘦长棋子在五指间灵活转动。
“……是。”
“真正下手的人……是谁?”
“诶?”对方显然意外,然后声音低落地回答,“虽然出了些意外,但开枪的人……是我。”
手指蓦然用力收紧,棋子尖锐棱角硌痛掌心,语气却依旧平静:“是么。难为你了。对同学动手,一定很难过吧。”
“不。”女生低声说,“那只是个意外,其实我没想对他……”蓦然惊觉自己说出了近似于反对命令的话,女生错愕地打算解释,“啊,不,我……”
“我明白。”重金属音质的嗓音有些微温度渗透,虽然只是一瞬间,也让女生感觉到此刻与己对话的真正是个跟自己一样活生生的“人”。她突然松了口气。
稍长的沉默之后,“你刚刚两次提到‘意外’。是什么意外?”男人——Zero在电话那端这么问。
“这……”她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身后沙发上正在进行伤口紧急处理的扇,掉转过头,对着话机轻声说明了情况。
棋子被放回棋盘,少年长身而起,走向窗边:“很好。听着,卡莲。现在我需要你忘记一件事。”
“什么?”女生的声音满是惊讶迷惑。
“我需要你忘记‘开枪的是你’这件事。”少年站在窗边,星夜灯辉交错让他的脸孔半明半昧,“对枢木朱雀动手的人,不是你,是那个已经没有办法再开口的女人。”
“什……”
“必须这样。‘枢木朱雀受伤不是因为黑之骑士团而是因为帝国纯血派贵族对日本人的可笑歧视’。我们需要向大众传达这样的信息。”他反身抱臂倚靠着窗台,“这样才能挽救骑士团的声誉,同时也能给帝国军层一个狠狠的耳光。”
“啊。”卡莲发出一个单音,为男人灵活心思惊叹的同时也十分顾虑,“可是,那个女人和扇……”
“哼。”男人一声哼笑,“他会指责我侮辱了他的女人的名誉么?”
“……”
“话说回来,他身为黑骑成员却跟帝国军层的人有接触,这是什么意思?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么?”
“!”卡莲心下一惊,“Zero!你在怀疑扇?!”
“我不能么?”气定神闲的反问让卡莲顿时无语。
“先不说这个。还有一件事。”Zero话音一转,“我们要确保枢木朱雀的安全。”
“是。……什,什么?”因为是过于郑重的命令式语气,卡莲下意识做出应承之后才来得及消化命令内容,立时觉得脑内一片凌乱,“怎么又……为什么?”
“因为他不能死。”少年低下头,空着的左手按住窗台,用力到手指关节麻木生痛,“如果他死了,布里塔尼亚一定会借此大肆煽动民众的情绪,到时候我们再怎么做出澄清,也无法与帝国先期宣传造成的影响相抵消,反而还会有趁势狡辩的嫌疑。这样的话,不用说遏制恭顺派民众的恐惧和反逆心理,恐怕就连站在我们一边的抵抗派都会对我们产生微词。所以……”
“等一下,Zero。”卡莲难得打断他,“你……”
——没事吧?
虽然分析得很有条理,但为什么感觉上一开始的那一句“他不能死”里所蕴含的,是恐惧和绝望一样的祈求呢?
——是错觉吧?他们互相之间不可能认识,大概Zero只是为自己的失误造成的可能后果而恐惧而已。虽然这有点难以想象,但应该是这样没错。
她用力摇了摇头,把自觉荒谬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你把我弄晕了。为什么枢木朱雀的安全要我们来保护?保护他不应该是布里塔尼亚那边的责任么?——难道说!”
“没错。”男人肯定了她的猜测,“他们会让他‘殉国’。为了更彻底更有效的压榨出这件事情的所有价值。”
“居然做这种打算——!”这时,即便一直无法饶恕枢木朱雀投靠布里塔尼亚行为的卡莲也替他觉得心寒,“布里塔尼亚这些毫无人性的——渣滓!”
“确实如此。”男人语调平平的赞同她的说法,“对于布里塔尼亚来说,人只有‘有利用价值’和‘没有利用价值’之分。……总之,这件事情,交给你来负责。”
“哈?!”
“学院里除了枢木朱雀还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吧?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做到。”
“话是这么说,可是那个尤菲米亚公主她……不对!”
“怎么?”
“还有两个人!学生会的副会长和他的妹妹,他们两个当时也……啊!”女生发出一个懊恼惊慌的单音,“Zero,你不会去灭他们的口吧?绝对不行!”
“……”少年一直平直绷紧的唇线因为这命令式的请求而终于有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弧度。他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要看他们是否有利用价值……他们两人,跟枢木朱雀的关系如何?”
“很好!”毫不犹豫的回答,“他们好像是孩童时期就认识的朋友,关系非常好。如果我把Zeo你分析出来的情况告诉他们的话他们也一定会愿意帮忙,而且副会长那家伙虽然平常有点莫名其妙但也算是很可靠很有能力的人物。这样算是有利用价值吧?所以说……”女生机关枪一样的语速缓和下来,未尽的尾音带着一点恳求。
——原来在其他人眼里,我们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啊。”少年按住心口,闭上眼,轻缓的语音通过内置在手机里的变声器传达到另一端,化成金属冷冽的决断,“那么,你就别再光明正大的出现了。就把这件事情,拜托给他们吧。”
“是!”女生如释重负的应答传来。
鲁鲁修“嗯”了一声:“那么,其他的事情,明天会面后再谈。”
“啊。我会跟他们说的。明天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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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通话之后,少年维持着倚靠窗台的姿势,仰起头,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等着心口那一阵让人窒息的疼痛缓和。
放在桌上的另一支日常用机开始发光震动。他醒了下神,缓步走到桌边拿起手机,看着来电显示上“Kallen”的字样,停顿一下,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按下了通话键。
“喂?”
“鲁鲁修?你先别挂电话先听我说,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们的首领他说……”
——朱雀,我拜托别人来拜托我,一定要保住你的性命。
“所以说,拜托你。就算你是为了枢木朱雀,也……”
——在我差点杀了你之后。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来拜托。我要做的事情,也不可能是为了你们。”
——是不是,十分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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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鲁鲁修就接到了学生会长的来电。
电话那端的女生以兴致勃勃的语气下达“一定要一起去探病”这个命令。
鲁鲁修几分无奈地撑住额头:“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啊,会长。”
“欸~”故作惊叹几分狡黠的转腔,几乎可以想见那个金发的漂亮女人怎样好似无辜地眨眼,“不容易么?可是我已经拿到许可了哟~”
“哈?”确实的惊讶让鲁鲁修脱口发出一个单音,“这么快?怎么做到的?”要知道他还正在烦恼“怎么才能接近朱雀”这个问题。
“哈。”米蕾轻笑,“这是作为接受电台特别采访而得到的回礼。不过幸运的是提出申请的时候尤菲米亚公主殿下也刚好在场,这才能够没有多少波折的得到‘批准’的回复。那位殿下真是温柔善良的人呢。要知道这种事情,不快一点的话,说不定就来不及了。”语气突然放柔,是郑重其事的叹息,“是吧,鲁鲁修?”——毕竟是阿修福德家的独女,即便身为没落贵族,也有着一眼看穿表面欣欣向荣正义凛然之下的政治手段的本能。
“米雷会长……”男生有些怔然,然后微笑,“是啊。多谢了,会长。”
米蕾“哈”得一声笑,很开心的样子:“鲁鲁修诚心诚意的道谢可是很难收到的啊。果然童年好友的重要性超越了我们多年的‘姐弟情分’么~”
“……会长……”感谢的心情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鲁鲁修抽了抽嘴角。
“在~对了,鲁鲁修。和夏莉的游戏快点结束吧。我看她的气早就消了哦。这几天你没有出现,她整个人都少了活力呢。女孩子是要哄的,只要心上人几句话,再大的怨气也会消失掉~”
分明的只是轻松愉悦的调侃,但落在鲁鲁修耳中却不啻惊雷。
——居然忘了这件事情。夏莉的“遗忘”Geass。还有,她知道自己是Zero这件事。
——可是,这个因为他而失去了父亲,又在后来因为他而失去生命的女孩,他该怎么去面对?
——怎么做,才能让她,免受再次伤害。
“鲁鲁~修!”将他从失神状态扯回的是会长放大了之后略带不满的语调(不过谁知道那不满究竟是真是假……),“走神了吗?这样可不行,太不礼貌了。”
“啊。”男生回过神,回答的嗓音柔和,“抱歉了。我会找时间跟夏莉好好谈谈的。不过在这之前,还请你们继续帮忙了。”
“嗯~嗯~”无可奈何的纵容语气,“服了你们了。那么,最重要的,明天下午一点,在学校后门会合,不许迟到缺勤哦~”
“嗯。知道了。”
“那么,明天见。”
“再见。”
※
方将收了线,就听见身后响起惯常带着几分淡漠的女声:“那个金发的学生会长?”
鲁鲁修对女人的神出鬼没已经习以为常,他放下手机走到桌柜旁半跪下来,打开柜门取出褐色的手提箱:“嗯。”在漫不经心的回答过后,才猛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她?”
“啊。那次看到她在找东西,而我正好捡到了她要找的东西。”C.C.坐在窗台上,浑不在意地解释。
“……”完全,从来,没有对这件事有任何印象!
鲁鲁修觉得头痛:“所以,你跟米蕾会长见过面不说,还说过话?”
“当然。不说话怎么还东西?一言不发走掉的话显得太失礼了。”
“……”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
鲁鲁修捂住额头:“你究竟有没有一点身为通缉犯的自觉?”
“我很擅长隐藏。”答非所问,“而且,那个会长还算有趣。”好像自言自语,“是个很清醒地纵容着自己的人。”
“……?”濒临抓狂边缘的鲁鲁修被最后那个断语扯回了神智。怔了一下之后,沉默着一阵回想,最终点头,“啊,是吧。”
——米蕾会长,总是一边清醒地知道着自己不由己的未来,一边随性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看起来完全都是在胡闹,但从来没有真正的过分或者越界,反而总能让参与者投入并且开心起来。
——……只不过身为学生会成员的人总会有不同程度的困扰就是了。
总是困扰到最高程度的学生会副会长鲁鲁修兰佩洛基长叹一口气。
“要去黑骑基地么?”C.C.离开窗台。
“啊。要去跟他们交待一下后续事宜。”鲁鲁修应答。
“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魔女走到床边坐下。
“嗯?”鲁鲁修不解。
“我刚从那里回来。”少女外貌实际年龄成谜的女人说,金晶琥珀的眸子一片漠然,“听说京都那些人打算派代表来向Zero提出质询。就为什么不跟他们商量就擅自派人暗杀枢木朱雀这件事。”
鲁鲁修挑了挑细长锋锐的眉。
“还有,因为扇要那个男人的重伤,黑骑里除了卡莲修坦费尔德以外都对Zero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怀疑。顺便说一句,那男人受伤昏迷到现在还没醒。”
“哼。”少年听完之后冷哼一声,抬手拽了拽衣领,“还真是一群无所事事的家伙。他们就这么把这些事情当着你的面说?”
“我说过。我很擅长隐藏。”
“那就好。”少年走到卧房门口打开门,头也不回,“这些事我会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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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之骑士团,黑之骑士团的成员,于己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少年在暗处打开手提箱,Zero的高领斗篷在手中抖展开来。
——站在曾经的角度,那是棋子,关系微妙的同伴,或是最终的背叛者?
衣料铺展撑开落下的窸窣声响,包裹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托起造型奇特的面具。
——站在现在的角度,是手中握有的差点杀了好友的凶器,被妹妹否定的存在,还是一时不能放手的工具?
机关在脑后合拢,谎言和真相都覆上假面。清脆脚步声从脚下蔓延至悠长甬道。
——唯一确定的是,目前,我还需要他们为我所用。
*
“Zero——!”
戴面具的男人甫一出现就引发一声嘶吼。
情绪激动的男子——玉城真一郎——直冲到Zero面前,胡子拉碴的面孔上是过于夸张以至有些扭曲的古怪表情,实在要形容的话,大概是……悲痛欲绝?
他带着这样的表情对着Zero喊话:“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都是那么相信你啊!我一直把你当作好友!可你为什么,为什么——!”
“……”Zero面对这个单细胞易挑拨的男人戏剧性的控诉,有些忍受不能地后退一步,“玉城,你想说什么?”
“……”男人用力握拳,咬牙摇头,脸上涕泗横流,表情痛苦不堪,“为什么……”
Zero:“……”
——难道扇要重伤不治身亡?不,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冲出来的不会只是玉城一个。那么,是什么?
他抬头看向陆续走出的其他黑骑成员,他们纷纷回给他意味不明但绝对算不上信任友好的眼神。而后侧头,拒绝面对他。
面具下的Zero……不,鲁鲁修挑了挑眉。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京都有人跟你们说了什么,还是你们自己做了什么多余的揣测?还有……卡莲呢?”
“多余的揣测?”四圣剑中唯一的女性,千叶凪沙开口。她把视线直接投向面具,脸上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声音里却压抑着怒火,“你是说,我们不该怀疑你对待这里的人的态度?你是说你一点也不轻忽同伴的生命?你敢说‘派扇要和卡莲刺杀枢木朱雀’是你在深思熟虑之后才下的决定?!”
“哦?我轻忽同伴的性命?我下了鲁莽的决定?”纵然是在反问,Zero的声线也毫无波动,“你们是在为扇要的事向我讨说法?”
“明知故问!”这次发出怒斥的是跟扇要玉城一样是黑骑初始成员的杉山贤人。
“哼。”Zero低笑一声,“那么,扇要是为什么受伤的,你们不知道?”
“那个理由……难以取信于人!”沉默了一段时间后,不知是谁这么喊。
“难以取信于人?”Zero缓声说,“所以你们不相信卡莲?你们连自己并肩作战的队友都不相信,那黑之骑士团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你——!”玉城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Zero!”
“我说得有错?”Zero依旧不急不缓,“如果你们连卡莲都不相信,那么怀疑我我更是无话可说。我能做出的解释都是你们已经拒绝相信的,那么我只能选择在这里接受你们的制裁。”他环视众人,“死亡,或者被出卖。我早就在心里做好承受这样结局的准备。”
“但是!”他突然扬声,音若金石,掷地有声。
“面对之后的结局,你们能甘心么?!放弃我,就是放弃黑之骑士团,就是放弃你们自己!”
“布里塔尼亚造成的舆论局面你们有没有人看清?看清的人会认为黑之骑士团还有退路可走?!”
“你们可以把我交出去,换来舆论一时平息和苟延残喘的机会。”
“但你们觉得布里塔尼亚贵族会允许你们一息尚存?你们觉得自己能抵挡几次来自帝国军官甚至柯内莉亚的重击?!”
Zero金属的面具在灯下反光,犹似冷嘲。
“如果你们执意要做这样的事情。那么,我保证,黑之骑士团,从零开始,与我同灭!”
最后一个单字吐出,四下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
鲁鲁修在面具下看着这些人,冷静神情与他激动的发言绝不相符。他在等他们的回应。
那段话是绝地的一击背水的一站,某种意义上与成田战役颇为相似。而他跟那时同样确定,赢的人,会是他。
※
在这样沉闷压抑的气氛下,首先打破静默的居然是掌声。
几个黑骑成员发出不满的斥责。
Zero沉默着里看向那个鼓掌的人。那个男人的脸上有一种让人反胃的丧心病狂的痴迷神情。
迪特哈鲁多利特。
明明是正统布里塔尼亚人,却因为执着于自己完成举世无双纪录片这个理想而投靠了意在推翻布里塔尼亚统治的黑之骑士团。
……一个妄想症患者。
※
“太精彩了,Zero!”男人大力鼓掌,眼中灼灼神光叫人生厌,“不愧是我相信的可以创造奇迹的男人!绝地的反击,实在精彩!”他停止了鼓掌,弯腰行李,“请允许我追随于您。无论别人怎样看待您,您都是我的王。——只要您是Zero。”
这样奇怪的表忠心的话一出,其他黑骑成员都露出古怪的表情。
“喂,你这布里塔尼亚人!”最易激动的玉城真一郎开口,他抹起自己的衣袖,两手叉腰,“这也太可笑了!最先让我们……”
“那么。我就作为Zero,暂且收下你有限的忠诚。”然而Zero打断了他的话,“只忠于自己的男人,迪特哈鲁多。”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并给予你与你的忠诚相对等的有限的权限和信任。”
“Zero!”
“Zero!”
两声脱口的呼喊。
玉城真一郎是不可置信,迪特哈鲁多是混杂着惊慌的惊喜。
“喂。Zero,你要给这个男人权力?!你知不知道……”
急怒的话音再度被打断。惊慌过后立即镇定的迪特哈鲁多抬右手按住左心口:“多谢。我的王。”
玉城真一郎抱头大叫:“喂,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们两个……”
Zero对着迪特哈鲁多点头致意,随后稳稳踏前两步环视四周:“既然引发这场骚乱的人已经决定暂忠于我,你们各位是不是也可以暂且放下无聊的揣测,听我说一下接下来的补救计划?”略一停顿,“当然,这不是强迫。”
——是胁迫。
玉城真一郎还不死心试图插话:“原来Zero你早知道挑事的是那个家伙,那你为什么还……”
“玉城先生。”开口阻住他话头的是藤堂镜志朗。加重的语音是显然的阻止意味。
“……”玉城真一郎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在军人面无表情的威压下一耸肩乖乖闭嘴。
藤堂镜志朗转而面对Zero,脸部线条坚硬如斧斫刀削,眉心是惯有的刻痕:“Zero,你的确是个聪明人。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日本人,但你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帮助我们来对抗布里塔尼亚,这我们都不知道。目前唯一确定的是,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对布里塔尼亚的恨意。而且这恨意不下于我们对他们的。”
——所以所谓的“为弱者和正义而战”只是个幌子。
这是藤堂锐利目光中隐含的潜台词。
Zero挑了下眉,眼中露出欣赏意味——不愧是创造了“严岛奇迹”的男人,果然敏锐。
而军人沉声代其他人做出决定:“所以,我们可以再信任你一次。”
Zero忍不住仰头笑了三声。
戴着皮质手套的修长手指搭上额部,他开口还带着笑音:“不愧是藤堂先生。真是多谢了。”
——多谢你成为黑骑的意志。免了我笼络人心的麻烦。
“现在,可以让卡莲出现了么?接下来的会议,少了王牌机师可不行。”
藤堂镜志朗闭眼,表示默认。
Zero嘴角在笑,眼神却沉黯犀利。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就因为自身的沉稳和坚毅,不知不觉间就取得了黑骑成员的信任,成为了他们默认的带头人。
——说来也真是奇怪,明明是这个男人的弟子,但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不,应该说是“乍看来”不怎么相同……!
他蓦然一怔,惊觉自己的思路居然拐向了不应该的方向。
——这可不行。
他皱眉闭眼,停顿一下再睁开。
——我现在是,Zero。
他看着酒红色半长发的少女一脸不忿地从一道房门中走出,视线转向他之后,露出混杂着歉疚和安心的神色。
他向她点了点头,然后迈步向会议厅走去:“都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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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会议后,进了专用的房间,鲁鲁修摘下面具,无声地吐了口气。
黑骑成员们心里一直存在的不安因子在这次事件上有了一个集中的爆发,这让他在讲述计划时承受了更大的压力,不能不每时每刻小心翼翼修正自己的措辞。而之后与京都代表的通讯更让人心头窝火。
——“Zero,我想我们有权利知道,你为什么擅自决定对枢木朱雀出手。你应该明白这不会是万无一失的事情。”
——“所以你们一直一来都只是敢想想而已?”
——“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们做任何决定都会深思熟虑,因为我们背负着……”
——“我想我有权利纠正你们的看法。黑骑只是接受你们的物质援助,而不是接受你们的遥控指挥。黑骑的行动由我指挥,而我不受你们控制。”
——“你就是这样才犯下了这种大错!再这样下去,Zero,我们将……”
——“正因为做出这件事的是我,所以还会有补救的机会和措施。如果是你们……啊。我忘记了。你们根本就不会错,因为你们不会做。”
——“你……!”
——“毫无建树的鹦鹉还是闭嘴的好。唇枪舌战巧言令色都不只有你们擅长。”
——“……”
……
这样的对话,即便自己是一直占着上风的那一个,也不免心累。
他在椅上坐下,扯扯领口,叹了口气。
还没能放松一下情绪,突然感到怀里手机的震动。
他怔了一下,掏出手机。发出震动的是日常用机,但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打错了?还是这是学园里自己没有存过号码的人?
握着手机,鲁鲁修皱眉。
——不过无论是哪一个,现在接都不合适。最起码要离开基地……
这时,震动停止了。
他看着安静下来的手机眨了眨眼。
——算了,真的有事找我的话还会再打过来的吧?现在还是先离开。
刚把手机收回怀里,震动又起。
“……”他叹了口气,无视了它,戴好面具出门。
“Zero?”
刚好跟在门口打算敲门的卡莲打了个对面。
——幸亏没有在屋里接电话。
鲁鲁修扯着嘴角想着,一面冷静开口:“有事?”
“没……我只是想说,我已经给副会长打过电话了。他也答应了。”女生抬头,“所以,请你千万不要对他们动手。”
“……”鲁鲁修闭了闭眼,而Zero的声音依旧沉着,“如果他们对我们没有威胁。卡莲,我并不是杀人狂。”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女生怔了一下,道歉,“你要离开了?”
“啊。”Zero颔首,“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就下次见。”
“……下次见。还有,这次玉城他们,我没能好好让他们相信你。很抱歉。”
“这不是你的缘故。”Zero回答,抬步离开,“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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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换好日常服饰拎着手提箱走在返程路上的鲁鲁修很无奈地掏出第四次震动的手机。还是那个号码。
“究竟是谁……”他低语着按下通话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哪位?”
“鲁鲁修。”
——!
话筒里传出的声音让他震惊得停下了行走的动作站立原地。
“是我。”少女细弱甜美的声音冷静轻缓地宣告。
“……”他深吸一口气,“尤菲……”
——幸亏,幸亏没有在基地里接起这个电话。否则真面目暴露都只是小事!
最初的震惊过后他恢复了行动力,边走边说:“吓了我一跳……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
“从朱雀那里知道的。”少女的回答让他呼吸一滞。
“……”他不得不再深呼吸一次,“朱雀他……怎么样?已经醒了么?”
——既然能告诉尤菲米亚我的号码,就应该醒了吧。
然而还没等他在忐忑和喜悦两种混杂的情绪里挑出重要的一个,他的妹妹就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淡声音回答:“他还没醒。你知道的,他伤得很严重。号码是我翻看了他的手机通讯薄。因为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我明天会去看他。”鲁鲁修低声说。
“我知道。是我下令批准的。”尤菲米亚依然很冷静,干脆果断得不像他印象里那个温柔爱笑的小公主,“但是我想请你明天一个人早一些来。或许有些话我们该面对面说一下。这样也可以少占用你看望朱雀的时间。”
“……”鲁鲁修沉默。他大概猜得到尤菲米亚要跟他谈的是什么事情。不过,或许这样也好。
“好。”他回答,“我明早九点去。”
“欸?”尤菲米亚在惊讶里瞬间脱口的疑问恢复了往常的语气,“这么早?”
鲁鲁修因为这语调而松了口气,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啊。我也想早点看看他。”
“……”电话那端略做沉默,然后是少女略显低落的声音,“我真的不想相信,鲁鲁修你……”语音戛然,可以清楚得听到一声吸气声,“那,明天见。”
“尤菲。”鲁鲁修赶在她挂断电话前出声,几分无奈,“你还没有告诉我在哪里会面。”
“啊!”少女惊叫一声,“这个……啊,就在……门口,医院门口好了。我在那里等你。”
“……”鲁鲁修叹气,“不太好吧。万一你被人认出来,或者我们被人看到……这样,朱雀的病房在几楼。”
“欸?三楼。”
“那就三楼左拐第一个空着的房间好了。怎么样?”
“啊,好……”
“嗯。那明天见。”
“明天……见……”
挂断电话后,分处两地的兄妹两人以同样无语的心情一抬头捂眼一垂头叹气。
——到底先提出见面的人是谁啊?!
而兄长显然还有更多一层的无奈:“啊,忘记问是哪一家医院了!”扶额叹气,“算了,打电话问会长好了。顺便也要通知一下……”
他一边自语一边拨通了学生会长的电话:“喂。米蕾会长。是我。……嗯。因为突然想起有事必须要在明天解决,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所以你先把医院和病房号告诉我,到时候我自己过去。……不是危险的事情,请放心。……是,是,我会小心。……国立十一区医院三楼3012么?我记下了。……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情。……嗯。你们不需要等我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什么啊。会长,请你不要继续做出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猜测了。再见。”
挂断电话的鲁鲁修垂头长出一口气。
——突然感觉应付女性的想象力比进行辩论谈判还要累。……尤其那个女人是米蕾会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