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废墟》城外有雨

9、拯救与灭亡

　　“噗嗤”一声，刀刃没入□□。鲜血喷涌而出，并不熟悉的血腥味瞬间灌入师黎歆的鼻腔。

　　但师黎歆并没有感受到疼痛。

　　耳边传来张晟的惊喘——一把从远处飞来的匕首将他的手腕对穿！手中的匕首落地，张晟噗通跪倒在地上，像是落入陷阱的野兽嘶吼着。群鸦惊起。

　　瞬间逆转的形势让师黎歆一下子被眼前的场景吓呆，僵硬的躺在原地，大脑停止转动，思绪也不知飘向了何处。

　　“快跑！”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迅速拉回了现实。她奋力推开捂着手腕痛苦抽气的张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张晟本想起身去追，但听见微型耳麦里发出的警告，停住了脚步。

　　“对方有两个人，小心行事。”远隔千里的声波被接收，转化后略微失真，但并不妨碍张晟认出说话之人。

　　“好的，是。”他站在原地，对着空气沉声说到。张晟紧抿着嘴唇，一把将插在手腕上的匕首拔出，脸色阴霾着将之掷于地，一道鲜红的血液随着匕首的离开被带出，挥洒在深色的泥土之上。

　　师黎歆紧跟着原西惠子一路狂奔，最终体力不支慢慢停下了脚步，抱着树干干呕起来。

　　“好了，他应该不会追来了。”原西惠子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周围并没有其他学员，便凑上前去轻拍师黎歆的背帮她顺气。

　　“为什么……”师黎歆一边快速喘息，一边从凌乱的长发中抬起脸来询问。

　　“什么？”原西惠子的声音有些轻，她已经猜到师黎歆要问的问题，但还是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为什么要救我？我小时候待你并不好……”师黎歆脱力的转过身，背靠着树干。干枯的树皮脱落了些许，却依旧咯的后背生疼。

　　“救小姐是我的使命。毕竟师家有恩于我。”原西惠子略带羞涩的低头嗫喏，不敢直视师黎歆精致的大眼。师家是她的救命恩人——这是师黎歆从小灌输给她的。

　　师黎歆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把要到嘴边的感谢又咽了回去。她说，扶我起来，赶紧上路。

　　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是，小姐。

　　原西惠子毕恭毕敬的回答。

　　可能她还不知道，她是师黎歆同父异母的妹妹。

　　全师家，也许只有师黎歆才知道。

　　十二年前的雨夜，那个女人抓着师黎歆的手，声泪俱下的说，小歆，这是你妹妹，请帮我好好照顾她！

　　说完，便消失在了雨中。

　　年仅四岁的西惠子，牵着师黎歆的衣角问，姐姐，妈妈要去哪？

　　十岁的小姑娘已经很清楚外遇是什么意思。

　　小黎歆努力板着一张小脸，说，“别叫我姐姐，叫我师小姐。”说完，便拉起西惠子的手，将她带回家中。那时候西惠子还不叫西惠子，而是作为被师家领养的孩子，叫师黎惠。

　　师黎歆讨厌西惠子的母亲，连带着也讨厌西惠子。她并不承认这个妹妹，也没有像家人转告那个疯女人的话。她费尽心机的将西惠子赶出家门，终于在西惠子未满十岁的时候撺掇父亲将西惠子过继给了他远在日本的朋友。但现在西惠子是她的救命恩人，五年未见，再次命令起她来，感觉分外不自在。

　　但师黎惠还是原来的师黎惠，不管名字改作什么，依然乖巧、听话，任凭师黎歆使唤。

　　只有胳膊般粗细的小树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摇摇欲坠。

　　虞禹像个人体挂钩，紧勾着章旭的背包带。他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此时就连呼吸都是负担，更别提说话聊天。于是他沉默的挂在树上，连群山也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悄悄聆听章旭一个人絮絮叨叨。

　　“小鱼啊，等会我就要掉下去了……你可得好好活着，我遗嘱就对你一个人说了……你回去之后一定得去一趟我家，帮我把我床底下藏的18X漫画收好，千万不能让我家人看见……这些就算是留给兄弟你的遗产了，你一定要替我收好啊……

　　大爹爹小爹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要是死了他们得多伤心啊……你帮我去劝劝他们，他们还年轻，赶紧再去收养一个……还有，不要再养的像我这么胖了，真是血的教训……

　　我长这么大还没拉过女生的小手，唯一一次表白还被泼了一头冷水……想想也是遗憾……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小鱼，你别哭啊，老子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说不定那时候你成了教官，可要多关照关照我啊……我下辈子一定要减肥……不，不能减肥，我害怕你认不出我……

　　我还不想死啊……”

　　虞禹面无表情的抓着章旭的书包带，看着下面吓得以泪洗面的章旭，拼尽全力从牙关中挤出一句保证：“我一定不会让你掉下去的。”说完这句话，虞禹紧咬着嘴唇，下唇上很快浮现出一排血痕。他的冷汗比泪水来的更快，依然打湿了他整个后背。

　　小树终于承受不住，发出一声“咔嚓” 的脆响。

　　仿佛死神的召唤。

　　这声音自然也传入了章旭的耳朵。他咽了咽口水，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只见他将一只胳膊慢慢的从书包带中抽出，紧接着去抽另一只胳膊……

　　随着小树的倾斜，虞禹也向下落了一些，但他依旧紧抓着背包带不放，胳膊上青筋暴起。

　　“不……”他小声的，颤抖着，乞求着。

　　“再见了，兄弟。”章旭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然后闭上眼睛，松了手。

　　看见章旭松手，虞禹下意识的向前探出身子想要去捞他，但他忘记了自己也是挂在悬崖边上。千钧一发的时刻，即将落崖的虞禹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拉住了胳膊。

　　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章旭落入了崖下的树林中……

　　虞禹惊恐的瞪着大眼，嘴唇不住的颤抖，半天没回过神。他僵硬着身子，像一只提线木偶被人拽了上来。也没管救他的人是谁，一在平地站稳，虞禹便挣开那人的手，跌跌撞撞的向山下走去。

　　“我得找到他，我得找到他……他还没告诉我他家的地址……”虞禹一路神经质一般自言自语。商羽与他隔了一个身子的距离紧跟着。他在山下看见两人吊在悬崖边上，赶紧冲上来想要拉一把，结果还是没赶上。虽说与两人认识不久，但毕竟共患难过，看着章旭坠入死亡，还是有些触动的，更遑论挣扎了许久依旧没能把朋友救上来的虞禹。

　　就在商羽走神的一刹那，虞禹一头撞在了树上。他闷哼一声捂着额头蹲下身去，半天没站起来。

　　商羽开始还以为他是疼的，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等他缓过来，但很快察觉到了虞禹抖动的肩膀。他皱着眉头扒开虞禹捂着脸的手臂，虞禹顺势跌坐在地上。泪珠不停的沿着脸颊从下巴滑落，单薄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额头上还顶着着明显的红包，像是被欺负惨了的小动物。

　　商羽心里老实一软，蹲在虞禹面前扳着他的脑袋，轻轻吻上了他面颊上的泪痕。

　　等等，自己这是怎么了？！

　　商羽被自己下意识的行动吓得心里一慌。好在他长期训练形成了波澜不惊的性格，慌张的神色还没表现在脸上，他就把虞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将人紧紧的固定在怀中。

　　“头好痛……好痛……”虞禹小声啜泣着。

　　商羽轻拍着他的背安慰到：“没事了，没事了，不是你的错……乖……”

　　“真的很痛……”

　　许久没哭过的人在大哭一场后就会特别累。虞禹像个被放了气的皮球，缩成一团瘫在商羽怀里，任由他抱着。商羽脚蹲麻了，也和虞禹一起坐在地上，帮仍旧红着眼圈的虞禹揉着额头。

　　虞禹呆呆的望着近在眼前的商羽，突然问：“你刚才干嘛亲我？”

　　商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神色不变的回答：“以前我妹妹哭的时候我也这么安慰她，下意识就这么做了。”其实商厘这个混世魔王小时候很少哭，况且她哭着发脾气的时候能够降服她的只有父亲，他这个做哥哥只要在一旁看热闹就好。商羽也没闹明白自己刚刚失控的情绪，只好撒了个谎搪塞过去。

　　“蹭了我一脸口水，真恶心。”虞禹使劲拿袖子揩脸，同时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刚才让你见笑了。”

　　商羽也随他一起起身，被他一句“真恶心”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虞禹向前走了没两步，就突然像喝醉酒一般踉跄了一下。商羽上前扶住他，说：“你有点低烧，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虞禹点头，安安静静的跟在商羽身后。

　　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找到休息的地方……而是甩掉后面的小尾巴！商羽向远处树后的阴影处射去一道凌厉的目光。

　　灵虚考核监控控制室——
　　“有一个学员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移动，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考核官之一的艾雅摘下耳机，转身对坐在后方的男人汇报。

　　“那里有监视器吗？”主考官韩微阳用大拇指摩挲着下巴，神情凝重。

　　“没有，是监视盲区。”

　　韩微阳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

　　“走，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