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在倾（暂名）》夏夜河

2、清风小筑

　　眼见神医的竹屋只在五十步之内，吕斌加快了脚步，忽然一阵清香扑鼻，身体随之一轻，灵魂仿佛出窍一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意识竟似要归于虚无。文青……吕斌挣扎着，却在看见一袭青衣的朦胧里失去了意识。
　　少女想扶住了吕斌摇晃的身体，手上的份量却使她跟着吕斌失去了平衡。一双大手赶紧相助，总算把吕斌连同其背上柳文青一起轻放在地。
　　帮助少女的是一个浑圆的胖子，浑身肥肉却行动敏捷，埋在肥肉间的小眼睛精光四射——萧医馆内务管事来叔，奉命和侍女水儿一起送秦王三子柳文青至老祖宗处救治。
　　“怎么五十步就倒了，上次吕衣侯三十步才倒呢！”来叔抱怨，“又得我背那么远。”

　　第一医之清风小筑，异香弥漫，外来人畜闻香即眠，不得入。

　　“咦？”来叔油光满面的脸上挤出了奇怪的表情，“水儿，你没烧足‘醉清风’的份量吧？”
　　“没，没有啊，”水儿的脸上半是委屈半是惶恐，“我按惯例，烧了一整包啊。”
　　“行，行，行。这孩子，我也没说你什么呀，怎么就吓上了。敢情是这些年在这深山憋的。要不我跟老祖宗商量商量，换个丫头给他使唤？”
　　少女羞涩地低着头：“不用麻烦来叔，我在这侍候老祖宗挺好的。”
　　“你这孩子，当年没跟老祖宗前就挺静的……话说回来，这小子还真是本事啊，闻了‘醉清风’还能拽人……”来叔一面说着，一面把吕斌拽着柳文青的手扳开了。
　　把两个男子背到床上，来叔打听了下神医是去药庐了，一时还回不来，嘱咐水儿几句就离开了。
　　知道萧医馆老祖宗还在世，且就隐居在离萧医馆不远深山的人不多。世人已经慢慢淡忘有关第一医的一切。偶然忆起，也是遥远的传说。这与萧医馆的刻意隐藏关系不小。即使是萧医馆的人也只有几人知道第一医的行踪。水儿是个例外，她是老祖宗顺便挑的一个侍女。
　　目送来叔消失在竹林间，水儿回到床前照看两个昏迷的男子。
　　柳文青和吕斌都有着出众的相貌，即使现在一个被剧毒折磨得面无人色，一个因为连日的奔波分外憔悴，两人仍然是让女子脸红的俊朗。
　　水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最后落在了柳文青身上，生了根一样盯住了柳文青。
　　风穿过竹林，好奇地窥探竹屋里的一动不动的人。

　　“你在犹豫什么？”略带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安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出现在门口。
　　少女抬起头直视老人，眸子清澈如月下新泉：“九阴断肠水，至阴至寒，本是只作用于女子，他却身中此毒。”
　　老人没有回望少女执着的眼眸，他进屋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少女复低头看柳文青，眸子掩在了睫毛的阴影之中。
　　“他会中九阴断肠水，只有两个可能。”少女的眼睫微微地翕动，“一个是有人同时把‘阴阳散’和‘九阴断肠水’下到他身上，硬是转变了‘九阴断肠水’的毒性，使之对男子有效。”
　　老者举杯，不紧不慢，似是品着一杯清茶，又似迷着一杯佳酿。少女的声音却不再平静无波。
　　“但是‘阴阳散’和‘九阴断肠水’同是几近失传的奇毒。能掌握这样的奇毒，却同时用在一个人身上，根本就是浪费，还不如直接用别的对男女都有效的毒他死得更快。”少女顿了顿，像在平复自己的情绪，“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女子为了刺杀他，先服下‘九阴断肠水’，再和他欢好，借阴阳调和之机把九阴断肠水的毒传到他身上。这么做，女子只有死路一条。”少女俯下身，指尖轻轻地滑过柳文青的脸，从眉梢自嘴角，最后停在了柳文青的脖子上。
　　“那个女子忍着毒发的痛苦与他欢好，恐怕在他风流的时候就已经身亡了。而他却活到现在。”指尖渐渐地收紧，少女掐住了柳文青的脖子，“他的命凭什么值得那个女子用命来换？”
　　老人续了一杯清水。
　　“那么你现在要替那个女子报仇吗？”
　　少女的指尖放松又收紧，最后离开了柳文青，直直走到老人面前，一把拿过茶壶，一口气喝干了一茶壶的水。
　　“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他们皇室斗争要牵连那么多无辜的人。那些人养死士，然后让死士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去死，他们凭什么？凭什么！”
　　老人抢过茶壶，郁闷地发现已经空了。哀怨地看着少女，可惜少女根本没注意。
　　“凭什么他们不当别人的命是命？就凭所谓的皇族血统吗？皇族，皇族，皇族！我就不信他们祖宗没有做乞丐的。”
　　“你还真说对了。六国时代朱朝的皇帝就是乞丐出身。”老人插了一句，却被少女一个眼神逼回了沉默。不要和生气的小鬼讲道理，尤其不要和生气的水儿讲道理。老人低头摆弄紫砂茶壶。
　　小孩的气总是来得快去得快。水儿在太阳下山前，总算发完了脾气。可怜的柳文青公子，据萧馆主断言，今天是他毒发身亡前的最后一天。一点也没有出手相救意思的老人瞥了一下脸色发紫的柳文青，终于发了一点善心：“你要是不救了就把他扔出去，免得发臭。”
　　少女的注意力总算回到了柳文青身上。
　　“我救，我当然救。”少女的唇弯起一个弧度，微笑着，“他命好，有个晕死也要拽着他的侍卫，让他死了太可惜了。”
　　老人盯着少女的唇角，小子哎，你中什么毒不好，中这种和女人有关的毒，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