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歌声》北芳秀

1、第 1 章

　　人生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无数相交在一起的圆，那些已经忘却或正在寻找的，随时可能因为相交的一点而重新出现在眼前。
　　时间已近下午五点，五月的太阳依旧垂留在天边，阳光斜照下来，棕色招牌上的“Horizon”反射出了玫瑰色的光泽。
　　莫欣坐在柜台后面，一边微皱着眉头，一边泡着一壶自制的花茶。茵茵从内间出来，走到莫欣身边。
　　“店长，花篮已经准备好了。”
　　“嗯，跟老马丁订的金丝杜鹃没问题吧？”莫欣随意的问道。
　　“没问题，明天早上六点就能到。”
　　“很好，”莫欣点点头，“到了之后你先检查一下，然后让阿文直接送到莱利斯会馆，明天我会直接去那边。”
　　茵茵应了一声， “那店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去吧，别让那人等太久了。”莫欣挥了挥手，依旧微皱着眉。
　　茵茵嘻嘻一笑，跑到门口，又转过身对柜台后的莫欣大声地说：“欣欣姐，再见！”吐了吐舌头，小姑娘就踏着欢畅的步调消失在门外。二十岁的年纪，无论外表还是内心都充满激情，连身上的气息都富于感染力，叫人感慨，也叫人羡慕。
　　莫欣叹了口气，望向门外。此时的太阳已经被云团遮住，没有刺眼的光线，只看见一层云被夕阳晕染，饱满而瑰丽，仿佛随时都会有一缕缕的霞光透过云体倾泻，远山黛绿，在云霞覆盖下却不显清冷，反而多了一种温柔的辉映。莫欣眼里不禁有了一丝恍惚。
　　这时，店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淡蓝色的上衣，深蓝色牛仔裤，脸蛋有些显瘦，但五官非常精致。莫欣偏头看了看来人，眼里的恍惚一扫而光，她并未起身招呼，而是低下了头，佯装注视着桌上的花茶，眼里却是泛起了掩饰不不住的神采。
　　女子也貌似地随意打量了一下莫欣，继而便在店里转了起来。莫欣的花店不小，那女子也转得很慢，看得很细，仿佛每种花都能引起她的兴趣。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阳光又照了进来，在一片沉默中，就只有它在诉说着谁都听不见的温柔。
　　轻轻摆弄着手上的茶杯，莫欣的嘴角却是轻轻地扬起。那女子虽然尽力的想表现的轻松随意，但那因紧张而引起的身躯的微微颤抖却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她，那时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是让人无法忽视。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身体内传来的心跳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强烈过了，那似乎是在表达一种心情，糅合了惊讶、喜悦、兴奋和感动。
　　终于，女子转了一圈，靠近了莫欣所在的柜台。莫欣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显得平静，然后看向与自己相距不足两米的女子。对方似乎已经很好地收起了自身的情绪，不再那么紧张，与莫欣对视时微微一笑，轻点臻首。
　　“要不要来一杯？”莫欣举了举手上的茶壶，“刚泡好的花茶”。
　　女子点点头，径直走到了莫欣身边。莫欣躬下身体，从柜子里又取出一只茶杯，滚热的茶水从壶口缓缓地流出，带起一片水雾，也氤氲了周围的空气。
　　女子轻啜了一口，微笑便绽放在了脸上，“很好喝，又香又甜，还有一点酸酸的。”
　　“里面放了苜蓿、橙花、山楂，还加了蜂蜜，味道不错吧！”一杯平日里常喝的花茶，因为嵌入了某个人的情绪，而显得弥足珍贵。
　　“嗯！”女子脸上的笑意更浓，连莫欣都感受到了她内心的喜悦。
　　“你笑起来很漂亮。”
　　“谢谢”。女子脸上有了一丝红晕，但显然对莫欣的称赞很高兴。
　　“对了，我叫庄清。”
　　“莫欣”。
　　“能见到你很开心。”庄清的话里透着无比的真诚，温柔的话语让莫欣也不禁微微一笑。
　　“有看到满意的吗？”莫欣环视一下店内，问庄清。
　　“你的店很漂亮，花也很美。”庄清四下看了看，指着莫欣旁边的一丛花，“我觉得这个……这个康乃馨就不错。”
　　莫欣瞟了一眼，笑道：“是挺好看，不过这不是康乃馨，而是洋桔梗。”
　　“是吗？”庄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难怪我说我怎么没见过金色的康乃馨”。
　　“洋桔梗虽然很美，但直觉告诉我，它跟你并不相配。”莫欣离开柜台，走到稍远的一处花丛，取了一枝红色和一枝金色的花枝，递给了庄清。
　　“这是……？”
　　“郁金香，送给你的。”
　　“送给我，为什么？”
　　莫欣耸耸肩，没有回答，而是拿起茶壶将庄清的茶杯添满，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庄清手握着那两枝郁金香，望着莫欣，神色有些复杂，随即又被喜悦所取代。双眼蒙上一层浅淡的水雾，有温柔而又深厚的事物蕴藏其内，仿佛一颗柔软的卵，有什么即将破壳而出。
　　“谢谢，这花很漂亮！”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庄清便起身告辞，带着莫欣送的双色郁金香，满心欢喜地离开了花店。
　　望着庄清渐渐走远的背影，莫欣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曾消减。
　　第二天上午，莫欣直接去了莱利斯会馆。八点的时候，阿文送来了预订的十个花篮和二百八十八枝金丝杜鹃。花篮交给会馆的工作人员，找些显眼的位置随意摆放，但用来铺地的金丝杜鹃必须莫欣亲自动手。忙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等莫欣回到Horizon，已是接近十一点。
　　莫欣进了花店，守店的茵茵见到她，说：“店长，刚刚有个女人来找过你，好像是姓庄。”
　　莫欣点点头，脑海里浮现出庄清的容颜，她走到柜台内坐下，取出泡茶的工具，而原本面上的疲惫之色却一扫而空。
　　十多分钟后，电话响了起来，莫欣顺手接起电话。
　　“你好”，莫欣顿了顿，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这里是Horizon花店”，改成了“我是莫欣”
　　“我是庄清”温柔的声音仿佛就来自身边。
　　“嗯，我听茵茵说，你来找过我。”
　　“是的，你现在忙吗？”
　　“不忙，现在店里没什么人。”
　　“那你能来一下街角的咖啡店吗？我现在就在这里。”声音有些微颤。
　　“好的，我马上就过来。”
　　放下电话，莫欣深吸了口气，进内间换了件衣服，就匆匆出了门。
　　走到街角，莫欣一眼就看到了庄清。她此刻并未在咖啡店内，而是坐在店外的露天卡座上，巨大的遮阳伞没能遮住阳光，庄清的刘海斜垂在一边，而阳光则照在她另一侧光洁的脸颊，白皙的侧脸上多了一抹醉人的红腮。
　　莫欣刻意放慢了脚步，缓缓走着，凝视着她。而庄清颇有些出神，右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咖啡勺，直到莫欣拉开椅子坐在了她的身边。
　　见到莫欣，庄清脸上的表情再次转为喜悦。
　　“你来啦！”
　　莫欣点点头，叫来侍者，点了杯花茶，又转向笑意盈盈的庄清。
　　“你的生活很悠闲嘛”。
　　“还好吧，刚辞了工作，想休息一段时间。”庄清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辞工作？为什么，干得很辛苦？”
　　“倒也不是，”庄清看了看莫欣，说：“我本来住在另一个城市，来这儿是为了参加朋友的婚礼。然后发生了一点事情，我决定留在这儿，不回去了，所以就干脆把工作给辞了。”
　　“是吗。”莫欣挑挑眉，“虽然我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留下来，但我还是得先问一下，你找我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帮我做一束花。”
　　“好啊，你想做哪种花束？”
　　庄清皱了皱眉。
　　“或者你可以告诉我，这花是用来做什么的。”
　　庄清微笑，却比以往多了些腼腆，还有甜蜜，“花是要送给我的爱人，分别了很久很久的爱人。”
　　莫欣诧异地扬了扬眉，她喝了口花茶，说：“这么说来，你会留在这座城市，也是因为遇见了以前的爱人？”
　　“嗯”庄清点头。
　　“既然花是送给分别多年的爱人，那我就用香槟玫瑰做主花，香槟玫既象征爱情，也代表思念。他是你的初恋吗？”
　　“是的。”
　　“那就再加一些粉玫瑰，粉玫瑰代表初恋。至于花枝的数量，能告诉我你们分别了多长时间吗？”
　　“很久了”，庄清叹了口气，“差不多有十七年了。”
　　“十七年？”莫欣似乎颇有些惊讶，“你看上去挺年轻的，还没到三十吧？”
　　“二十八。”
　　“我们同岁，我也是二十八。这样说来，你们很早就分开了？”
　　“嗯，是很早。不过，我一直都想着那个人。”
　　“分开了多久，就想念了多久。”莫欣喃喃道，她看着庄清，说：“既然你这么想他，那为何不早点去找他？”
　　莫欣摇摇头：“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去寻找。”
　　“为什么？”
　　“因为我的父母亲人不会愿意我们在一起。”庄清搅了搅咖啡，“那时我并不清楚，我们是否愿意为了彼此付出一切。”
　　“是吗，那现在呢？为什么现在又改变了呢？”
　　“人总得花时间去拨开迷雾，才能见到太阳。这些年的踌躇不定让我明白，当一个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能带给你巨大的幸福时，所有的犹豫不决都只是在浪费原本应该快乐的时光”。
　　“那你的父母呢，他们还是不愿意接受吗？”
　　“是的”，庄清的语气有些失落，“我恐怕会让他们失望，甚至伤害到他们。”
　　莫欣转了转手里的茶杯，看向庄清：“人活着，就得要伤害别人和承受别人的伤害。若为他人而活，就要不停承受他人的伤害，若为自己而活，则免不了伤害他人。所以，若是不想成为附庸，若是不想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那么有些伤害就是避不了的。”
　　庄清点点头，“我明白，所以现在的我不会再动摇，已经分开了十七年的爱人，我也不会再错过。只是受到伤害的是我的父母和我在乎的人，因而有些愧疚和遗憾。”
　　莫欣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喝了两口花茶，然后看着庄清：“其实我不这么认为。”
　　“什么？”庄清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说你们的爱情会伤害你的父母，而我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庄清不解的望着莫欣，而后者的眼中则透着一种异乎寻常的认真。
　　“你觉得你们相爱会让父母失望，因而你们的爱情可能会伤害到他们，但真的是这样吗？事实上，爱从来都不会伤害任何人。如果有人因为你们的爱情而受到伤害，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企图否定你们的爱。当人们企图否定一种光明正大的爱，就像否定鲜花、河流、天空，那么他们注定了要失望，因为这一切都是无比真实的存在，不仅存在，而且奇妙、美丽和值得歌颂。”
　　“所以，”莫欣把目光移向远处，“伤害从来都不是来自爱，而是来自贪婪、嫉妒、歧视或者其它。”
　　“我一直都坚信这一点。”
　　庄清看着莫欣的眼睛，那里面有着她想确认却又无法确认的东西。十七年来，她的心里除了思念，未尝没有几分无望和绝然。然而此刻，仿佛有一缕清泉流入她的心底，将一切都浇灌成了希望，那一直都可望不可即的，似乎都近在眼前。
　　“谢谢，你的话真的让我好受了很多。至少，我可以更加坦然地面对一切。”
　　“不用客气，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庄清微红了脸，端起咖啡轻啜一口，顺手拢了拢耳前的长发，这小小的一个动作里也包含了太多的美丽，莫欣不禁侧了侧目光。
　　“咳”莫欣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身躯，然后说：“那你看这样好不好，花束一共用十七朵主花，其中十朵香槟玫，七朵粉玫瑰，再用一些满天星镶边，或者再撒一些绿萝草的碎叶在上面。”
　　“挺好的”。庄清满意地笑道，“很漂亮，我很喜欢。”
　　“对了，你最喜欢什么颜色？”莫欣挑了挑眉。
　　“紫色吧”庄清托着下巴回答，“还有红色。”
　　“好！”莫欣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那花纸和缎带的颜色就用紫色。”
　　“嗯，麻烦你了。”
　　莫欣摇摇头：“没什么麻烦的，这种花束本来就不复杂。”
　　庄清笑得很温柔。
　　“做这个的时间并不长，你可以下午来我店里。”
　　“嗯”。
　　离开咖啡厅之后，莫欣径直回了花店。茵茵正在整理刚从民俗社区收购回来的竹篮，见莫欣进了店门，便拿起电话一边拨着外卖的号码，一边询问莫欣午饭想吃什么。
　　“不用了，今天休业，你可以下班了。”莫欣转身走进内间，并未理会茵茵投来的惊喜的目光。
　　午饭吃了些饼干和咖啡，莫欣在店门上挂了“今日休业”的牌子，就开始挑拣花枝。
　　香槟玫，粉玫瑰，绿萝叶，单独的美丽糅合在了一起，就有了让人侧目的光彩，就像什么呢？像婚礼一样吧，只是两个人的聚合，却充满愉悦和祝福堆积起来的盛大与华丽。莫欣一边想着，一边不停的挑拣和剪切，手指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像舞蹈一般，跳出了想表达的一切。
　　一束花做好了，莫欣把它举起来看了看，然后放在柜台靠门边的位置。午后的阳光照在那上面，薄薄的，轻轻的一层。
　　“像婚纱一样”。
　　莫欣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从一个白色的大花瓶里拿出了十七枝爱丽斯，一枝一枝的修剪，这次她做得更认真细致，每一片叶子都做着小心翼翼的裁剪，不停地拿着两枝花作毫无意义的对比，真的是毫无意义吗？也许是吧，但她却无法停下来，此时所有与理智有关的东西都远离了她的身体，只有这一个个重复着的动作，才是最美的乐符。
　　十七枝爱丽斯做成的花束，用紫色的花纸包裹，粉色的缎带缠绕，莫欣将它搁在另一束花的旁边，阳光也照在它的上面，也给它穿上了婚纱，恍惚间，仿佛有音乐响起。
　　莫欣没有再做其它事，只是慢慢泡着一壶花茶，等待庄清到来。现在似乎还有些早，但她相信她很快就会来。
　　是了，很快了。
　　在不经意时的时候出现才叫意外，就像庄清昨天的到来，也像现在。
　　当莫欣意识到的时候，庄清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所有构想的画面都成了空谈，只剩下真实的、接近于胸腔的感触。
　　“抱歉，我来得有点早。”
　　“不，我应该感谢你没让我等太久。”
　　庄清看到了桌上的两束花，有惊喜，也有些疑惑。
　　莫欣拿起外侧的那一束递给了庄清，手指的碰触清晰地传达给了彼此，温柔而炽烈，仿若两人相似的心绪。
　　庄清轻轻地捧着花，向前走到了更靠近莫欣的地方，一切将要揭晓，所有的衷肠将得到倾诉。
　　“送给你”。
　　幸福就是幸福，哪怕是在预料之内，也不会减弱分毫。所以庄清在莫欣眼中没有看到惊讶，只看到了掩饰不住的光芒，将她的心也照得通透，在这一刻，一切都无法掩饰，也无需掩饰。
　　“那么，这束花是给我的吗？”
　　“是的，”莫欣拿起另外一束，交到庄清手中，“这是爱丽斯，它们告诉你，我一直都很想念你。”
　　两个人交换了一束花，却像经历了某种重要的仪式，变为了对方至为重要的一个人。这种甜蜜孕育出了一些略带尴尬的不知所措。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是庄清的声音。
　　“嗯。”
　　“昨天你送给我的郁金香，代表了什么？”
　　再见到你，我很开心。这就是它的花语。莫欣轻轻地把它说了出来。
　　原来真是这样，你从第一眼就认出了我，就像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一样。你早就告诉了所有我想知道的答案，在那个小小的动作里。你伸出手，里面是一枝郁金香，它告诉我，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而你也对我怀有同样的感情。
　　“就像你爱我一样，我也爱你。”不知是谁的呢喃，却同时在她们心中响起。
　　阳光又照了进来，没有照在花上，而是照在了她们身上，薄薄的，轻轻的一层。
　　莫欣微微闭眼，眼前的庄清与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在逆光中完全重合，十七年的时间就这么过来了，又似乎随时可以倒流回去。那张成熟美丽的脸又变成了青涩的面容，她又成了那个住在隔壁的小女孩，那个十七年前，不，十九年前的庄清。
　　从十九年前到十七年前，从九岁到十一岁，两年的时光，每天都有不期而至的遇见。从来没有过一句交谈，我不知你的姓名，你亦不知我的姓名。是陌生人么？那为什么彼此的眼里都不愿失去对方的身影？若不是陌生人，那又是什么？
　　爱早已出现，在我们领会一切之前。它与我们的灵魂一起来到这个世界，在一个特定的时刻苏醒。
　　所以，当离别来临的时候，你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踏着缓慢而悲伤的步伐走到我的身边，轻轻地捧着我的脸，在双唇碰触到一起之后，我看到了你的心，也看到了我的心。是离别让你的爱苏醒，而你的吻又让我的爱苏醒。
　　一切都已注定，一切也都由我们自己选择。
　　莫欣睁开眼睛，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环住了庄清的腰，庄清的头轻轻地抵在她的肩上。这就是拥抱吧，一个多么美妙的姿势！身体和心灵都如此贴近，该能得到怎样的满足。
　　“自从你们离开之后，我从未想到有一天能这样抱着你。”庄清低低的声音传来。
　　莫欣的右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眼里的爱恋毫不掩饰。
　　“那现在能继续了吗？”
　　“什么？”庄清疑惑地扬起面颊。
　　“那个吻。”
　　在对方的惊愕中，莫欣微微前倾，就让四片唇瓣准确无误的贴在一起，久违的触感又涌上心头，以前的感动并未有丝毫流失，反而更加的强烈。
　　这个吻，摆脱了离别的酸辛，温柔而炽热。她们激烈的回应着对方，身体的颤抖，心灵的跳动，灵魂的欢愉，都交杂到了一起，她们用着所有的方式来表达爱和愉悦。
　　恍惚间，莫欣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那是歌声吧，仿佛从庄清的身体里传来，又仿佛从天边传来。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在那无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那喧闹的浮华生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响着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倩影。
　　许多年过去了，暴风骤雨般的激变驱散了往日的梦想，
　　于是我忘却了你温柔的声音，
　　还有你那天仙似的的倩影。
　　在穷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
　　我的日子就那样静静地消逝，
　　没有倾心的人，没有诗的灵感，
　　没有眼泪，没有生命，也没有爱情。
　　如今心灵已开始苏醒：
　　这时在我面前又重新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我的心在狂喜中跳跃，
　　为心中的一切又重新苏醒，
　　有了倾心的人，有了诗的灵感，
　　有了生命，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