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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魂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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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归【策瑜】
被惊扰了。
于朦朦胧胧中醒来,依旧困倦。
一时间,不知现下为何时。
不知身处何地。
他伸出手,本能地搭上咫尺处两个年轻小子。
原本欣喜若狂的二人一怔,似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却又似真切见到鬼魄般连连后撤,尖利地嘶喊着,不要命地消失于眼前。
他怔住了。
自己……应当长得不会这般骇人吧。
略微皱眉,腹诽着。
好歹也是曾被叫过周郎的人呢。
如以往梦醒般疏散着筋骨,身子却是轻盈不少。
原本的旧伤顽疾,也是了无痕迹。
他双目顾盼,几复开阖。
最终还是暗了下去。
轻声笑了。
他竟是忘了。
周瑜周公瑾,已死多时。
那还真是撞上鬼了。
墓中已是被倒了个干净。
以往对于所谓摸金校尉之流切齿的周瑜,这会儿落在自己头上,却是懒得在意。
倒是没了这牵制,他活动着也是自由些,不再拘泥于这方寸之地。
有些想出去走走了。
习惯性地捋捋大袖上实然并不存在的褶皱,他背过手,于土窟中拾级而上。
就如同总角、立冠时一般,想去哪里、去见谁,不过一人一剑、便是远行。
随心随愿。
还是走到了江陵。
明明不过是信马由缰,于一片广袤中走走停停。
却还是不自觉涉足于此。
他倚着洞庭湖,眯眼望向目光所及处崇山巍峨、高岭深涧。
看上去,爬着会很累的样子。
一声长叹。
罢、罢。
便是不再向前吧。
若是当初,能如现今般,放得下,便是不会结束地那么早了。
双脚轻碾着脚下的草根,却因是魂体、留不下半分痕迹,草叶依旧执拗地仰首直立。
无奈地撇着嘴角。
彼时放下,又怎么可能。
便是转身返程。
那个人并不在这里。
想想也是,于蜀中镂骨执深的,只是自己罢了。
那么……
江北。
应当是那里了。
他于曹操像前驻足许久。
彼时隔江一瞥,自是看得不够真切。
他略微偏着头。
不过也不应当是这幅样子的。
复又想起前些日子回自己墓前闲逛时候,望着那平地而起的圆墓坟茔、石碑刻像。
与那如大海般雄壮的“周瑜”对视良久,终是哑然失笑。
也不知那人于后人眼中,是个什么模样。
不禁笑得真切几分。
真是可惜了那句美姿颜好笑语人人乐为致死。
估摸着怕是要跳脚了。
真想看看、他那副样子啊。
笑容荡着荡着、终是消弭于无声。
他正了衣冠、抬臂施礼,于曹操像前深拜。
虽也曾隔江而立、兵戎相接。
却都与那云播诡谲的年代一并,湮灭于浩渺无际。
不过竹简绵帛之上寥寥数笔。
终年,不过一句。
幸会。
这个季节的江北,萧瑟而又苍白。
你定是不喜。
周瑜抬头、嗟叹。
你究竟是放下了,还是根本就已是不在。
孙伯符。
富春。
江北已经落了细雪,此处却还是葱葱茏茏地。
如初见那般祥和平宁。
却是不见了那笑容粲然无畏的少年人。
曾秋狄冬狩的山丘枝杈寥寥、曾戏水嬉闹的川流早已改道。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周瑜有些颓然。
或许,那个叫孙策的早亡人,早已轮回几许、变更几轮。
也罢,洒脱如他、想必不会如瑜般割舍不下。
他最后想再看看吴郡。
曾经栉风沐雨、比肩共浴之所。
尔后十载,不如那朝夕过得、酣畅淋漓、逍遥自在。
“公瑾。”
时隔太久,他已经不记得这个声音、甚至模糊了那个容貌。
却还是本能性地接道
“伯符。”
那人伸手过来牵他,笑得明朗熟悉。
“你的墓已经什么都没了吧,便是随义兄一并,于这里呆着吧。”
他指着两个魂瓶,说的霸道恣意
“好歹还留了一个给你,怕是朴素了些。”
手掌宽而厚,却有种能温暖魂体的温度
“说好的,生同寝、死同穴。”
却依旧是那副痞子的模样
“你可不能反悔。”
周瑜终于是笑了,大着力气回握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