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入侵（人外）》春风无邪

52、离舰

　　“你才是傻子。”

　　严扬梦呓般地说了一句后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疗舱里，投映在能量舱罩上的时间显示泛着蓝光，离他失去意识已经过去了近十个小时，体力和楔值都恢复得不错，不愧是宇宙级的蓝晶石。他稍动了动做出要起身的动作，能量舱门就自动打开，当脚落地的瞬间他蓦然有种浑然轻松的感觉。
　　此刻他还能清楚地回忆起走到生命末梢的感觉，仿佛被碾成原子散落在无垠的宇宙里，意识也跟着挥发，他觉得自己会就这样融入那无穷无尽又看不清的漆黑里，最后却在铠烽愤怒的声音中意识恍然聚拢。

　　等驱逐了艾克斯星人我们一起退役。

　　他说不出理由解释在生命最后一刻为什么记起的会是铠烽说过的这句话，而这一句仿佛连接着那如同诅咒‘活下去’的使命，瞬间让他对‘驱逐了艾克斯星人我们一起退役’产生了无法言说的向往，最终让他从生命的末梢折返。
　　当真正经历过一次死亡，他曾经被生与死桎梏无法放下的枷锁仿佛顷刻之间消失了。在R国刚灭亡，他亲眼看到铎泽自尽的时，他想的是追随他的国家与父亲而去，可是他却无法真的那么做，不只因为‘活下去’的使命契约，更多的是他无法抛弃身后的责任，那些信任他的战友，他年幼的妹妹，希望和平的人民。死对他来说自甘懦弱的极刑，而生则是耻辱裱身的枷锁，也许铎泽早已看透他才替他做了选择。
　　不过现在他明白了，在国仇面前，他是不惧战死的军人，在外星人面前，他忘记国家之分，而在死亡面前，所有生物都没有分别，可在浩瀚的宇宙里几亿年的存在也消失在刹那之间，他短短百余年的生命论生论死都太过微不足道。

　　“你醒了？”
　　“感觉如何？”

　　走进中枢舱，凌云和程岳首先朝严扬看过来，无邪号现在正处于隐形模式地自动航行，航行固定在一定范围的圆圈内，这是他早在跃迁前就设定好的，成功或失败他都做好的准备。面向舱里的人他单刀直入地开口：“现在离艾克斯星人的母舰应该不远，找到目标我们就出发。”

　　“严扬，你留在无邪号接应。”凌云肯定地看着严扬，“你的楔值还没有恢复，无邪号也不能没人。”
　　“你们谁留下都可以，我必须去！”严扬坚定无比地敛着眉，像是如果凌云再说一个‘不’，他可以把舱里的人全都摞下。
　　“你要是半路倒下可没有人扶你！”
　　凌云说得很不尽人情，严扬冷声一哼并不在意，“你想扶也没机会。”
　　“那无邪号的契约，你还撑得住吗？”
　　“交给留下的人。”严扬虽然对无邪号很满意，但并不留恋。
　　“除了你没人受得了忠实的仆人这种设定。”凌云无所谓地耸耸肩，将他们返航的重要工具推给了刚差点没命的伤患。

　　严扬认真地回味着凌云的意思，把无邪号绑在他身上他就必须活着回来，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返航的工具，而凌云随意不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却这么轻而易举地将他随时为蓝星献身的念头拉了回来。
　　他缓步走向契约台，再次缔结与无邪号的控制契约，控制契约是否要在契约者死亡后自动解除其实并不是一定的，面是由契文决定，无邪号的契文是正好有这一条，不过大多数的战备契约都不会有自动解除，为的是避免战场上武器落到敌人手里，回收的战备一般使用的是更加粗暴的办法——更换主机。

　　顷刻间契约台蓝光骤起，契约缔结成功，然而主机响起第一句却是警报。

　　“主人，坐标前方2000公里出现移动障碍！”

　　谁也不想还没搜索到艾克斯星人的母舰却先迎来了敌人，舱里霎时一片紧急，不用吩咐另外几人都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防御攻击都没有落下，唯有严扬不慌不忙地吩咐主机。

　　“启用雷达，进行最大半径搜索艾克斯星人母舰。”严扬抱着反正已经被发现的想法，大方地搜索起艾克斯星人的母舰。
　　“遵命，主人！但是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严扬眉头一竖，“继续搜索，启用跃式航行，干扰对方的雷达。”
　　“遵命，主人。”

　　跃式航行是一种瞬间极速移动，在对方的雷达上造成闪现，让对方拿不准他们究竟有几艘舰船。
　　然而这样的假象并没能给他们争取多少时间，半分钟后艾克斯星人的战舰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他们甚至来不及分析敌方的武器搭载就遭到围攻，三艘艾克斯星人的战舰将无邪围在一个三角之中，从在雷达上被发现到包围他们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像是布好陷阱在等他们似的。

　　严扬的意识里骂了一句脏话，骂完之后他才惊觉骂得有点太脏，不过目前并没有时间给他反省自己的素养，他暗自分析起无邪被艾克斯星人发现的可能，在他失去意识的10个小时里，无邪号虽然处于隐身状态，但与艾克斯星人的母舰相隔太近，并不是没有被发现的可能。想到这里对艾克斯星人的新仇旧恨瞬间一起涌出来，可是他随即他握紧蠢蠢欲动的双手，面对一整艘母舰作后盾的艾克斯星人，他的理智还是健在的，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没有真的打算逞一时之快。

　　“全速撤退。”

　　这是严扬的战略，但艾克斯星人并不因他们撤退就放弃的追击，由于人数的受限总有防御不到的死角，无邪号一阵剧烈的震动过后主机立即报告起无邪号的损伤。

　　“主人，左舱被击中，A动力失效。”
　　“一号屏障被击破，前舱二级危险！”

　　严扬的拳头抵在驾驶台上，作为特勤舰无邪号在对峙战中相形见拙，如果坚持下去大概会成为一堆太空垃圾，他最终狠咬牙说道：“坐标设定，准备跃迁。”

　　“严扬！”邢周只喊一声严扬已经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不说跃迁的消耗过大和他们不久前才经历过一次长距离跃迁，他们的目标是艾克斯星人母舰，而跃迁最近的距离也是3亿多公里，他只会让他们离艾克斯星人的母舰越来越远，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再跃迁一次回来，中间的间隙已经足够艾克斯星人的母舰换个地方，那么他之前差点没命就算是白废了，他自己也不敢说能够再来一次。

　　严扬不理会邢周的顾虑，继续陈述他的操作，“进入短距离跃迁，成功后全舰进入零消耗待机状态。”

　　舱内瞬间又一片静默，只有主机深情低沉地回应，所有上过太空战课的都知道短距离跃迁的危险，容易受到引力的干扰造成事故，最后可能跃迁过去的只有半个战舰，甚至半个人。

　　“少校阁下，你怎么这么乱来，要是我的半个脑袋留在虫洞里怎么办？”柯洛紧紧地抱着头，像是已经在防止丢失一样。

　　“相信我，这是契约内可以控制的。”严扬微翘起嘴角，满是不可忽视的自信，舱里的人仿佛被他的自信说服一般都安静下来。

　　“跃迁准备就绪，开始倒数。”

　　“3。”
　　“2。”
　　“1。”

　　“主人英明！跃迁成功，进入零消耗待机状态，引擎开始关闭。”

　　主机的声音落下，整个舱内就只剩下应急灯，硕大的战舰就如同一块陨石一样飘浮在太空。凌云最先站起来，“走吧！两人一组，活着回来！”
　　严扬一怔，“谁留下来？”
　　“到达艾克斯星人母舰无邪号是不是在契约极限的距离内？”凌云反问。
　　严扬估算了一下，“是。”
　　“那还需要人留下来做什么？”

　　凌云满不在乎的态度缓和了一直紧张的气氛，六人都不用安排自动组队，柯洛被凌云抓走，而邢周和程岳本来就是搭档，严扬唯一的选择就是苏云。然后确定了行动计划，六人三组在侦察机里相互相交了眼神，闸门大开各自就消失在太空里，沉默地往艾克斯星人的母舰飞去。

　　严扬静静盯着茫茫的太空，苏云不自在地来回晃着视线，最终还是将嘴边徘徊许久的问题问出口：“少校，你为什么愿意如此冒险地去救S国的将军？”虽然他知道严扬和铠烽缔结过死契，听过一些不怎么能上台面的传言，可是他认为严扬始终都还是那个万事以国为先，正直无畏的王子殿下，但却愿意为了铠烽放下他的原则，他很不能理解。

　　“我并不只是为了铠烽，很多事并不像看到的表象那样。”
　　“是指铎泽国王吗？”严扬暗自惊讶地微微瞟了苏云一眼听他继续说，“七年前的战争铎泽国王一定是有理由的，整整一个月的战争都没有伤亡一个平民。”

　　听到苏云的说法严扬才突然发现他从来没在想过理解铎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父亲在他眼中成了昏庸的代名词，他只知道铎泽压制他，妨碍他。现在经历过艾克斯星人的入侵战争他才发现铎泽隐藏了多少秘密，他知道他应该像铎泽最后说的那样放下R国，放下一切自由的生活，真相或许只是一道模糊的风景，拨开迷雾看清楚会发现那不过是故乡的坟冢，葬着分别多年的亲人，最终只会徒增痛苦。他默然半晌吐出一句毫无语调的话。

　　“R国从他手中灭亡是事实，任何理由都无法得到宽恕。”

　　严扬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苏云却并不觉得他的无法宽恕是冷漠，他们曾经的王子殿下总是把每一件事分得很清楚，恩和怨绝不会放在一起算，这一点是曾经在军队里常常被乐道的，因为从来不会让人觉得失了公正。

　　“但是，如果能够选择，我希望他还活着。”严扬自呓般地说完这一句就远远地看到了艾克斯星人的母舰，如同连绵不见尽头的大山横在他们面前。这么近的距离隐形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他们在靠近母舰3公里外就被艾克斯星人发现了。

　　这回严扬一点也意外他们会这么轻易被发现，意外的是在艾克斯星人的围攻中被击中的引擎，如果再来一下侦察机就只能报废，但这样密集的攻击再高超的驾驶技术也不能保证，他果断地对转身看着苏云。

　　“我们分开行动，你带侦察机撤退，我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