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入侵（人外）》春风无邪

50、跃迁

　　静寂的太空之中，无邪号内骤然变得比太空还要沉寂，严扬和凌云各不相让地对峙着，双方都敛气屏息，像是想用沉默说服对方，气氛低压得旁边的人都不好开口，最终还是凌云先僵不住。

　　“你确定非要这么做？”凌云对严扬的做法十分不解。
　　“是，若有异议你可以搭乘飞行器返航，我只需要无邪号就够了。”
　　“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所有的控制契约一旦缔结契约者就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只要严扬不愿意任何人都无法操作无邪号，这是契约控制的优点，也是缺点。凌云想不通的是严扬如此做的目的，虽然他确实对严扬有一定程度的隐瞒，可这并不妨碍营救铠烽的计划，确定艾克斯星人的母舰定位算的上是一举两得，他相信严扬是希望这场战争结束的。
　　但是严扬的态度比他想的还要坚决。

　　“没有理由，再我见到铠烽之前我不会把航向定位回传蓝星。”

　　严扬僵硬地板脸像是听不进忠言的暴君一般，凌云瞬间眉头竖线骤起，颇为苦口婆心地说：“你这是对S国迟来的反抗？还是因原R国的关系在维护艾克斯星人？”这两条在他看来都不是严扬会做的事，而严扬的回答更令他如鲠在喉。

　　“无可奉告。”严扬轻飘飘的一句算是结束语，再转对另外几人说同样的话，“你们没有必要和我一起违抗军令，现在的距离还可以用搭载的飞行器回去。”
　　听到严扬的话，除了柯洛其余三人的表情一凛，柯洛毫无意识地举起手发问：“真的？我要求返航。”可惜结果只是他最多把要求说出口，凌云上前直接捂住他的嘴，温柔地警告，“别忘了现在你归我管，不想被扔进太空就闭嘴！”
　　柯洛狠狠瞪着眼，敢怒不敢言，任何挣扎在凌云手里都变得无效。

　　“你的意思是要留下来吗？长官？”严扬一动不动对着凌云，凌云抱着柯洛的脑袋朝他莫名地一笑，“严扬，我真觉得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你没有理由应该了解我。”严扬再次面向邢周和程岳，“你们呢？”
　　“废话，这还用问嘛！”程岳答道，而邢周正要开口他又忙抢道，“副队当然和我一样，坚决对队长不离不弃！”
　　最后严扬的目光落在苏云身上，苏云立定回望着他回答：“我愿追随殿，少校您，永往直前。”

　　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严扬的预料，虽然在登上无邪号时所有人都明白这也许是一段有去无回的旅程，做为军人从来不会惧怕牺牲，但是他隐藏航向的行为连他自己都找不出理由解释，可是这几人却还是选择相信他，即使他被通缉，即使S国已经表示有原R国与艾克斯星人关联的证据，即使他现在的行为看起来像是在维护艾克斯星人。

　　“别一副欠钱不还的脸了！”凌云冷不防地一巴掌拍在严扬脸上，满是轻浮的笑意，“既然都决定了，现在你是老大，下命令吧！”
　　严扬的壮怀激烈的情绪平复下来，反问凌云，“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我能找到铠烽？”若说是因为死契那虚无缥缈的传说，作为一国的国防军未免显得太过轻率。
　　“你这是明知故问？”凌云随意地坐下来，“不管是军委还是中央，根本不在乎死契的传说，要你找到艾克斯星人母舰的坐标不过是那班老头对你的试探。”

　　严扬一点即通，营救铠烽和艾克斯星人的母舰比起来在政权中心的那些人看来完全无足轻重，而他能不能找到艾克斯星人的母舰都是被怀疑的对象，无论是靠铠烽还是那些人猜的别的什么原因，他找到了不会被记上一功，找不到就和铠烽一起湮灭太空，所以他关闭定位回传才会引起凌云那么大的反应，他这是在把自己回程的退路断了。
　　不过严扬完全没有想过回程，即使能再回蓝星恐怕S国也没有他能呆下去的余地，这几年他应该从来没有不被怀疑过，此时他最在意的是那些人寄予在他身上的一丝希望，仅仅靠死契的联系他是不是真的能够找到铠烽？他没有一点把握，却完全没考虑过放弃。

　　“呃！”严扬突然捂住胸口往地面缩下去，一脸承受痛苦的表情。离得最近的凌云扶了他一把，柯洛叫道：“少校阁下，你怎么了？”
　　严扬勉强摇了摇手，靠自己站起来，他想将那一瞬间窜起的疼压下去，可是最终他还是紧咬着牙眉间皱成了竖线，仿佛有什么硬生生地扎进了心脏。

　　“我没事，是铠烽。”好半晌他才从嘴里挤出来这么一句，旁边的人都顿时神情一凛，他强撑着表情补充了一句，“只要我活着，铠烽就不会死。”

　　严扬踉跄地走回位置坐下，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疼痛里缓过劲来，“十分钟后无邪号会进入跃迁预备状态，如果跃迁失败无邪号的契约会自动解除，到时请将我的遗体葬在我父母旁边，还请替我向我父亲道歉，告诉他我没有完成他交付的使命。”

　　舱里所有人都直盯着严扬，眼神都表述着这交待遗言是什么意思？
　　严扬不以为然地收起意识里的怆然，平静如常地解释道：“死契有一个鲜有人提的功能，就是濒死的瞬间契约双方能够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如果一方的意志力能够做到将另一方从濒死的瞬间拉回来，那一瞬间我们就能跃迁到铠烽所在的地点。”

　　在场的的其余几人都对契约并不在行，只有凌云不久前刚听人提过，但并没有说危险到需要留遗言的地步，“严扬，老实说你有多少把握？”
　　“没有。”严扬回得毫不停顿，“我不知道死契最大的契约距离是多远，如果铠烽在契约之外我无能为力。”

　　“等一等。”邢周打断道，“濒死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严扬直言不讳。
　　“那你不知道楔值等同于生命值？楔值过低你靠什么跃迁？这是容量600的航空战舰，不是玩具！”
　　邢周怒瞪着双眼，严扬有种被长辈责备的错觉，他从这个第一面装得谦逊有礼，之后一直对他心情戒备的铠烽副手眼中看出了战友的情谊。

　　“跃迁由主机完成，我只需要确定位置，但是如果铠烽并不在坐标系内就无法定位位置，所以只能靠这所谓的感应，只要在跃迁的一刻楔值还能够维持契约不终断。”严扬毫无波澜的双眼对上邢周的视线，“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仅有这百分之一的机会。”

　　舱内又一次陷进沉默，道理所有人都懂，可谁免不了感情道德的束缚。严扬兀地伸出右手握成拳，“生死与共！”
　　邢周眉角一挑，笑着将拳头叠上去，“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程岳哈哈一笑一拳捶在邢周手上，旁边的苏云也抬眼瞪了瞪严扬，上前来叠了个拳头，“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柯洛颇有情怀地喊了一声，结果他还没有机会凑过去，凌云拖住他的衣领，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盯着喊口号的几人说：“你凑什么热闹！”
　　“长官，你这么不合群难怪没人缘不好！”柯洛觐献箴言的语气被凌云一把摔在座椅上，凌云一脚踩在他腿之间的座椅沿把脸凑他到眼前，“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吗？”
　　柯洛摇头。
　　“我帮你完成生物机甲，但是第一台成品归我。”
　　柯洛瞪大双眼，“你，你怎么知道？”
　　凌云倏地一笑，“我大哥可是出了钱的，不过他向来不喜欢这些，你懂了吗？”

　　凌云重新站起来时另一边已经做好装备，都回归到自己的位置扣好安全扣，他径直走到严扬旁边递过去两颗宇宙级蓝晶石。严扬接过去说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凌云嘴角的一抹笑不辨真假。

　　“跃迁倒数，能源开始填充。”

　　主机犹如情话的报告瞬间将舱内的气氛拉进一触即发的紧张之中，严扬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割破手掌将蓝晶石握在手中，却不让蓝晶石接触到伤口的血，这是他生命最后的保障。
　　接着严扬大脑同步主机的装置，然后感受到了以自己为中心的浩瀚宇宙，他静静地闭起眼睛，随即进入楔值释放状态，主机评测的数值急剧下降。

　　“楔值处于危险期，请终止契约控制连接。”
　　“楔值处于红色预警，请终止契约控制连接。”
　　“楔值低于起始值，契约控制即将断开。”

　　严扬耳中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觉得自己飘浮在宇宙之中，意识正一点点的消失，遥远的地方有人在不断地呼唤他，仿佛有什么牵引着他的灵魂，他努力睁开眼，终于看到漆黑中闪过一点白光，铠烽的身影就在那一点白光里。

　　“严扬！严扬！”
　　“铠烽，你相信我吗？”严扬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幻觉，他看到铠烽站在他面前，与他第一次见到时没有区别，带着桀骜的笑容对着他。
　　“我相信，无论什么只要你说的我都信。”铠烽回答得毫不犹豫，然后说誓词般地问他，“那你，爱我吗？”

　　严扬感觉大脑有一刹那的模糊，最终并没有否定，而是回了一句，“我忘记了。”
　　“是吗？那这样你会不会想起来！”铠烽突兀地搂住严扬的腰，由于失重铠烽尽可能地缠住他，然后深深地用嘴堵在严扬唇上，如同时隔多年的重逢一般，极尽缠绵。

　　“楔值归零，契约者生命危机。”

　　无邪号内各项警报齐鸣，凌云和邢周在操作台前调试却没有任何作用。
　　“契约还没解除！”凌云急切地开口，程岳立即上前将严扬手中的蓝晶石拨到他割开的伤口上，再将他的手紧紧握起来，接着检查脉搏呼吸的情况，最后结论道，“心跳微弱，呼吸停止，那个，苏云帮我把安全扣解开。”

　　苏云立即去解严扬座椅上的安全扣，但是指尖刚碰到就被一串电流打得手缩了回来。
　　“怎么回事？”程岳问道。
　　“他还有意识！”凌云直盯着投射屏上跳动的数据，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接着无邪号开始高频的抖动。

　　“跃迁倒数。”
　　“3。”
　　“2。”

　　数到‘1’的时候严扬与无邪号的契约自动解除，生命迹象归零，主机用深情的嗓音作了最后的告别，“主人，请一路走好！”

　　静寂的舱内顿时连爆数声脏话，然后变得更回静寂，当声音再响起时他们已处在距刚才数十亿公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