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如果》果果专用写文号

2、哑巴？

　　02

　　上层社会的酒会总是充斥着虚情假意的客套和笑里藏刀的谈笑。不管这结论是否偏激，起码这是元流焕的真实想法。此时，他身穿服务生的衣服混迹在酒会现场，稍稍做过修饰的样貌掩盖了原本过于帅气的外表，机敏如鹰的眼神收了起来，略方的脸颊和唇上的两撇小胡子，使他看起来大了几岁，毫不起眼，碌碌无为。

　　他端着托盘背着手穿梭于酒会的现场，在一群衣冠得体，故作高贵的男人和女人们身前微微俯下身子，如果有人招手，他就会停下，任由对方取走一杯红酒，然后脸上挂上谦卑的笑容，鞠躬离开。他的工作是保持托盘里的红酒不少，取完了再转到后台去补充上去。当然，这不是他真正的任务，作为琵琶窟间谍基地五星组的组长，他的目的是到南韩来执行一个特殊任务。

　　接头人徐胖子并没有说的很明白，他的监视对象究竟是谁，只是神秘兮兮的扔下一句：你看到他就知道了。他用了“他”，看来是一个男性，元流焕撇撇嘴，有些无聊地打量着四周。

　　站在对角的胖子应该是律师，可能和正在交谈的中年妇女有着见不得人的关系，虽然他故作深沉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但眼神里却泄出一丝猥琐的味道；右边那几个穿着名贵晚礼服的妇人表面高雅，实则非常市井，他每次不经意路过她们身边都听到她们在谈论别人的私事，尖酸刻薄，八卦至极；如果非要选择一个男性作为自己的监视对象。。。元流焕悄悄退到了会场边缘，放下托盘，隐在暗处，轻轻端起一杯红酒，抿了一口，如猎鹰般锐利的眼睛眯了起来。。。嗯，应该是会场正中央的那位老者，约莫六十多岁，穿着得体的西服，剪裁大方简单，看不出什么牌子，应该是定制款，当然如果仅仅因为衣着就作出判断显然不会是元流焕的风格，引起他注意的是他的眼睛，这双历经岁月风霜的眼睛并没有显出一丝疲态，相反，那暮暮老矣的与世无争中透出一丝阴狠，嘴角一直是微笑上翘的，但眼皮却微微下搭，那两颗浑浊的眼球隐在眼皮下，时不时射出捕杀猎物的光芒，这个人，很危险。

　　元流焕悄悄盯着这个老者，狠狠灌了一口红酒，不太好喝。。。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喝不惯，这上层社会的玩意果然不合自己这种穷人的胃口，还是街边的烧酒更好喝一些。他悄悄转回后台，想给自己找点东西吃，偌大个会场，人人都故作高雅地端着杯红酒，不见人吃东西的，真是做作。。。肚子不会饿么？！

　　后台是非常忙碌的，众多的服务生穿梭其中，有些开始准备食物，而有些则忙于补充托盘上的红酒，譬如他。元流焕排在红酒的队伍中，等待着队伍缓缓移动，却冷不防被拍了一下肩膀，他慢慢回头，露出惊讶的表情，却看到刚才那老者身边那个一脸奴才相的中年人对自己招了招手。

　　他故作迟缓的跟着走出来，看到中年人在他的托盘上取走了一杯红酒，换上了一杯琥珀色的东西，随即示意自己跟他走。元流焕觉得莫名其妙，难道刚才自己的监视露了马脚？！走进会场后，才放下心来，应该是自己多心了，这狗腿子估计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是想找个生面孔来当枪使而已。

　　元流焕收敛了表情，脚步有些涣散得跟在中年人身后，甚至表现得有些唯唯诺诺，他的掩饰成功骗过了眼前的狗腿子，那刚才还一脸谄媚对着老者点头哈腰甚至恨不得要跪下来的家伙，看到元流焕这幅小心翼翼的作态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脊背示意他不要紧张，只是站在那里而已。

　　元流焕很满意的深吸口气，稳稳端着托盘站在会场的中央，显然，能接近这个老者正合自己的心意，他低垂了眼眸，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只是支起的耳朵，正以每秒数十亿次的运转输送着自己听到的讯息。

　　“来了没有”

　　“来了，金济云正在停车，他马上就到”

　　“一个人？”

　　“一个人”

　　谁？

　　元流焕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冥冥之中心跳有些加快，眼神也不禁随着那老者一般有些期盼得望向门口。

　　只几秒钟的功夫，大门被推开了，元流焕觉得开门的那一刹那，仿佛射进了一道阳光，晃得他竟然轻轻闭了闭眼睛。。。

　　门口走进了一个青年，身着黑色礼服，黑皮鞋，白衬衣，打着简单的黑色领结，身姿挺拔，健步如飞。头发略长，在脑后扎了一个小小的辫子，几丝乱发从额角鬓间落下，使得这身略嫌成稳呆板的打扮透出一丝顽皮不羁。皮肤很白，细腻莹润，闪着牛奶般的光泽。。。

　　牛奶么。。。

　　元流焕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白嫩得好似牛奶一样的孩子，卷卷的头发，干净的小脸，笑弯的眼睛像一对月芽，莹着星光般熠熠生辉，有些害羞地抿着嘴角，抓向自己的衣角时，那白皙的小脸泛起了一丝红晕，似是不好意思，红润的嘴角弯一弯又翘一翘。。。耳边又响起了那声如梦呓似的低唤：元哥哥。。。

　　小暄？

　　元流焕不可置信得看着眼前的青年，纵然多年未见，他还是觉得自己能一眼认出他来！只是，此时，自己背在身后的手，狠狠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扎进了肉里。。。恨么。。。对！对于他，自己将没有一丝感情，唯一拥有的只有绵绵的恨意和不共戴天的怨气！

　　那青年稳稳走进来，只有几秒，元流焕却觉得他走了一个世纪这么久。他。。。长高了，果然和自己很像，不过轮廓柔和得多，眼睛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漂亮，不过那清明温良的目光中却透着一丝倨傲，嘴角一如既往微微上扬，温文尔雅，春风含笑。

　　“贤侄可是又晚到了”

　　“呵呵，看样子，要自罚一杯啊”

　　元流焕手上的托盘一轻，那杯琥珀色还漾着冰块的液体被端到了青年的面前。

　　李暄低头看了看眼前的酒杯，心里泛起一丝苦笑，上午刚在医院做了检查，临时被通知晚上要出席这个酒会。。。天知道如果一上来就要开喝，自己一定会在路上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此时，济云不在身边，看来，这一杯是逃不掉了。

　　白皙的手指接过杯子，没有任何推辞，仰头抿了一口，好看的眉毛蹙了蹙，不对。。。不是红酒，是伏特加，加冰的伏特加！

　　放下杯子，他温和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尹大衡腆着肚子，背着手，有些戏虐的眼神里透出一丝阴狠，身边的尹灿秀则故作卑微得轻轻对自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来。。。来者不善啊。。。

　　李暄放松了表情，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温和宽容的笑意，微微勾起了一边嘴角，仰起头，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完了整杯，放下杯子时，甚至倒提着晃了晃，向着两人耸了耸肩膀，唇边的那抹微笑让尹大衡没来由得心里一惊，那微笑带着捕杀猎物时才有的自信，仿佛救世主般透着一点点的怜悯。

　　不可能！

　　不是传闻他不能喝酒么？！

　　这么烈的酒，怎么会轻而易举就下去了，还一脸很享受的表情？！

　　元流焕放下托盘渐渐退到了会场边缘，直到隐在了暗处时，才觉得胸口滞得生疼，刚才竟然一直屏着气没敢呼吸。。。一边大口的吸气，一边仍然紧紧盯着那个青年，现在，他又不肯定了。。。小暄不会有这么玩世不恭的表情，小暄一直都是挂着牛奶般傻白甜的微笑的。。。

　　“啊啧啧啧啧！李家的小哑巴越长越英俊了”

　　“哈，再俊也是个哑巴，你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哼，有什么不可以！你不知道他身家多少么？！况且，他也不是天生就哑的，据说是小时候受了刺激，突然就不说话了”

　　“这倒也是，这几年李社长也很少出席活动，大小事务都是这小哑巴在掌权，这家业迟早是他的！”

　　“哈哈哈哈，我就说么，他这么有钱，你怎么可能不动心。。。我敢保证，这场子里，所有有闺女的，都恨不得招他作女婿！”

　　“嗯，我是没希望了，你女儿有戏啊。。。不过，据说他身体不好啊，半年前那件事你还记得么？”

　　“什么事？”

　　“啊呀！闹这么大！你不知道？！”

　　“哎呦，快说！”

　　“也对啊，据说当时李社长花了很大的关系在媒体上抹掉了，不过我儿子是警察，那天我路过他房间正巧看到了现场的照片。。。啧啧啧，太可怕了，那血吐得啊。。。整个床都是红的！”

　　“啊一股阿一股！！！他不会求救么？！”

　　“哈！哑巴嘛，疼死也叫不出来啊。。。”

　　啪！

　　那几个长舌妇顶上的吊灯晃了晃，突然碎了，玻璃渣子哗得落了一地，引起来会场一角小声的惊呼和喧哗。

　　元流焕趁机隐着身形，离开了会场，现场应该不会发现少了一把叉子，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叉子，而是。。。他刚才听到的内容。。。

　　哑巴？！

　　什么哑巴？！

　　不可能！

　　他不是小暄！

　　绝对不是！！

　　虽然。。。这十一年间支撑他刻苦训练的就是那股对他的恨意，但是。。。他不喜欢他变成哑巴。。。那个有着一把软软糯糯好听嗓音的孩子甜甜地唤着他“元哥哥”“元哥哥”。。。

　　他

　　怎么可能是哑巴！

　　元流焕跑到洗手间，用力洗了洗脸，花了脸上的伪装也全然不在乎，那个夜夜入梦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眼前，他恨不得立刻取了他的性命！

　　然而。。。为什么自己在看到他喝下那杯烈酒时不为人所察觉的皱眉，听到那群长舌妇在背后满怀讥讽的诋毁他时。。。自己那绵绵的恨意中竟然会生出了那么一丝不舍和心疼。。。

　　不可能！

　　他是恨他的！

　　如果。。。

　　没有他！

　　对！

　　如果没有他！

　　他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

　　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归为原点！

　　元流焕喘息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成串的水珠从他脸上滑落，下巴上的伪装和那两撇小胡子已经被洗掉了，现在的他和酒会中的那个青年是如此的相像，该死的！简直一模一样！

　　他愤愤地一拳砸向了玻璃，这块结实的玻璃发出了“格拉格拉”的声响从一角慢慢生出了一片细细的裂纹。。。该死的！他这辈子所有的苦难都源于这张脸，这张与那人无比相像的脸！！

　　元流焕抽出了面纸狠狠擦了擦脸，深吸口气，重新拿出了化妆的工具，一边细细为自己乔装，一边快速地思索着。。。

　　如果

　　他是小暄，那他一定是在见到自己之后才哑的，如若是这样。。。那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能让一个人从此再也不会说话？

　　如果

　　他不是小暄，那他究竟是谁？！难道这世界上竟然会有第三个人和自己长得如此相像？！

　　如果。。。

　　阿西！现在不是猜测的时候，他必须立刻回到现场去盯着他，因为他明白，无论那青年是不是小暄，徐胖子暗示的那个监视对象，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