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离别 ...
-
活着的时候太多放不下，死了以后不想放也得放。
传说濒死之人可以通过跑马灯回放自己的一生，于夏生在弥留之际眼前浮现的一幕幕全是徐珽同他一起的种种，配音却是撕心裂肺的哭吼咆哮，命令他不要死，质问他居然敢死。
为什么不敢？一念之间的事儿，他觉得自己走得还挺从容。
可是，随着那些撕心裂肺越发震耳欲聋，开始凶残地撕扯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荡气回肠不得不重返人世。
天都不收的人，就干脆彻底打消死的念头，认命活着吧。
死都死过了，还有什么想不开？
用一次生死游走换一次想开，于夏生事后思量认为还是比较值的，毕竟他比许多人多了个回望人生重活一次的机会。
景汐一进病房就从于夏生身上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气息，明媚如春光的于夏生是他陌生的，也是比他印象里任何时候都美丽耀眼的。
温暖而明亮，照映得病房里的鲜切花都无比鲜艳，明明被斩断了维系生命的根，却绽放出生机活力，景汐来前的难过和担忧顿时获得治愈，不自觉地笑容都放松了。
“徐珽把你的想法告诉我了，很感谢你能接受我的心意。”
“该感谢的是我，一直以来受了你太多好处，我爸的工作还有你对我的那么多帮助。”
“你们对我好，我才会对你们好。人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难，你们一家却在我最难熬的时候递给我一杯热茶，你或许觉得大题小做，但对我而言没齿难忘。”
景汐想说，于夏生其实给了他更多，一个能够无所顾忌放心倾吐的朋友、兄长，关键时刻二话不说的拉拔帮助，无以为报没齿难忘的合该是他。
可是，这样你来我往的感谢下去，怕是天黑也停不了。
好话不多言，情义尽在不言中。
“你要出国，身体吃得消么？”
“吃不吃得消，死过一次还有什么好怕？何况，国外的医疗条件理论上会比国内强一些。”
“还会回来吗？”徐珽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去国外定居，大抵不会回来了吧？思及此，景汐又被浓浓的伤感侵袭，有些人说不上哪里好，可就是割舍不了，于夏生便在其中。
“家在这儿，惦记的人在这儿，为什么不回来？”
“不是说定居？”
“那么多归国华侨哪个没在国外定居过？等我回来，就是归国华侨了诶，很了不起特有荣耀感的样子。”
于夏生都能开玩笑了，算不算因祸得福？
“你们一起？”
“他陪我待一段儿就得回来，还有那么多包袱，需要他处理妥当。”
于夏生把等待形容得云淡风轻，景汐相信这一次是真的云淡风轻，徐珽一定不会再让两个人的计划落空。
“那你一个人的时候……”从精神到身体，于夏生都不该是能让人放心让他自己独处的。
“既然决定了，总得试试嘛。何况，我倒真挺希望能一个人。”
于夏生明示到这地步，景汐总算后知后觉到自己多傻多天真，徐珽比他了解于夏生，不安排妥当怎么可能放于夏生出去？自由，永远是相对的。
于夏生兴致很高，景汐和他天南海北又聊了很多，直到徐珽来送饭陪床。
景汐在，于夏生通常是快乐的，徐珽都很鼓励景汐在仅剩的日子里每天都来陪于夏生待会儿，他离开去处理其他事情时的挂牵也能少点儿。
分别在倒计时，景汐表面顺应于夏生的心情同他说笑着，其实一天比一天更加不舍。望着于夏生偶尔迎向窗外阳光的微笑时，记忆便会倒转回初相见的那一幕。
时光很神奇，不管如何蜿蜒曲折，终于能够带走哀愁痛苦。于夏生开始笑了，那么他呢？随着分秒流逝，心口的某一块总能磨平的吧！
哪怕要经历很久。
而当缺失磨平，记忆是否也将一同消失殆尽？
那些美好的，以及痛苦难捱的。
于夏生怀揣崭新的心情飞走了，再听到他消息，景汐的酒吧已经完成装修开始试营业。
于夏生的手术很成功，徐珽陪他到出院回家安顿得差不多，于夏生天天对着他听他唠唠叨叨限制这那，听烦了，无情地把他踢回国。飞机落地第一件事就是来告诉景汐于夏生一切安好，完成于夏生踢他回来时的嘱托。
于夏生的生活越来越好，景汐的新生活也随之正式开幕。
放弃绘画去经营酒吧，景苏理所当然不太能接受，一劲儿说景汐太任性不懂事把从小到大的付出都荒废了。
景汐笑笑地该干嘛还干嘛，景苏念叨累了也就放弃了。
韩璐这次没有偏袒景汐从中调停，因为她也觉得可惜，不过看景汐干得兴致勃勃，情绪明显比前阵子高涨，心想既然景汐真心喜欢，便默默由反对变回一如既往的支持。
唯有马锐锐这个死心塌地的兄控，无论哥哥干嘛都一马当先无条件地崇拜信仰。
酒吧的设计和装饰选材全由景汐一手包办，装修时也混在工人中间一起登高爬低敲敲打打，小到一根螺丝钉的差错都不允许，投注的精力丝毫不亚于当初装修他和郭俨同居的房子，甚至更用心更严苛。
景汐确实把这间酒吧当做事业在经营，意义不仅止于赚钱，更深远到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寻找分散在茫茫人海的同伴，给自己慰藉，也给同伴们相互取暖，竭尽全力使其成为他和他的同伴们的短暂避世的乌托邦。
当这个乌托邦正式敞开大门的时候，许垚这个从装修就在这里厮混的绝对意义上的第一位顾客带给景汐一个消息：他即将到边远山区支教，为期一年。
刘丽初中学历没有多少文化，但在丈夫和孩子的仕途学业方面，谋划得绝对到位精明。
许垚去支教一年，表面上好像耽误一年时光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吃苦，其实等同于镀金，既获得一个积极先进的好名声，又拿到了保研的直通车票，将来择业也是一项优待资本，可谓一举多得。
许东方节节高升尝到了听老婆话的甜头，轮到儿子头上，必然下达死命令：听你妈的话准没错。
许垚对他妈谈不上俯首帖耳言听计从，却也从来都缺乏反抗精神，加上他爸推波助澜，支教的事儿他没说上话基本就定了。
许垚不傻，这里头的好处清楚得别提多透彻，可他舍不得景汐，怕一年的空档里再被人捷足先登抢走他觊觎了那么久的位置。尽管即便他分秒紧黏，未准能得到。
对比许垚忧心忡忡恋恋不舍，景汐态度相当冷淡。
郭俨走了，于夏生走了，心底早就疏远的许垚的离开又算得了什么？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太稀松平常不过。
景汐无动于衷，许垚流泪的心上又撒了一把盐。
看着景汐叼着根烟坐守在酒吧的慵懒情调里吞云吐雾，看着烟头明明灭灭，许垚酝酿半晌也没能酝酿出可以破冰的强势，只得黯然离去。
透过自制的缭绕烟雾，景汐眉头稍稍动了动，终于碾熄香烟起身去到后厨，选择让那凄风苦雨与自己无关。
该不该走的全都走了，景汐的精力无处分散，悉数投入经营。
店铺地理位置好，装修装饰和背景乐一样舒服有格调，前台到后厨不能说一水儿帅哥，至少也是个个端正，加上十足养眼的店老板，景汐的酒吧很快在GAY圈里传出名号，虽然酒水和小吃的定价没有很亲民，仍然不愁客源。
关于定价，景汐当初仔细斟酌过，还跟徐珽进行过讨论，想要保证逼格，就要把客人的定位抓准，不能三六九等什么样的龙蛇都照单全收，利用价格限定是最简单的方法。
富裕起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几万块买个人造革的包包眼都不眨一下，自然就有人为了寻个干干净净的放松环境不在乎那明显高于别家的酒水钱。水准控制住了，有了稳定客源，利润便不成问题。
账面上的数字日渐喜人，景汐对待自己照旧不改朴实简单，及肩的长头发没事时随意披散着碍事时就手挽个缵儿，天热白T恤天凉白毛衣，单单薄薄松松垮垮，永远千篇一律的水洗做旧牛仔裤，区别仅在于有没有破洞，清爽得总像个未离校的学生。
客人多，客人里单身的也多，常来常往，景汐就有了不少的一撮追求者，饶是他如何冷淡，依然兴致勃勃。
年轻的老板有伴儿，只是不在身边，远距离恋爱，不知何时起不知由谁起，这样的说法在客人间流传开来。
如花似玉的伴儿不老老实实守着，分明给旁人趁虚而入的机会，追求者们的热情非但没被打压，反而跃跃欲试，摆阔的摆阔，献殷勤的献殷勤，最终结果仅仅是装点了酒吧的账目，扩充了酒吧的人气，景汐在众星捧月中顺风顺水。
这天营业结束，店员们收拾完都撤了，景汐把垃圾拎到后巷，隐隐约约瞧见垃圾桶旁边蜷着一球不知是人还是大型犬的玩意，溢出几乎听不清的呜咽呻·吟。
景汐走过去，熹微的光线中辨识清楚是个人，瑟瑟发抖，不知生了什么重病。
一时恻隐，蹲下·身扒拉两下那人，见没什么反应，又伸手拍拍藏在臂弯中的惨白的脸。
“……救……命……”
那人的脸还藏着，但细弱的呼救摆明他还有意识，并且强烈地渴求谁能帮他活命。
作者有话说第78章 离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