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Death》夙纱

22、Episode 022.呓语

　　虽然已经来过咖啡厅很多次了，但这还是迪诺第一次走上二楼。

　　面前所在的房间并不算大，却极为充实和整洁。一张木色书桌和靠墙的书柜占据了大半的空间。与之相比，窗子边的床就显得纤细又小巧。躺在上面的人裹在淡蓝色被子里，白皙的肤色被高温熏得发出不健康的红晕。她虽然紧闭着双眼，但时而皱起的眉心和脸上的神色却看得人跟着一同难过起来。

　　迪诺站在床边，一时有些无措。不是没见过生病的病人，但眼前的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却截然不同。除了担忧，还有种自己的内脏也跟着烧起来的感觉。

　　昨天他其实也去了山顶教堂后的墓园，站在一排排的墓碑后，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关于沈华的，关于家族的，还有关于他们的……可是他心里清清楚楚地明白，若是在昨天之前，她或许还会相信诺迪加罗涅的话，但在昨天之后，迪诺加百罗涅的话她一句都不会信。

　　于是，他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她，直到总部来了一通电话，作为家族boss的他只能匆匆离去。

　　在得知她生病的消息后，他不禁满心的懊恼，为什么只是留人暗中保护，而没去给她递一把伞。不过当他踏入这个房间，看到躺在床上被高烧烧得神志不清的人，以及扔在床边的那件红色骑装时，他心酸地意识到，让她生病的其实并不是那场淅淅沥沥的雨。

　　“嗯……”

　　蜷在被子里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眉心的褶皱又深了几分。注意到她的头微微晃了晃，迪诺忙跨上一步，接住那个从额头上滑落下来的湿毛巾。

　　而就在毛巾落入掌心的那一刻，始终紧闭着双眼的沈珞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迪诺像是被这视线擒住了魂灵，全身僵硬地停在原地，维持着拾毛巾的动作，连呼吸都静止了。

　　由于高温而微红的面庞近在咫尺，原本明亮清透的眼睛没有了以往那副镜片的遮挡，看上去极为清晰。一双黑眸泛着些微水光，并不是泪花，而是那种氤氲了雾气般的湿润，像是浸泡在水中的琉璃石。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摘下眼镜后的沈珞。五官并没有西方人的深邃立体，清秀得像是那只青花瓷杯，又像他曾见过的一副水墨画，初看只觉得笔触清淡，慢慢地才能品出其中属于东方的淡雅悠长的韵味。秀美的眉眼间像极了那位平易近人的沈华博士，却又比他多了几分温婉动人。

　　只是现在，他并没有什么心思欣赏她的面容，而是屏息凝神地注意着她神色的变化。

　　刚刚醒来的沈珞似乎还有些迷蒙，过了一会才慢慢回转过来似的，水润的眼睛轻轻静静地落在迪诺的脸上，停顿了许久，嘴角忽而如水波般荡漾开小小的笑漪。

　　“你来啦。”

　　沙哑的嗓音中含着一丝甜甜的味道，正如她此刻脸上的表情。迪诺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下意识呆傻地点了点头。

　　“嗯。”

　　沈珞抿着嘴又笑了笑，却不再说话，只是这样静默地看着他，还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试图去握他抓着毛巾的手。

　　注意到她的动作，迪诺忙用另一只手握住她，在床边蹲下身，将那发烫的手塞回被子里，“你在发烧，不要乱动。”

　　沈珞听到他的话极为乖顺地缩回到被子里，眼睛仍在迪诺身上不放，眼神中夹杂着并不真实的满足。

　　觉察到她的状态有些不对，迪诺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吃了药没？”

　　“不吃药。”她摇了摇头，“吃了药就见不到爸爸，也见不到你了。”

　　“……”

　　沙哑而轻柔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刃，准确无误地刺穿他的胸口，让他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只觉得疼痛从心脏迅速地蔓延全身。

　　“爸爸刚来过，还和我说生日快乐。你呢？你不祝我生日快乐吗？”

　　漾着水汽的眼睛满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却又那么卑微和可怜。迪诺一点点伸出手，将她额头上被汗浸湿的头发拨到一边，她身上高热的温度从指尖一直灼烧到灵魂。他试图让自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就像她想见到的那个从前的诺迪加罗涅一样。

　　“生日……快乐，珞珞。”

　　*

　　因为弄不清楚那个被沈珞称为“电饭锅”的用法，贝尔太太还是从柜子里拿出了平底锅，用她习惯的方式来煮粥。

　　将锅盖小心地盖好，贝尔太太向后退了几步，背靠着墙上的瓷砖看着跳动的蓝色火苗，默默地叹了口气。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那个金发的青年，但已经年过半百的她可以从他们之间的对话猜出究竟发生过什么。

　　说起来沈珞那个小姑娘也的确可怜了点，从小就没有母亲，相依为命的父亲又骤然去世，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异国他乡。看那个小伙子对她应该也是有感情的啊，估计是两个人有什么误会吧。小孩子谈恋爱就是这样，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的。不过看样子，她家的菲尔顿多半是没戏了……

　　她心里正想着，忽而听到有脚步声沿着楼梯走下来。想到可能是需要帮忙，贝尔太太忙从厨房里走出来，却意外地看到那个小伙子已经把外套重新穿好，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注意到贝尔太太，青年微微地笑着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麻烦太太照顾她了。”

　　“你……不留下来吗？”贝尔太太迟疑着问道。

　　“不了。”青年仰起头又向楼上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泛出一丝苦味，“我应该走了。”

　　贝尔太太原本还想劝说他没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可是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忽然说不出口了，像是有什么堵在喉咙里，也跟着酸涩起来。

　　青年又向着她鞠了个躬，向着门口走去。只是刚走出两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向着墙壁的方向走去。

　　他停在那面贴满了明信片和牛皮纸卡片的墙前面，将印着小美人鱼图案的那张拿下翻过来。由于背对着她，贝尔太太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些什么，只注意到他的背影似乎是略微僵硬了一下。等她想凑近看看，青年却已经将卡片放了回去。转过来的时候脸色似乎白了几分，表情也不太自然，和她道了别，就匆匆离开了。

　　贝尔太太抬手半扶着头看着那青年的背影，好奇地走到墙壁前。那上面挂着的都是沈珞四处旅行寄回来的明信片，那张从哥本哈根寄回来的小美人鱼也没什么，只是写了当时看到大雪的兴奋心情，落款标了个日期而已。

　　贝尔太太疑惑地又前后看了看，忽然听到厨房中传来“嗞啦嗞啦”的声响。她手上的动作一顿，急忙把明信片挂了回去，飞步向厨房跑去。

　　“哎呦，我的粥！”

　　*

　　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感冒过的沈珞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会高烧烧了两天，直到16号她的体温才恢复正常。

　　确认她的身体状态都恢复了正常，贝尔太太才放心地离开，去照顾她刚刚查出怀有身孕的二女儿。

　　沈珞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头，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下一口温水。虽然烧已经退了，但是嗓子还是有些干裂，声音也还带着沙哑。

　　她用指腹蹭了蹭光滑的杯壁，身上的酸痛和无力，以及并没有完全清楚的脑子让她心里有点郁闷。原本是打算马上离开巴勒莫的，却没想到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给耽搁了。

　　这两天是怎么度过的，几乎都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地做了很多个梦，有好有坏。有想念却不复相见的爸爸，有漂流在地中海上客轮的碎片，有炸毁的克里克基地，有哥本哈根那场大雪，有被血染红的石板路，还有那个在山脚下为她撑起一把雨伞的金发男子……

　　感觉到太阳穴又开始针刺一样的疼了，她皱了皱眉，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又用力地按了几下头。这两天应该还发生了点什么，要么贝尔太太怎么会在临走时握着她的手，说要想开一点，珍惜缘分，没有解不开的误会什么的……

　　其实如果细想的话，大概也能猜得出来，而且在她说话的时候菲尔顿刚好进来，听到后面的话脸色显得有些难看，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沈珞把椅子上搭着的外衣披在身上，虽然在自己的房间，她还是习惯性地将眼镜盒里的眼镜拿出来戴好，垂着眼将桌子上的笔记本打开。

　　虽然还是计划要马上离开，但她知道自己的心情现在并不平静，有很多东西都纠结成一团在她的脑子里滚来滚去，很是烦躁。这样的头脑是没有办法捋顺思维和情绪的，所以，即便知道自己现在有可能被人盯上了，她仍想做一些事来让大病初愈的自己身心都爽利一些。

　　短暂的开机画面过后，沈珞在椅子上坐下，移动鼠标点开邮箱。幸运的是，这次的邮箱不负她所望，有一封匿名的委托信出现在收件箱里。

　　原本躁动的心情被这个小小的信封成功地安抚了下来。她扶了扶眼镜，面容平静地将邮件打开。

　　这一次，她在信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目标人物：沢田纲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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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把这章撸出来了OTZ
久等了真是抱歉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