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曰》方琴师

4、无关风月

　　小尼姑微微阖了眼，似是困极，树烟想拥着她起身，好将她带下阁去喝些解酒汤。可刚要起身，竖好的衣领就被一双小手扯了扯。

　　“我自然是....舍不得你...”小尼姑扯着她的衣领，慢慢凑近她的脖颈，轻声道。些许醇香的酒气在树烟的面前散开。

　　“嗯...？”树烟低头，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瞧着她清秀的眉眼。目光中似有眷恋。

　　“别走....”小手离开了衣领，继而抚上了眼前美人妖娆如白玉般的俏脸，落下捎着酒气的一吻。
　　“醉鬼。”树烟轻笑，“别动，你这是在勾引我。”

　　“勾引....是这样吗？”说罢小尼姑又醉醺醺地凑上前，双手勾着树烟的脖颈。

　　鼻尖对鼻尖，四目相对，双唇仅差一点儿就相触。

　　月光之下，女子的嘴角带着轻柔笑意，惹的小尼姑发怔。

　　“你越距了，小师父。”树烟说，嗓音微微的颤。

　　“有些话，有些事，不是你能说能做的。”树烟继续说，眼眶边儿有些泛红。“既然已经皈依佛门，我也会速速离开，还你六根清净。，”

　　“凭..凭什么..”，小尼姑呢喃着。“你无故出现在这就罢了，怎么又突然要走。”

　　你将我拉向地狱，却要我不得越矩。

　　“傻姑娘....”树烟眸光里的一抹晶莹微晃，而后又是那样的轻笑“若是你能一世长安...那......”

　　“何...何..为一世长...安？难不成是一生独守青灯.....这倒也真是长安....虽寡却安...”小尼姑抵着树烟的肩，闻着她身上的淡香，就是这香，在她的梦境里已然萦绕了多日。

　　“呆子。”树烟笑，伸手揽她，抚着她晃散的乌发。

　　幸好她的师父准她蓄了这样柔美的黑发，树烟心想。

　　一握一抚，青丝如柳，又好似这几世光阴荏苒。
　　她温声叹道“你若不愿在此，便和我一起下山去，游山历水，让我好生护着你。这一次....我定是不会让你独自一人，纵使世间诸多炎凉，纵使只有几十载，我只愿陪你安安稳稳地过下去，若你不在....我也可随君去了，能与你一世安，纵然再无下一世，我亦是甘愿。”你不在....我也可随君去了，能与你一世安，纵然再无下一世，我亦是甘愿。”

　　良久未答
　　........................................

　　树烟拨开了小尼姑垂下来的乌发，看着她平静的睡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你得给我诺言，树烟低低地笑，否则再逃离，又是一个千年。
　　黑夜兮兮，冷风撩拨中浮动着骤雨前的清冷味道，是惆怅，也是深埋在灵魂里的孤独，无法冲破的宿命。

　　次日清晨，若明若现。有时带着凉凉的风，拂在人的心尖上，微微的冷，却不难耐。若是突然潦草地散了，也是只是一时惋惜。

　　小尼姑安慰着自己，但却毫无作用。天下战火纷纷，无处可寻，此次一别，怕今生都无法再见。

　　她斜头倚窗，静静地看着轩窗外那株枯败的柳。
　　半晌，回头，看见树烟正坐在雕花凳上戏谑地瞧着她。
　　“你在看什么？”

　　“我的风景”

　　视线隔交缠，像断不开的线，化不开的水。

　　“施主怎么还未下山。”
　　“我要找的人，她不肯走。”

　　你还未走，要我如何舍得独身离开。

　　小尼姑忽然觉得鼻尖发酸，原来并非因为昨夜，追根究底还是为了她口中的那人。能让她这样无拘无束的人有了羁绊，确实是不简单。
　　“头疼吗”腹诽之际，身前的人突然发问。
　　“什么？”
　　“你昨夜喝多了，说了许多胡话，怕是醉得不轻，今早难道不头疼吗？”树烟翘着嘴角，等着看眼前这古板腐朽的人儿面红耳赤的模样。
　　果然，可疑的红晕慢慢的染上了她双颊，而树烟撑着下巴看得饶有兴味。

　　“昨夜....你给我喝的是何物？”她嗫嚅的问。
　　“昨日之物，可解千愁，可载千愁。”

　　而后她站了起来踱步走到小尼姑身旁，倾身，唇中呵出的热气就快要染到小尼姑的红得滴娇的耳垂。她轻笑“昨夜调戏我之事，不准备给个交代吗？”
　　“施主....何出此言？”不如死不认账，小尼姑心里打着愚蠢的小算盘。
　　“哦？”树烟带着些许挑弄看着她。

　　“.....你要什么交代..”小尼姑吞吞吐吐地问，还是不能蒙混过去。
　　“不如，娶了我。”玉手攀上了她的肩，妖孽一般的人魅惑地说着。

　　娶了我。
　　这话让小尼姑发怔，许久回不过神。
　　“你怕了？”树烟修长的手指绕着几缕鬓发，试探着问。

　　小尼姑沉默良久，轻轻地说“是，也请...施主今后莫要说些让我烦扰的话。”

　　至于昨日，就当做一场旖旎的梦。

　　“那我再问你，若我下山，你可愿与我一同走？”树烟眯着眼，想掩住目光里的不安。

　　小尼姑抿了抿嘴，依旧沉默。

　　“好。”树烟静静盯着她看了半晌，依旧笑，只是笑得有几分无力，放下了搭在小尼姑肩上的手，转身慢慢朝门走去。

　　肩上少了那人的温度，小尼姑心里晾着失落。

　　刚要出门时树烟又顿了顿，道“桌上摆着莲子粥，不准待它凉了再吃，对身子不好。”

　　小尼姑看着她的背影，依旧妩媚，这样的女子不应属于这个空旷的山林，这个清冷的寺庙，而应该在繁华的尘世中，激起一波浪花，让天下人为她痴为她狂，那才是属于她的天地。

　　她走到木桌前，桌上的莲子粥用雕花小银碗盛着，光亮剔透，莲子沉在碗底，上边飘着几缕热气。小尼姑端起碗，用着调羹勾了一勺，送进嘴里，莲子粥的味道清淡，微甜，可莲子却未去芯，丝丝苦涩蔓延在舌上......

　　吃完便洗涑，完后，小尼姑走到院子里，拿了扫帚，低头扫着落了满地的枯叶。忽然，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僧鞋，抬头一看，对上了主持那张从来都是肃然着的脸。

　　小尼姑和掌做了个揖“主持。”

　　“嗯，静恩最近与寺里来的树施主来往倒是十分密切。”主持道。

　　小尼姑面不改色：“是，树施主觉得山中寺里太过冷清，便时常找我倾谈。”

　　“若真是谈心，贫尼也是无话可说，只是你颇有慧根，潜心修行，必能大成。树施主来历不清，凡尘气太重，望你误要入了歧途。你师父也是不愿如此。”主持深深地看了小尼姑一眼。

　　小尼姑低垂着眼帘看着地上的落叶“静恩谨遵教诲。”

　　她的凡尘气再重，可自己已经染上了，逃不掉了。

　　小尼姑在心底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