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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59章 ...

  •   【59】

      By 月岿然
      CP:花+流
      Ch:圣婴》第二部》第八篇》第59章
      AN:《圣婴》是[花+流]无差别文,有些转载的朋友标成[流+花]也没关系,但无论哪种标法都请不要漏掉中间的“+”号。

      复健中心门口。
      樱木在踏入大门前紧张地去上厕所了,流川枫无聊地站着。
      两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四分钟过去了。
      “= =(那猴子不会掉进坑里了吧……)”流川枫想了想,往厕所的方向移动,突然——
      捣!
      痛……流川枫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双手按在髋骨上转身,某只红毛猴哈哈狂笑不止。
      ……居然……居然被这只猴子千年杀了……!
      流川枫感到自己在脸红,可是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脸红,总之中“千年杀”这种袭击令他异常尴尬,自然对那猴子一阵饱拳侍候。
      樱木也没怎么还击,只一路逃跑,边解释:“我在你后面站了两分钟,你居然一点也感觉不到,我还以为你呆掉了,小小地试探一下……”
      “这叫‘小小地试探’?”流川还在疼得眼冒金星,一脚开飞猴子。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流川四下望望,樱木却不知被他那一脚踢到哪去了。
      “喂,又呆掉啦?”一只大手忽然出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流川这才发现樱木就在他左手边很近的地方,刚才竟没发觉。联系到樱木之前说的站在他身后两分钟他也没觉察的话,流川一个激灵:似乎只要樱木不主动出声或接触,他就无法感觉到樱木的存在。
      他又叫樱木站开试验了几次,果然如此。
      流川心里一阵发冷:他丧失了敏锐的感知力?那以后在球场上……为了确认,他抬头寻找小麻雀莫娜,一眼看到那家伙正跳着八字舞显示自己的存在。流川稍稍安心:他能发现莫娜,说明不一定是他的感觉出问题,而是大白痴啥时练了龟息功?
      樱木站在流川的正前方一厘米处(生怕他丧失目标感),大声喊道:“说不定只是因为天黑,我们进门有光就好了。”
      流川点头,他也想找多些人试验看,弄清问题究竟出在他的感觉上,还是出在樱木身上。
      两人走进复健中心,樱木一进门就嚷开:“惠利小姐!大婶回来了吗?”
      小护士吉川惠利今天值班,所以樱木进门就叫她。等了会儿没听见回音,他探头到接待处一瞧,吉川惠利伏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工作时间睡觉,被头儿发现那还得了。樱木好心地伸手想摇醒她,无奈惠利睡得忒沉,他上敲天灵盖、下拍玲珑腰、左摇肘、右撼袖,忙活半天,小护士愣是不醒。
      “唔哇!”樱木回头叫流川,“狐狸,我头一次见到比你还难叫醒的人!”
      流川心想:你叫得太斯文了,要是白痴乔西那个拳脚闹钟来叫,绝对叫得醒。
      樱木对女孩子都是比较礼貌的,当然不会上拳头,只得作罢。

      樱木从接待桌退出来,挠头:“那我们直接去找大婶吧。” 带流川往楼梯走。
      一路上,樱木兴冲冲地往前跑,流川却渐渐觉出些不对劲。太安静了,才晚上八点多,这么多灯火通明的走廊和房间,怎么一点人声也没有?

      咔嗒一声微响。
      流川偏头,走廊右边一扇门开开一道缝。但是并没有人从里面出来。流川经过时目光在门缝里停留了一下。似乎这道门原本没锁,被他们行走在木头地板上的震动敞开一条缝。
      ……!
      “樱木,”他上前一步,伸手摁住前方少年的肩膀,“等等。”
      “唔?”樱木转过头,腮帮鼓起,仿佛Q版面包脸。
      流川指头一点,推开右侧那扇门。细小的门缝张大,直到整个房间的景象映入眼帘。
      樱木眨眼,再眨,流川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口型在慢慢形成一个“O”。
      房间里有三个人——三个呼呼大睡的人。只是睡的姿势古怪别扭,若不是三人的身体都在伴着呼吸稳稳地起伏,几乎像电影里的凶案现场。
      一名30岁左右的男病人上半身横躺在床,脚还放在地板上,仿佛坐在床边时一头倒下去,就此睡了起来。
      护士的查房纪录散落一地,伏在床沿睡得好不安详。
      靠着床栅半坐酣眠的应该是医生,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头滑稽地侧向一旁。
      傻瓜也看得出这景象的不正常,加上正门接待处那个怎么也叫不醒的小护士吉川惠利,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意识到不对劲的樱木脸色变了。……大婶!他拔脚往二楼跑,冷不丁被流川拎住后领,拽得原地踏步。
      “流川!我要看看大婶有没有事!”
      “别乱跑。”流川闪身步回走廊,把门在身后带上,朝樱木打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把一楼右翼能推开的门都推开看了一遍。
      只要是有人的屋子,所有人都和最先那个房间里的人如出一辙,用各种各样的奇异姿势做着同一样事:睡觉。
      这是多么诡异的情景——天下第一瞌睡虫流川醒着,满楼勤劳的蜜蜂好同志们却在大睡。
      他们尚未上楼检查,但从周围诡异的寂静判断,很可能楼上也一样。
      若要恰切地形容,好像整座复健中心的人在某一刻同被霹雳击中头壳里的松果体,叭叽一声统统睡倒。

      “会不会是什么气体泄漏,集体中毒?”樱木倒也机灵。毕竟一道霹雳打中百八十人的松果体的概率,和一阵飓风刮过废品厂组装出一架飞机的概率一样低。
      不过涉及到“气体”,两人就卡壳了。一对化学白痴连氮气和□□的性质都搞不清楚,指望他们推断什么气体有如此神奇的催眠效力可真是为难。
      两个五科以上不及格的小孩托着下巴苦思冥想半天,同时搔头:想不出……
      报警!
      樱木遇到突发事件一向反应快,当头冲进值班室拨打110,然而令他傻眼的是:电话仿佛也睡着了,明明接口、话线一切完好,却怎么也拨不出去。
      “狐狸用你的手机!”
      “我的手机只能打电话给我的妈妈爸爸。”流川掏出那只定制的“亲情专用手机”。

      面面相觑。

      流川忽然开口:“如果是气体泄漏,我们两个为什么没睡着?”
      诶?有道理。
      而且大家睡得是那么香甜(除了姿势丑了点),一点也不像气体中毒。

      简单地统一意见后,两人决定先上楼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人醒着,尤其要找到直子医生,然后开车回市区报警。

      行到楼梯中央的平台上,樱木蓦地感到耳侧一阵凉风,他反应迅捷地扭头,就见流川枫的黑发如风中的云絮擦过他的脸颊,整个身体软软地朝陡直的楼梯下方跌去!
      樱木一惊非小,慌忙伸手向流川捞去,拉住一只袖口,然则流川跌得太突然,下冲力太大,袖口从他手里滑了出去。
      樱木惊恐地注意到流川的眼睛是闭着的——似乎毫无知觉,一丝自救的反应也没有。眼看他就要头朝下跌落楼梯,樱木飞身跳起,以他自己都不明白的、篮球场上般的超级本能,从空中跃过正在跌落的流川上方,落在一楼的楼梯口。顾不上双脚骤然着地的酸麻,他箭步而上,接住了流川。
      “喂!”樱木抓住砸在自己身上的流川的肩膀,把他当狐狸布公仔一样使劲抖晃,“狐狸?流川?你没事吧?”
      晃了近一分钟,樱木都觉得要是自己被这样晃,肯定晕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流川枫才慢吞吞地睁开眼,撬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站直。
      “你怎么了?”樱木好奇又心有余悸地观察他,“没体力也不能说摔就摔哇!要不是本天才,你的脑袋现在就是柿饼的形状了!”
      流川搔了搔他差点摔成柿饼的脑袋:“我好像……突然睡着了。”
      “&%¥&%)#×”
      果然,流川的眼睛带着他经典的惺忪睡意。可是爬楼爬一半睡着?爬楼爬一半睡着?!
      要在平时,樱木肯定早已叉腰嘲笑流川睡功又创新高,但是此刻,他的动作却是啪地一下捂住嘴。视线和流川相触,从流川顿悟的眼神,他知道流川也意识到了。
      他们在一楼看见的所有的人,都如被闪电击中一样在某一刻突然睡倒,这和流川刚才的惊险一幕若合符节。
      所不同的是流川枫是在一楼和二楼中间的楼梯平台上突然“中招”,回到一楼便不受影响,似乎比一楼睡成一堆的人强些——当然,比之他天才樱木花道尚有不如。
      等等,二楼?一楼?樱木脸色骤变,拉起流川枫往大门跑。
      “干什么?”流川挣脱他,走回楼梯口,定定地朝上瞧望。
      “别站在那!”樱木急得跺脚,“是气体泄漏!源头在楼上,所以二楼的浓度比一楼高,我们再不走,一楼的浓度升高就走不掉了!”
      “不是气体。”流川依然在凝视陡直晦暗的楼梯,语气静默、紧绷,“是场。”
      “场?”樱木焦急的脸上逸出一颗问号,“篮球场?”
      滴汗。“是物理里的场!”
      “&%¥&%)#×”红发男孩差点撞墙,“物理问题和化学问题一样,都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那是大猩猩的业务领域!我们现在必须尽快离开,报警救人!”
      流川转过身来,看不出他流海后面眼睛里的情绪。
      “我们不能离开。”
      “为什么?!”
      “这是一种催眠术的场。”流川指了指身处的建筑,“从里面擅自走出去的人会失忆。”
      樱木懵了。
      半晌——
      “你怎么知道?”
      流川枫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情绪闪了闪……又似乎没有……樱木不能确定。如果有,那稍纵即逝的迟疑与影绰,是对着他的红发的。樱木不知为何就想起几个月前“不打败流川誓不剪发”的豪言,不自在地把披肩长发偷渡进衣领里。
      流川却已在开口说话:“我以前……中过类似的催眠。”
      在楼梯平台上被睡意击中的刹那,流川脑海里浮现出一双眼睛。——比第一次记忆还要久远的那个梦里,晶莹着泪痕的金色眼睛。
      “睡吧”,那双眼睛说。——自从跟大白痴去枫玛买篮球的路上启动了那个梦的下半截(见26章),以后他再做到这个梦时,总是以此结尾。然后睡意就像天使的翅膀一般将他包围。
      比Morpheus香水还美妙的睡眠,比Morpheus香水还危险的睡眠。
      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我敢肯定。”流川说。
      “气体……”
      “不是气体。气体中毒只在封闭的空间才发生。”
      樱木消化这条信息。唔……我们进来的时候大门洞开,嗯嗯,好多房间也是开着窗的呢……
      “而且气体散佚速度快,这么长的时间,一楼和二楼的浓度早该平衡了。”
      樱木记起在赤木家进行温习集训时做的化学题,好像是这么回事。
      “只有场,强度的分布是固定的。”
      樱木移动到楼梯口,和流川一起仰望那个险恶的楼梯平台。难道说,这个“催眠”场的中心在楼上,二楼场强比一楼的场强高。不知何故他们俩对这个场的免疫力比普通人好,所以在一楼两人若无其事;樱木的免疫力又似乎比流川强,流川到楼梯平台是极限,樱木则没事。也幸亏如此,否则他们两个同时在楼梯平台摔下去,一定会成为这栋楼里睡姿最丑的两位——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两人不约而同地倾听楼上的动静。
      地板上、廊壁上,横竖都是未关严的门里投射出的静止的灯光。空气里,仿佛只剩他们两颗活动的心脏,在砰砰砰砰的越来越快的节奏中发出震破耳鼓的鸣响。
      “楼上有醒着的人。”流川低声说。
      樱木一凛:“你听见动静?”
      “不。……但既然是催眠术,肯定是清醒的人在发动它。”
      樱木花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造成这一切诡异事故的人就在楼上的某个地方?以自己为中心,无声无息地维持着这个场?可……把整个复健中心建筑笼罩的催眠之场,太天方夜谭了吧?……没错,怎可能有人这么厉害,狐狸这个草木皆兵的胆小鬼!樱木转回头向往地凝望洞开的大门。
      “喂,真的擅自出去就失忆?哪有这么离奇的事。”
      流川乜他一眼:“那你出去试试。”
      “你呢?”
      黑发男孩摇头,在口袋里翻找一阵,掏出一支荧光笔:“出去之前在外衣上用荧光笔写好‘送我去警署’,这样你失忆之后,被好心人捡到不至于走丢。”
      咕……“ ‘捡’?我又不是迷路的阿猫阿狗!”
      流川耸肩。“迷路阿猴。”
      “你……!迷路阿狐!”
      “我不出去,不会迷路。”
      “!!”樱木烦躁地揪头发,“好好好,信你一次……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上楼睡倒,出去失忆。困在这里直到饿死吗?……等等……”樱木的手抖了一抖,“你说从这个场‘擅自’走出去的人会失忆?”
      “嗯。”
      “那只要不‘擅自’就行了?”
      “嗯。”
      “怎样不算‘擅自’?”樱木傻傻地自语,“对空气喊:‘我们离开了哦,场!跟你说一声!’?”
      流川枫忍住额头青筋。“不擅自的意思,”他说,“就是等这个场消失再走。”
      樱木弹起来:“你脑壳坏了吗?我着急出去是为了什么?报警!既然不是气体泄漏,是有人故意发动这个催眠,更要及时报警!这个人现在一定在楼上做坏事,等他自己让场消失,什么坏事都做完啦!”
      仿佛印证樱木的话般,万籁俱寂的空间里毫无预警地响起一声凄厉的喊叫,像是一只利爪,划过天花板刺入一楼。樱木花道和流川枫猝不及防地定住。四面八方原先如老僧入定般的灯光倏地暗了暗,然后,如同骤然被紊乱了电压,白的黄的光芒乍然爆发,从二楼纵横楼梯而下,席卷整个廊道,染明了哪怕最晦暗的角落,让一切都亮得如同曝光过度的照片。随之传来又一声尖厉的嘶叫,声音之高,连光的怒涛也黯然失色。
      流川枫感到身侧红影一晃,樱木花道已发疯般地往楼上冲,流川赶忙拉他的后领制止,被樱木挣脱,情急之下,流川顾不上姿势不雅,两手齐上抱住他的腰,硬是一格一格地把他拖离楼梯。
      “那是大婶的声音!”樱木急得几乎错乱,“大婶的声音!放开我,她一定出事了!”
      流川闻言也是一讶,双手的劲却没松:“白痴!你这样跑上去有什么用?说不定一上二楼就睡着!”
      这时狂乱的光芒终于超出电灯的负荷,一片灯泡碎裂声之后,所有的灯光齐齐熄灭。整幢建筑陷入黑暗,只有楼梯平台上方小小的天窗零落下星微的月光。
      疾速的变故令两个少年一时噤声。尖叫声不知何时也消失了。

      仿佛时间的琥珀冻结了光与人声,在那一刻,万物静止。

      这几乎是一种神圣的寂静,在这被无限拉长的几秒钟里,窄小天窗外的冬月好似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将被云层兜揽的月色倾洒而出。冰样的天空里,月光不可重拾地坠满人间。
      然后两个少年就听到了那个声音——只有这一个声音未被寂静终止,如同月光的藤蔓,有着与纤细身躯不相称的穿透力:
      “...jörðar, lofts og allurra fjörlegra hluta. Hlýðu auðmjúku kalli mínu...”
      樱木花道竖起耳朵听了一阵,不知所云,于是继续掰挣流川箍在他腰上的手,这回一下子轻松挣开,他拔脚朝就朝楼上飞奔,随即意识到流川没追上来,迟疑了一下,略略回头瞅一眼下方,就见稀薄的月光下流川枫面色惨白,神色宛如梦游。樱木瞅他的时候,流川像是一下子回过神来,见红发少年已经跑上楼梯,立即三步并两步来追。樱木狡猾地一溜烟蹿到楼梯平台上方的梯级,这里超过了流川对催眠场免疫力的极限。果然,流川枫恼火地在平台下两级立定,对他鞭长莫及。
      “嘿嘿哈哈……”樱木得意地双手叉腰,“平民百姓追不上本天才了吧?”
      当没听见,当没听见……“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才不上当!有话就这样说~”
      “楼上那个人可能察觉到我们了,”流川竖耳倾听,“他在念催眠祷词……”
      “催眠祷词?”樱木茫然地打断他,“这个叽里哇啦的怪声?”
      ||||“不是怪声,是一种古北欧语。”
      樱木毫无反应。骗人的吧,狐狸连英语都那么烂,听得懂古北欧语?
      流川没空解释,双臂在背后靠拢,一托左肘把黑色护臂从袖口褪了出来,银鞭“夜遁”激飞而出。

      下一刻,被“夜遁”捆得如同芜湖长粽的樱木花道被流川提溜回楼下。
      “唔唔唔!卑鄙!”可怜连嘴也被臭狐狸捂住,抗议的音量一点气势也没有。

      其实樱木估计不错,流川当然不懂古北欧语,但他认出了那一句“...jörðar, lofts og allurra fjörlegra hluta. Hlýðu auðmjúku kalli mínu...”[1]的发音。古北欧文以如尼文为首,一向被认为具有魔力,常见于神秘意义的诗歌、咒语或魔法,巧的是这句话流川枫曾经在特殊的场合从母亲口中听过,知道这是某种威力可怖的催眠术的祷词首句的一部分。
      如果译成日文,这句话的大意是“……大地、空气和所有的生灵,请听我谦卑的召唤……”
      不知催眠术的发动者是否发觉建筑里闯进了清醒的人,竟然启用这个召唤天地万物能量的催眠术增大场强!先前的光之怒涛,已可得窥这种催眠的霸道。
      那么,等这个人的祷词一念结束,他和樱木花道免疫力再强,也无幸免之理。

      这个时候,任何接近二楼的行动都是愚蠢的。最佳方案是找一处离念祷词的声源最远的场所,拖延时间,重新计划。

      * * * * * * * * * * * * * * * * * * * * *

      厚木市寿町。

      “叮咚~叮咚~”麦凯按响7号的门铃。
      他能够感到门里有人透过猫眼往外瞧。麦凯准备好对方见他是陌生脸孔,先用内线对讲机问个明白,不防大门哗地一下干脆地开了。
      开门的是个跟小枫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和尚头,个子高高,双手湿漉漉的还沾着洗洁精泡泡,像是洗碗中途大大咧咧地跑过来开门。少年两只袖子挽到肘部,裸露的小臂透着健康漂亮的淡玫瑰色。
      “流川君?”少年劈口道,语气万分惊奇,但听在麦凯耳里,宛如被当头闷了一棍。
      这孩子认识小枫?啊啊啊啊,麦大明星以凡出门必流川cosplay枫的伎俩在日本逍遥几年,终于好运到头,遇上小枫的熟人了?难怪这孩子问也不问就冒失地开门,竟然认识小枫!早知道不戴这张人皮面具,呜呜呜……
      尽管心中惨叫,麦大明星何等演技,以流川枫的脸熟练地抛出迷糊眨眼式:“仙道?”愣一愣、退后一步确认门牌、挂黑线、滴汗、摸头一气呵成,“不好意思,认错番号了,我要找的是13番7号。”
      “这样啊。”和尚头少年憋住笑,“不过真巧呢(敲错门也能敲中熟人,强⊙0⊙),要不要进来坐坐?我去叫我哥……”
      “谢谢,不用了,我还得去13番7号。”麦凯落荒而逃。
      后方的大房子里,隐隐传来和尚头少年的声音:“哥!哥!你猜是谁?湘北的流川枫!不过他是敲错门……”

      12番5号宅外私人菜园的一棵隐蔽的西红柿树下,麦凯郁闷地拨拉一沓人皮面具。面具数量不少,但是带出来的这沓里黄种人面孔的只有寥寥三张:一张像如花,一张像小强,还有一张像相扑名人、第65代横纲花田贵乃花。麦凯在三张面具里逡巡来逡巡去,愣是辨别不出哪张稍微比另两张强一点。
      我光辉灿烂的迷人外表啊……
      终于,麦凯心一横,闭眼随便抽了一张戴上,重奔7号门口。

      “叮、叮咚…………叮咚、咚…………”虽然门铃声有气无力还带着些许哭腔,毕竟在响。
      麦凯又感觉到有人通过猫眼朝自己瞧,庆幸的是这次门没有立刻开,而是内线对讲机先响起来:“请问你是……?”
      仍是和尚头少年的声音,他的哥哥一定很懒,让弟弟连应两次门。
      麦凯压低声线,用略带沙哑的音色答:“你好,请问仙道让先生在家吗?”
      对讲机沉默了一会。
      “……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少年的语气一点也不像上回那样活泼,相反带着小心与戒备。
      麦凯很想灿烂一笑,但考虑到这张面具是小强脸,笑起来的效果绝对是反效果,只得在语调的温和度上下功夫:“你跟仙道先生说J.M.来找他,他会知道的。”
      对讲机后的少年迟疑了一会。
      “你等等。”

      等了约摸三分钟,门才开。
      麦凯跨了一跨却没跨进去,定睛一看,两个身高一米九的高大少年一左一右站在门口。whoa!Quite...imposing...(注:哇喔!真……壮观呀……)
      左边的和尚头少年显然已经洗好碗,手干干爽爽地扶着门框,几分好奇几分狐疑地打量麦凯。右边的少年想必就是和尚头的哥哥,一头尖尖的朝天发,比弟弟更健壮高大,毫不刻意的放松姿态,身体的角度却偏偏有一种摄人眼球的精密和英俊。
      不愧是“风中鬼王”仙道让的儿子呀,麦凯心中似笑非笑地想。

      这时哼哈二门神的背后传来一个男子声音:“阿彰,阿淡,怎么这么没礼貌,堵在门口客人怎么进来?”
      “不好意思,请进。”右边叫阿彰的少年礼貌地向麦凯点头。两个少年同时侧身让进麦凯。
      于是麦凯看见了他们后方发话男子的样子。
      男人约摸四十岁,坐在轮椅上,从他的坐高和成锐角放在脚踏上的腿的长度看,他若是能直立,不会矮于一米九。如果光看上身,仙道让还是麦凯记忆中的样子——高大健壮、肌肉发达的美男子,吸引人的磁力像北极一样强。但是他的腿由于轮椅生涯已经瘦得如同骷髅,简直很难想象本来的模样。
      仙道让的样子没有让麦凯吃惊,麦凯的样子却让仙道让吃惊了。
      “我想你自称是J.M.?”仙道让盯住麦凯的脸,瞠目结舌。
      麦凯清楚自己的小强脸太没有说服力,可仙道让的两个儿子在场,不好多说什么,于是抬手做了个变脸的手势。
      父亲神色的变化引起两个少年的警觉,两人如会瞬身术般嗖嗖挡在父亲面前。好在仙道让已经看到麦凯的手势,反应很快地领悟了。
      “没事,阿彰,阿淡,你们回房间吧。我和老朋友聊聊。”

      麦凯在仙道让的指引下把轮椅推进书房,锁上门。回转身时,仙道让已经调转过轮椅,眯眼打量他:“你毁容了?”
      &*$#&¥%#!麦凯撕下人皮面具。仙道让嘴角微扬:“哈,我也说,大帅哥怎么变成赤豆冰棒了。”
      “赤豆冰棒?”麦凯瞅瞅人皮面具上密密麻麻的粉刺疙瘩,佩服仙道让的绝妙比喻。
      仙道让示意他坐。
      “需要点什么?茶还是咖啡?但是恐怕你得自己倒。”
      “谢谢,不必,我有急事找你。”
      仙道让善解人意地挑眉:“显然。”
      “大町和小町出狱后都找过你吧?”
      “你是试探我,还是早有答案?”
      “都不是,我只想尽快进入正题。”
      “那就别兜圈子。”
      麦凯凝视对面的男人,后者唇角一抹微笑横亘,由他凝视。

      “天下最遗憾之事,”仙道让双肘搁在轮椅扶手上,十指对顶,“莫过于欠仇人人情。麦凯先生找我何事?尽管问,我如实回答你。但是别追究我答案的由来。”
      “大町死了你知道吧?”
      仙道让依然微笑,没反驳。
      “小町想绑架我儿子。”
      仙道让不着痕迹地蹙眉。“这个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会阻止。别忘了,不二雪是我半个徒弟。……啊,他现在改名叫‘枫’,是吧?说起来有近十年没见了。”
      “要不要我告诉他你的真姓是仙道?”
      “哈哈,不必,我是一个已经消失的人,小孩子的世界还是单纯点好。阿彰也不知道湘北的流川枫是我的半个徒弟。”
      “你儿子和我儿子怎么认识的?”
      “篮球。”
      原来如此,不难理解。

      麦凯把绑匪如何绑错人的经过向仙道让简洁地说明了一遍。
      仙道让听完后道:“那么,你不赶去交赎金,跑到我这儿做什么?小町的这桩蠢事我没参与。”
      “我希望你告诉我念择会在神奈川的秘密据点。”
      “不可能。”
      “我考虑过了,这是唯一的方法。你比我更清楚小町的性格和手段,如果顺着他的布局去交接地点见面,就是往风凝当年陷了的圈套里钻。他们既然提出改地点,现在先行人马肯定在开往东名高速,喽罗们估计会把中井停车区包了,但是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趁其总部空虚和不备潜入他们的据点,胜算会在我这一边。”
      啪、啪、啪,仙道让赞赏地鼓掌。“不愧是当年把我哥哥气得七窍生烟的‘哪里来的臭小子’,你的智商真可怕。”
      “仙道阳造叫我‘哪里来的臭小子’?”
      “很没创意吧。”
      “‘臭小子’啊,回想起年轻岁月了呢……”
      仙道让苦笑自语:“我倒觉得自己从没年轻过。”接着正色问:“你夫人不知道你来找我吧?”
      “她不知道。”麦凯看一眼手表,“离交接时间还剩一小时,我能否成功,关键在赶在押送那个男孩的主车开离他们的据点前找到他们的总部。”
      两人都能感觉到空气中微微涤荡的漩涡。
      仙道让把目光移向半展在书桌上的一幅浮世绘,如雾的樱花,纷繁的枝干,背景深远得看不到天空。
      “我虽然从来不是念择会的人,”他说,“但这不意味着某些秘密我无义务保守。”
      “我明白。”
      仙道让叹口气:“所以才棘手,都是明白人。”
      他伸手卷起书桌上的浮世绘,顶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把匕首丢在桌上。麦凯眯起眼睛。
      “用它划破左手无名指写份缄言书,保证你除了今晚,不会以任何方式出于对念择会不利的目的利用我给你的信息,也不得把它以任何方式告诉你之外的人——包括你的夫人。”
      仙道让把匕首抛给麦凯,麦凯准确无误地握住把手,提到眼前打量。
      这是一把纯银的匕首,把手华丽的银色浮雕如同舒展的烟纹,刃口薄得不可思议,锋锐到极致的光泽令它看上去不是银色,而是白色。
      “缄言刀?”
      对面的男人点头。
      麦凯抚了抚刀刃,眉头也不皱地向左手无名指划去。

      * * * * * * * * * * * * * * * * * * * * *

      樱木花道和流川枫坐在器材室的的护具堆上。这里是复健中心一楼左翼最边缘的房间——他们所能找到的离二楼声源最远的地方。
      如果你记得《灌篮高手》22卷84页樱木花道挑战流川枫一对一失败后的三格画面,想必对那三格画面的旁注台词有印象:
      “痴呆状态”→“被人安慰”→“反而想哭”。
      此刻,樱木花道的姿势神情,与那时别无二致,只是旁注台词稍有变动:
      痴呆状态→没人安慰→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之所以“没人安慰”,因为身边的人不是好哥们儿良田和小三,而是某只说话不带刺已经谢天谢地的狐型冰雕,且此狐同在痴呆状态中。而“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则是缘于樱木和流川一番探讨研究后的结论。
      流川枫认出了催眠制造者的催眠祷词,据他所说,这种催眠除了发动者自己,只有短期内喝过某种叫“Ifing Water”的东西的人,才不受影响。由此,为何他们两个比一楼的其他人更有免疫力这个谜团迎刃而解——一小时前流川枫曾用Ifing Water把樱木从睡眠中叫醒,因此樱木的血管里拥有Ifing Water的免疫力。而流川,呃……他们两个来之前……亲过。咳咳,一定是亲亲的时候流川沾到樱木口腔里Ifing Water的残留,但是很微量,是以免疫力不如樱木高。
      既然这样,叫樱木一人到楼上探个虚实不就好了吗?
      答案是不行。
      为啥哩?
      废话,危险啊!催眠者那么厉害,没人接应一个人跑上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哎!到时留在下面的流川也孤掌难鸣。所以,他们两个不能分开行动。
      可是流川的现状又无法上到二楼,这就纠结了。

      两人甚至出于试验的纯洁想法,红着脸又深深地亲了一次,然后小心翼翼地爬楼尝试一回,结果流川的免疫力仅仅提高二级台阶,又睡倒了。

      看来亲亲的效果是有限的啊。
      纠结啊纠结!

      纠结的无聊中,流川狐狸产生一个奇思妙想,是关于樱木在复健中心门口表现出的“龟息功”的。流川进入复健中心后能够主动感知到那些睡着的人,可见问题不是出在他的感觉上,而是出在樱木身上。可樱木猴子今晚之前并没有表现出这种能力,难道也是Ifing Water的效果?
      答案又是不。为啥?流川狐狸说Ifing Water没这个功能。
      那是咋回事咧?
      经过一番狐言乱语,奇思妙想登场。
      流川说:你像Melon阿姨。
      然后说:Ifing Water有个例外个案,就是Melon阿姨用的时候,会产生这种仿佛抹去自身存在的隐身“龟息功”效果。
      樱木说:你你你怎么知道Melon姐……啊不……阿姨……啊不……Melon!的事?
      流川说:我妈妈告诉我的。朱迪教练不是说过她们认识嘛。
      樱木说:啊啊哦我想起来了。那又怎么样?
      流川指他:证明你真的很像Melon阿姨。
      樱木呆:那又怎样?
      流川托下巴:证明Ifing Water和你的体质结合,会制造出这种独特的龟息功。
      于是两人都想:龟息功好呀!楼上的催眠者一顿祷词爆发,说不定就是觉察到楼下有清醒的人。既然樱木有“龟息功”,给他发觉的应该只有流川。如果流川也获得龟息功,那他俩无论怎么在楼下大叫乱蹿,也不用担心被发觉!
      两人推理得美滋滋的,于是樱木说:我怎么把龟息功传给你?
      更重要的是:怎样把Ifing Water的完整免疫力给流川镀上?

      事实证明流川枫在纠结的状态下反应力异常牛叉,他忽地就想到白痴乔西好像也是对催眠免疫的不倒翁。
      可白痴乔西从不用妈妈的Ifing Water啊。
      那他怎么就催眠不倒翁呢?
      流川跟樱木一说(当然,略去他父亲的名字),拖樱木下水跟他一起纠结。

      妈妈是Ifing Water的长期使用者,乔西不是。那么,乔西是从妈妈那里“传染”来的能力?
      话说,Ifing Water是可以通过亲亲微量传播滴。
      可是乔西对催眠的免疫力几乎跟妈妈齐等,“微量”说不通。
      因为比亲亲更亲密的接触?
      对了……“传染”这个词……某些传染病的传播渠道……
      ……………………
      一个惊悚的主意粉墨登场。

      “白痴,”流川问樱木,“你知道男生和男生怎么‘做阿姨’吗?”
      咚!以为流川有什么高见凑过去听的樱木直挺挺摔在护具堆上。
      流川奇怪地看他一眼,向炭化成“朽木花道”的红头阐释自己的推理,最后宣布:“如果我们知道男生和男生怎么‘做阿姨’,我就能获得跟你一样的免疫力。”
      于是“朽木花道”由红变白,终于变成“朽木白哉”。
      流川不解地觑他一眼,嘿咻站起来,掏出手机。
      樱木金星乱冒的视野里,只见流川枫走到窗户前,正在打手机。
      “喂,白……爸爸。……嗯……男生和男生怎么□□你问到没?”
      思维停顿N秒后,樱木才意识到流川在做什么。
      他问他的老头子怎么‘做阿姨’?还是问*男生跟男生*怎么‘做阿姨’?!
      樱木从护具堆上打着旋儿滚下,叭叽一声——“朽木白哉”跌成了“朽木露脐哑”,气若游丝地看着“流川疯”。噫嘘唏,呜呼哀哉!此呆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以上为樱木花道从“痴呆状态”→“没人安慰”→“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的全过程解析,谢谢收看。

      [1]“...jörðar, lofts og allurra fjörlegra hluta. Hlýðu auðmjúku kalli mínu...”:确切地说,这是古诺尔斯语(Old Norse),即古斯堪的纳维亚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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