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玦》夕吹

2、第一张 逐出师门 上

　　日头刚开始足了，御风楼里竹帘半卷，漏下来的阳光勾出了窗外点点风物。

　　楼里桌前，一个说书人正在说那一段《纯阳异传》，室内一片安静，只等那抚尺一响。

　　啪——“话说这九州大地之上，一条雁江贯穿东西而过，由是即有南北之分。人类的文明依河而起，繁衍生息，时至今日，千年有余。

　　古人云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这天下分成南北两朝，雁江之北即北宁王朝，雁江之南即南贞王朝，这两皇对峙，两帝共存的时局至今已有三百年，正是到了清虚道人所预言的天下一统之日。由是，狼烟又起……”

　　茶楼上层帘幕低垂的包间里，是一位公子，一袭月色长袍，奢华却低调，虽无一丝多余的装饰，却难掩一种雍容的气质。眉目生的极美，凤眼狭长，眸光深不见底，眉宇间却是一层清冷，让人难以接近。这位公子听到此处眉头一皱，挑帘像说书之处望去，一张清俊的面孔上，浮起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担忧。一旁的小厮察言观色，说道：“公子，这《纯阳异传》仅是民间传说，多有杜撰，不过乞求拨人一笑罢了，公子何必于此劳神呢。”

　　“无妨，”公子淡淡答道。“你若无聊，便全当消遣罢了。”那公子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这上等御贡茶的香味一时间从帘子散出去，引得懂茶之人回头，却只能隐约看到帘后一个清俊出尘的影子。

　　那公子又言道：“何况这世上本就是真亦假，假亦真。”他的目光透过窗子，望向了视野尽头一座云烟缭绕的高山——清雁山，那便是那雁江的发源之地。

　　民谣有云：“清雁山下雁江水，清雁山上清虚观，清虚道人晓天机，两朝双帝指间算。”

　　——好一个两朝双帝指间算。

　　青衫公子眼睛微眯，那说书的说的不错，还有五年，便是那道人预言的天下一统的年份了。

　　说书人道：“纯阳郡主，相传闺名叫做萧写月，北宁临章王萧良山之女，尚武侯萧擎之妹。相传郡主出生之时，临章王府上空腾起五色祥云，形似蛟凤，大吉之兆。郡主更因此得清虚道人以半粒逸尘丹相赐。本应是大吉之人，谁料生逢乱世。故事，还要从十五年前的赤钰之战说起，那时，纯阳郡主尚是……”

　　话音未落，屋外树上便传来了一个细微却清脆的声音：“师兄，赤钰在哪儿？”那公子闻言向外一望，只见窗外的树上有两个人，问话那个身材瘦弱的少年正仰卧在枝桠上，一条腿懒散的耷拉下来，腰间一根长鞭，手里还捧着一个酒葫芦，正喝得双颊通红。

　　“谁知道呢，”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反正你知道大概是那个什么阳郡主的娘家就成了。”自从数月前那流落异邦十五年的纯阳郡主奇迹般的重返京师，回归临章王府，这书便在民间火了起来，人们对这位传奇郡主的英勇事迹竞相传颂，闺阁之中甚至一时间兴起了在眉心点一抹红的风潮，只因传闻中那纯阳郡主便是个眉心一点胭脂痣的倾城美人。

　　过了一会，那小师弟又说：“师兄，我们为什么不进去听？”

　　“阿玦，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兄没钱。你当这茶楼是你白喝白坐的？这可是御风楼啊！”

　　“哦？原来…师兄你这口袋里是…空的？”沧玦突然伸手拍向了师兄的口袋，那师兄反应奇快，一个提气，身子一轻，已是上了好几层枝桠，然而那沧玦反应更是快，一拍不成，竟顺势反掌一切，剑气鼓动，只听咔嚓一声，那师兄站的枝桠应声而段，下落的风声中夹着铜钱相碰的声音。

　　那茶楼里的小厮看到两人的伸手不由得面色一凛。

　　“沧旭师兄？”那沧玦眼睛滴溜溜转着，复又舒舒服服躺了回去。

　　“别，这可是你师兄的私房钱，不能给你用！”沧旭站稳了脚，“你倒是越发顽劣了，这般下去，将来如何嫁……”

　　这话却被打断了“你攒私房钱？想干嘛？嗯？”

　　沧旭的脸竟然红了。

　　沧玦哧得一声笑了，“师兄，你又瞅上哪家的小姐了，用不用小师弟帮你物色物色？这次大手笔呀，带的钱不少嘛！”

　　沧旭红着脸嘴唇抿了抿，显然是恼了。“你少胡说！”

　　“哟，不是么？”沧玦的眼珠一转又落到了沧旭的口袋上，“那还不快快把钱双手奉上？我要进去听书！”说罢便伸手去掏。

　　谁知这次沧旭却铁了心了，就是不给钱。两人均是动用了轻功，围着几簇枝桠上切磋起来，皆是衣袂翩翩，身轻如燕，这次，却并不曾碰落哪怕半片叶子。

　　“吟风，你看那二人如何？”

　　那小厮回神，略一颔首，道：“轻功了得，内力奇高。”

　　那公子把玩着茶杯，说：“年纪轻轻有如此造诣已是不易，更何况是女子。”

　　吟风一惊，“您是说，那个身材瘦小的少年，女扮男装？”

　　那公子不再作答，只是望着窗外，眉目间清冷不减，唇畔勾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清雁山果是一方圣地，这一趟来北宁，在这山脚之下，便已经遇见多位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