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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旧人(九)(十) ...

  •   旧人(九)

      硝烟弥漫,烽火再燃。祁言亲自领兵出征踏破了边疆短暂的平静,三月之内,连破四城,上下将士士气高涨,更是把边境其余小国打得节节败退。

      一身重铠的祁言坐在帅帐之中,细细看着一旁挂着的地图,到现在为止,吃掉的都是些零碎的小国小城,真正的硬骨头尚在等待他。

      此次出征,算是体会到何谓边境苦寒,才是初秋的时节,终日里却已冷冽刺骨,大帐中点了三个火炉尚觉寒意萦绕周身。

      祁言走到火炉旁,伸出手烤了烤火,火焰明明灭灭,恍惚间那个人又钻到自己眼前,祁言一晃神,压住那翻涌而出的老旧回忆。脱了铠甲,躺倒在床榻上。

      许是近日里奔波在外,总是想起旧时的事情,那人也常于自己相见于梦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满含柔情的看着自己,薄薄的唇角透着狡黠,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反身一跃,剑光冷冽,窄瘦的腰身流畅极了,看得祁言心中跟着一动。

      在梦里那人的名字仿佛要脱口而出,昔日的柔情再覆上心头,把整个心化作了一汪春水。

      燃烧了一夜的火炉熄灭了最后一点火星,整个帅帐笼上了一层阴冷之气。祁言活动起微有些僵硬的身子,出外去巡视起军队的兵士。

      远远看见一人身着战甲,正在练着剑,剑法看起来无比熟悉,和那人剑法同出一脉。祁言快步走了上去,那舞剑的人堪堪收了去势,单膝跪地行了个礼,“末将参见皇上。”

      祁言神色一滞,原来是伴随那人多年的亲兵,此次出征被提为了副将。

      “你这套剑法........谁教给你的?”

      “回皇上的话,是楚将军教的。”副将恭敬的答了。

      祁言点了点头,取过副将手中的剑。微一扬手,灌注内力于那剑身,霎时间剑若霜雪,气势如虹,舞的正是楚诺的那套剑法。

      那剑犹如被赋予了生命,带起周身衣袂翻飞,祁言的剑术极好,身姿卓然,直至细汗溢出额角。终是收起了剑势,交还给那副将之手。

      -------

      军队在驻地休整了小半个月,继续前行,开启了攻城掠地的征途。

      祁言用兵如神,智计叠出,攻破多道防线,直到最后一城,城中军民死守不出,依靠天险地势崎岖,易守难攻。竟令祁言久攻月余而不下,军队之中也不再太平,不少将士水土不服,生了重病。

      祁言亦染上了风寒,整日里咳嗽起来。宣了随军的太医看诊,灌了几天苦药下去,竟也未见成效。反而卧病在床,愈加严重起来。

      主帅有恙,军中又生出急病,一时间士气大减,几次强攻城楼都是铩羽而归。

      两军只好割据一方,暂时休战,静待时机。

      祁言躺在榻上,整个人头脑昏沉极了,恍惚间好似看见那人伸手掀开厚重的帘子走了进来,略有粗糙的指尖划过他的额头,又替他褪去被冷汗浸透的衣衫,力道轻柔极了,怀着缱绻的绵绵情意,祁言湿了眼眶,低低的叫了声“阿诺。”

      却没得到半分回应,仿若幻觉一般,那人消散在自己身边。

      再次清醒过来,却见到自己枕在一片明黄之中,眼前是熟悉的宫侍站在一旁,见他醒来匆匆迎了上来,更衣喂药,祁言开口问话,才发觉自己嗓音一片喑哑,“朕怎么在这里?”

      那侍从答道:“回皇上,前些日子您生了重病,楚将军派人把您送回了皇城。现今已是攻破了那最后一城,正要班师回朝呢。”

      大病初愈的身子异常虚弱,祁言点了点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旧人(十)

      几个将士驾着一辆马车向着皇城城门疾驰而来,城门守城的士兵连忙迎上去去拦,领头的人掷过来一块令牌,便直直向城内行去。

      那小兵捡起令牌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将军府几个大字,暗骂自己没长眼力,退到一旁。

      那马车里躺着一人,墨发披散,满脸惨白毫无血色,正费力的急急喘着气,守在一旁的副将红了眼眶,帮那人顺着气,哽咽着叫道:“将军。”

      楚诺试着睁开眼睛,伸手去拉副将的衣摆,嘴唇无力的翕动似要说些什么,副将附耳过来,只听到几个破碎的音节,好似在喊什么人的名字,声音太过低弱,听不真切。

      说完那句话,楚诺脱力般的闭上了眼睛,一股股暗黑色的淤血从插着箭羽的胸口涌出,把身上的衣袍洇的分外可怖。折断的手臂有些使不上气力,在空气中微微挣动了几下,便再无动作。

      副将死死的盯着楚诺,只见他急急喘了几口气,慢慢偏过头去,阖上了眼睛。

      ---------

      祁言坐在高椅上,批阅着近日来堆积的奏折。

      想来楚诺班师回朝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一念到那人要回到自己身边,心里便溢出一股掩盖不出的欣喜。

      端起手边的热茶送到嘴边,却见常年服侍身边的内侍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出大事了。”

      祁言微一皱眉,“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皇上,楚将军.......他......他......!”

      祁言猛地冲了下来,攥住侍从的衣襟提了起来,“他怎么了!”

      那侍从不安的低下头去,回答道:“将军他....病逝了。”

      祁言松开了手,只觉得身子阵阵的发麻,抬脚欲往外走,竟狠狠的跌倒在地上。顾不得自己散乱的衣袍,祁言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看见一辆马车停在禁宫里的小道旁,常年跟在楚诺身边的几个老兵立在一旁,满脸的悲痛欲绝。

      掀开马车的帘子,一个男人躺在马车里,身下的被褥被血洇透,手搭上去便是一股湿意。

      祁言的喉结上下不安的滚动,把目光移到那人的脸上,一双剑眉微微皱起,那双眼紧紧的闭著,是那个人的模样。可嘴角怎么有那么多的血?!又怎么会躺在这里,睡着不醒?

      祁言恨恨的转过身:“谁伤了他。”

      那副将眼角的泪犹如止不住一般不停的流着,哽咽着答道:“将军他被偷袭中了箭,那箭大有玄机,是一根套箭,外面的箭身穿胸而过,里面的小铁箭击碎了将军挂着的那块玉佩,进到胸口里,无法拔出。将军中了箭,从战马上摔了下来,当时就不行了。”

      副将一咧嘴,发出一声大哭。“将军说想回来,我们几个便带着他往回日夜兼程,可......刚入了城门,将军就.....就去了。”

      祁言抱起孤零零躺在那里的楚诺,眼角的泪水落在他是血污的脸容上,俯下身子在楚诺耳边低语:“阿诺,这次我不准你走啦。你怎么能留下我一个人呢。”

      祁言抱起楚诺的尸首往寝殿里走去,一路上楚诺的衣袍向下滴着血珠,洇湿了祁言半边衣衫。

      入了内殿,祁言把冰冷的尸首放在床榻上,掀开了楚诺血染的衣袍,一根袖箭直入胸口,破开一个圆形的疮口,原是当年楚诺第一次出征前送与他的如意佩,这么多年了仍戴在身上,被那极有力的一箭射入了肌理深处,枕在一片血污里。

      祁言低低笑了起来,嘴角却咧出无比苦涩的弧度。

      呆坐了大半天,祁言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疯魔一般的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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