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成邪》栖叶枝

50、第 50 章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慕沉星有些不可思议。

　　段瑾笑眯眯地望着她：“等你。”

　　“等我？”慕沉星觉得胸中的火气又上来了一些，她冷哼一声，“等我来自投罗网？”

　　段瑾手中的紫玉核桃停了，他摇摇头，“沉星妹子，你还是在提防我。”

　　“难道我不应该提防你？”她朝他走近，“你明知道白天那些人都是临时雇来的，可你一句话都不说。你明知道绝剑山庄是在针对你，可你却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外面守着的可都是绝剑山庄的人啊，你要我不相信你是在和他们合作？”慕沉星挑眉，“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不会亲手把你的位置由这种方式交给别人。”

　　段瑾微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两枚核桃，伸手拉过了慕沉星，将她的两只手包在自己手里。慕沉星用力挣了两下，却没有挣脱。

　　段瑾看着她气恼的表情，脸上只是笑，“什么时候学的？”

　　什么什么时候学的？慕沉星一愣，眼神茫然了一瞬间，突然明白过来，他是在问使的那套招式是什么时候学的。

　　她没有答话，段瑾便放开了她的手站了起来，一双眼睛虽然温和却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紧紧地盯着她看。

　　“我认识的沉星妹子，只是自己偷偷学过一些零散的招式，还有不成体统的内功。”他略一停顿，“可现在你的内功虽仍不高，但比起从前已经浑厚许多。而且，”他的眼光又往门外看了看，“刚才你可是一剑对上十六人，还伤了不少我的人呢。”

　　“你的人？”慕沉星蹙起眉。

　　“没错，我的人。”段瑾点头。

　　“可他们明明穿的是……”慕沉星欲言又止，门外那些人穿的分明就是绝剑山庄的弟子服啊，怎么会是他段瑾的人？

　　“穿什么不要紧，”段瑾用手指指了指她的心口，“这里是什么，才要紧。”

　　慕沉星恍然大悟，段瑾肯定是暗地里收买了绝剑山庄的一些弟子，只是不知他到底收买了多少。

　　她随即又想到了那个一心称霸的老者，那双眼睛犀利的很，她都不知道当时在他面前是怎么露出马脚，让他看出自己并非寻常难民的。

　　段瑾在他眼皮底下收买人心，他不会不知道吧？

　　“那你呢？”段瑾突然问她。

　　慕沉星不知他在问什么，略一抬眼，看见他的指尖仍指着她心口的位置，心中一动，口中却仍然佯装不知。

　　“我什么？”她反问道。

　　她这样装傻，段瑾自然明白，这时只好抬头一笑，又看着慕沉星低垂的眼眸，“你心里，此刻已经在想你那师兄吧。”

　　慕沉星抿唇，“嗯。”

　　“可他已经做了青门的主人，你也听到他今天说了什么。”段瑾注意着她的表情，“我看他身边的那姑娘和他却是情投意合的模样。”

　　慕沉星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抬起头来看着段瑾，“没错，他们情投意合。段瑾，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这样逼问，段瑾反而笑了。

　　“你太着急了。”他朝慕沉星说，“你不该提防我的。”

　　若是在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慕沉星这时一定会直截了当地问他“为什么”，她单纯地相信从他口中说出的一切。可这一路追过来，她竟不知眼前这人的话，到底该信上几分。

　　段瑾见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仍有防备，这个话题也不便再继续下去，“你该告诉我了，”他提醒到，“你的功夫，从哪里学的？”

　　“你为什么非要知道这个？”

　　段瑾笑了一下，“你刚才的招式都很怪。有几招武当的剑法，却又不是那么到位，还有一些招式，唔……古怪的很。”

　　他这样说，慕沉星脸上又有些不自在起来。

　　刚才那些招数，诚然，都是她这些日子见过的招式杂糅来的。她之前也在绝剑山庄的那名家丁面前随处找些见过的招式混在一起打出来，但那时她不愿被看出身份，便没有把自己学过的那套招式参和进去。

　　这次她早已在心中打算好，所使的招式虽然都是从别处看来，但一招一式之间，都只是借了那些招式的一个外形，实际上使的，却仍是她在山底密室中学过的那一套。

　　只是她发现，那一套招式单拿出来使用，确实平凡无奇。但倘若把至今见过的招式都套用进去，却能将许多本是不同路数的招式彼此融合在一起，更能变化出许多更深一层的招式来。

　　她武功上造诣不高，只觉得能变化出许多更为精妙的招式，但自己还没有悟出，所使的仍是此前见过的招式混在一起的化用，这才叫段瑾看出了其中的各种路数。

　　“其实……就是我将以前见过的招式放在一起使出来罢了。”慕沉星支吾着，“我自己、我自己其实并没有练什么别的功夫。内功精进，可能是我这些日子用的比较多。”

　　“哦？”段瑾半信半疑地瞅了她一眼，见她神色赧然，料想说的并不一定是实情，但其中想必有什么东西是她一个姑娘家不好说的，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他这样一想，自然就想到了云乐教修习的内功上去，但想想那些招式，却与云乐教的功夫截然不同，心中也是狐疑不止，脸上却并不表露出来。

　　慕沉星这边只是提防段瑾，她已经日渐察觉到这套招式中的奇妙之处，再加上之前也有人见她这套招式便口称“神功”，她自然不愿将实情告诉段瑾。

　　“既然门口都是你的人，”慕沉星眼睛看着段瑾，脚下一步步小心地朝门口移去，“那我这就回去了。”

　　没想到段瑾却走过来，横身挡在她与那扇门之间，“回去哪儿？你还有哪里可以回去？”

　　这句话正是那日两人在成都府外小村庄中说过的话，那日慕沉星第一次向段瑾承认自己的心迹，此时仿佛旧景重现，心境却完全不同。

　　慕沉星退开一步，“不管我去哪里，总之不是你这里。”

　　“你不必急着走。”段瑾又说，“你愿意的话，可以留一晚，明早正好能看场戏。”

　　看戏？看什么戏？

　　慕沉星疑惑着，看他打开了紧闭着的门，门外守着的人不知何时，又多出了许多，已经不止她刚进来时的那十几人。

　　段瑾走过去向他们吩咐了几句，那些人便纷纷散去，留在门口的仍是只有两人。

　　慕沉星只顾着打量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那些绝剑山庄弟子，却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屋檐旁的树影中，一个身影在门扉关上的瞬间，悄悄地隐去了。

　　这夜段瑾最终还是没有强留在这个房间里，但他仍吩咐了外面的人好好看守。慕沉星看着闯不出去，索性便在那张柔软舒适的长椅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起来。

　　她迷糊的时间似乎特别短，仿佛刚刚闭上眼，耳边就听见了一片嘈杂。那片嘈杂声一阵接着一阵，惹得慕沉星不得不张开眼睛。

　　醒来的一瞬间仍有些发懵，随即她便跳了起来，打开房间的门。屋门外看守的那些弟子，在她睡着的时候就悄声离去了，现在房间门口并没有什么人。

　　吵醒她的那片嘈杂，正是在她此刻身处的嵩山本院中传出来的。许多在此借宿的门派一大早就起来打点行李，这时正一个接一个地与白老庄主、少林寺圆通方丈以及嵩山派掌门道别。

　　她对所谓的“看戏”没有太大兴趣，既然这时没有人看守她，她便乐得赶紧离开此处，也能赶在青门下山之前，先离开这个地方，免得撞见了江陵与顾青庭难免尴尬。

　　云乐教的弟子们就算昨晚仍在嵩山，今天必然还是要押回少林，不管怎样，她都要再去一次少林寺。

　　她这样想着，脚下便只拣一些往少室山方向的偏僻方向走，一来能快些到少林寺，二来也能最大地不与其他门派的人碰面，或者说，是不与青门碰面。

　　走着走着，她才发现，她走的路虽然偏僻，但与她同行的人，却仍是不少。

　　原来此次前来太室山的许多帮会门派中，彼此间都有些新仇旧恨。昨日是白老庄主召开武林大会、成为武林盟主的日子，他们在绝剑山庄积威下自然不敢乱来，但此时武林大会既然已经结束，便少不得纷纷到旁边偏僻的地方你追我打一番。

　　慕沉星昨夜夜闯嵩山本院，确实是心中冲动，睡过一觉后，这时只觉得心中一片冷淡，唯一想要做成的，就只有将众位师兄师姐救出而已。

　　一旦将他们救出，自己便寻个没人的山谷，仍和从前一样，在山林中自在行走，不再去问什么情仇怨恨。

　　她心中既然抱了这个想法，对那一路上武林门派间的争斗自然便更没了兴趣，一心只想避开他们，不知不觉间，她脚下所走的道路，渐渐已经比一般人所能走到的“偏僻之处”更加僻静了几分。

　　然而，即使她走得比其他人更偏僻些，耳边却仍是听到了隐隐的打杀声。

　　她不禁皱眉，不知是哪一门派在附近寻仇，竟然能走这么远。不对——她仔细回想了一番，从嵩山派出来的这么一会儿，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数众多的大帮派过去，就连峨眉、崆峒这些门派，最多也只有十来个弟子过去而已。

　　而耳边听到的打杀声——显然人数不少。

　　她本想循着声音找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想到这次去少林寺救人之后，江湖中任是什么事她都不愿再沾惹，脚步便停了下来。

　　慕沉星又往少林寺的方向走了一会儿，方才听见的打杀声竟然略微清晰了一些。她附近的武林人士中，也有人隐隐听到了那边的动静，慕沉星虽不愿过去，但其他听到那打杀声的人中，却有几个都改变了方向，往那边飞快地掠过去。

　　既然已经有人过去，自己就更没理由去看这些闲事了吧。慕沉星如此说服自己，脚下便又继续赶路。

　　她所走的地方已经没什么道路，树丛浓密，她便在树冠间腾跃，耳边听见的打杀声渐渐弱了一些，眼角却瞟见，在远山的一角，几股浓黑的烟雾正滚滚而起。

　　起火的地方明显是在山林之中。

　　此时是夏季，树木中汁液正丰，若是起火，火焰是起不来，但浓烟便肯定不少。慕沉星打量着那几股烟，浓黑的烟雾在半空中盘旋一会儿后，渐渐缠成了一股，不仅朝天上指着，更有向四周弥散的趋势。

　　有人放火烧山？

　　这是闪过她脑海的第一个念头，但随即又被她否定了，从她这里看去，着火的地方远离人烟，是不折不扣的深山老林。寻常百姓自然不会在盛夏跑到那种地方就为了烧掉自己冬天会用到的木柴，武林中人更没有人会一时抽风，大肆放火烧山，却选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根本不能对附近的门派造成什么损失。

　　这就奇了，此时也不是秋天，这种密林几乎没有可能自然着火啊。

　　慕沉星越想越觉得不对，心中想着那火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但又想不出来在那里放火所图为何。

　　总不能就为了放火图好看的吧。

　　她哑然失笑，笑了两下，笑容却突然僵住。在那种地方放火，又搞出这么明显的浓烟，很可能就是为了图好看——为了引人去看。

　　在那种地方搞这么大的阵仗，所引去的，很可能是今天在太室山和少室山上的所有人。既然如此，那便不是一门一派间的恩怨。很有可能，那放火之人，是针对武林众人的。

　　此时此刻针对武林众人——慕沉星心中渐渐明朗，这种时候有理由做这种事的，只有他一人——这就是他说要自己看的戏么？

　　她摇头笑了，她此时已经不想去看，不想关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