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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乡路迢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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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二十四分,开往G城的列车正在铁轨上全速前进。
姚西希吃完最后一口泡面,末了,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
兜里手机响了起来,摸出来看了看,是老妈大人的。
“喂,妈?嗯,一点半的车,还早着呢。是是是,我知道,不会不会,放心,哎呦,我都二十二了,能不能别把我当成小孩子啊,又不是第一次坐火车。是,我睡觉的时候绝对会把包抱着睡,上厕所我也会带着,知道知道,手机揣包里,不要乱放。”姚西希不住的翻白眼。
对面上铺传来一声嗤笑。
姚西希大窘。“好了够了啊!啰不啰嗦啊你,知道知道啦!!我要吃酸菜鱼,嗯,拜拜。”
挂了老妈的电话后,又想了想,白了一眼对面上铺侧躺着的某位,小声嘟囔。没礼貌,偷听别人讲电话。
然后,那被子裹着的一团动了动。姚西希连忙低头假装看手机,虽然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不过败在胆子特别小,遇事从来都只敢自己小声抱怨几句,死党老说她也就这点出息。
中午一点多的车,路上不耽搁也要明儿早上七点才能到G城。
现在北京时间十五时三十一分,时间大大的有啊,姚西希感慨。摸出行李箱里的笔记本,打算玩一玩。
说到姚西希的笔记本,她就恨不得去撞墙,平时只用来看看视频,逛逛淘宝,打打纸牌什么的,普通价位的笔记本足矣,可当时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央着爹妈买了一台高配的,丑得不行但是价格却是杠杠的手提。然后,买回来之后她就立马悔得不行。你说你看个视频逛个淘宝玩个纸牌你买个打魔兽打DOTA的高配来吃shi吗!
虽然家里不是没有钱,可也谈不上多富裕。一想到那多花的几千块,姚西希就觉得肉疼。于是更使劲戳着扫雷里的小格子。我戳戳戳,踩雷了,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再来,我戳戳戳,又踩雷了,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当姚西希目不转睛的用她那台高配笔记本打着初级扫雷时,原本开得平平稳稳的火车却突然“嘎嘣”一声,接着便发出轰隆隆巨响。
还未等她有所反应,盘腿坐在下铺的她已经连人带电脑朝车厢最里侧滚去。
。
桌上吃完的泡面还没有收拾,汤汤水水的撒了一车厢,浓重的气味更是在不断往下倾的车厢里飘散开来。
有一大包东西从上铺砸下来,正好砸在她的腿上,一阵剧痛。
“啊!”姚西希只来得急发出一声急促而尖锐的叫喊,头便重重磕在车厢壁上。
在姚西希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鼻尖萦绕着浓浓的血腥味儿……以及,浓浓的方便面味儿,嗯,还是红烧牛肉面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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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姚西希抬手捂住脑袋。
浑身都疼,特别特别疼。死了吗?应该没有,死了就不会这么疼了。
姚西希费力的睁开双眼。然后,便愣住了。
她本以为看见会是冰凉的铁皮,刺目的鲜血,一副人间炼狱的模样。可是……
“这是哪里?”参天的树,浓密的叶子将头顶的天空遮得密密实实,偶尔有光从叶间间隙挤进来,直直的,在潮湿的地上落下斑驳的影。
鼻尖是青草的味道,清新湿润。
姚西希以肘支地,忍住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好不容易才从侧躺的姿势变为半卧。虽然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可是也是从小被爸妈捧在手心里护着长大的,从小除了打打疫苗,小磕小碰之外,身上就从没这么痛过。
腾出一只手颤颤在身上摸索了一遍,虽然没什么大伤口但是浑身止不住的疼,又试着小幅度动了动腿。
这么一番下来,关节活动开了些,竟也不似方才那般痛了,倒也勉强能够站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扶着脸盆粗细的树干走出了一小截,向前望去,还是满目的裹着绿袄的树。原本心里一直刻意压制着的恐惧露了出头来,姚西希开口时已经不自觉带了些微哭腔。
树荫太过浓密,,有些地方连光影都投不进来,看起来昏昏暗暗的,甚是怖人。姚西希越发恐惧,再开口时已经近乎于哭喊了:“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扶着树干又向前走了几步,正想接着走,却突然脚下一滑,还没带姚西希喊出声来,便像轮胎似的一溜烟滚了下去。
滚了几圈就滚到底了。
脸朝下的姿势趴着装了一会儿死尸,姚西希边抹泪边哼哧哼哧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看眼前大约有五米多高的小坡,咬唇,就是从这里滚下来的,要不要再爬上去?
垂眼,看见自己手上满是细细的划痕,有的还沁出了一粒粒的小血珠。得,爬上去干嘛?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万一不小心又给滚下来了……
在地上摸着一根树杈子,大拇指粗细,试了一下,觉得用来做拐杖挺不错的,又费老大劲儿将那树杈上生的旁枝给掰了,姚西希这才拄着拐杖向着阳光较盛的地方挪去。
远远从背后望去,竟像是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但明明确实是一个年轻女子。眼下这般落魄的光景,同以前的安逸一对比,真真令人啼笑皆非。
姚西希一直随着阳光充足的地方走,也不知多久,树也渐渐开始稀疏起来,太阳照在身上终于有了温暖的感觉,不再是方才那般阴飕飕的寒意了。
然后就是满满的满足,满满的感动,突然就有了想哭的冲动。可见,只有在人处在一个特别不好的,或反差极大的环境时,才懂得珍惜,才知道满足。
正准备抬手抹泪,余光却瞄到旁边一棵大树后的那丛草有被压倒的痕迹。
姚西希探头,却只看得见一只手无力的垂在地上。她顿时浑身寒毛竖起,什么杀人分尸,抛尸荒野什么的一下子涌入脑海,吓得站在原地,也不敢动,两只眼睛瞪着,死死盯着那只手,抱着那根破拐杖直发抖。
动……动了…
凄厉的尖叫声蓦地响起,宛如平地一声雷,然后,便是一阵扑腾声,一大群黑鸦自树顶的万里晴空扑腾而过。
“啊!!!!啊!!!!”姚西希跌坐在地上,死命抱着那破拐杖,也不敢睁眼睛,吊着一口气叫个不停,额角青筋都全给鼓起来了,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这是要和谁去拼命。
“你到还真不怕把这林子里的兽给引出来了。”
说……说话了!
“啊!!!!”被吓得飙泪。
咦,等等,说话了?
姚西希那根迟钝的神经终于捋直了,闭嘴,把眼睛撑出一条缝,小心翼翼瞄了瞄。
泪眼婆娑中,只看见一个欣长的身影,扶着一旁粗糙的树干立着,隐隐约约竟品出了些举世无双的感觉。
松开拐杖,腾出一只手来抹了一把脸,眼前的人这才清晰了起来。
一看是个大活人,姚西希这才放松了下来。
“请请问……你是?”孩子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说话还抽抽噎噎的。
不认识他?面前的人嘴角小幅度的抽了下,然后便冷了脸一语不发。
要是搁以前,姚西希这会儿铁定是尴尬的不行,可现在不一样啊,孩子在林子里走了半天才找着一个人,就像是才破壳的鸟,逮着第一眼见到的东西就认妈了。文艺点的说法就是那啥,雏鸟情结。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啊?我走了半天都没走出去。”说着说着便开始委屈了,也不管人理没理她,扯着袖子就开始抹泪哭诉:“身上也特别疼,还摔了好几次,我……我害怕……”
方才所受的恐惧惊吓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了,姚西希从抽抽噎噎变成了嚎啕大哭。
每每后来姚西希回想起时,都羞得无地自容,你说活了二十多年,遇见事儿不知道想办法就算了,还哭得跟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唉,羞愧啊羞愧。
看着姚西希完全不要形象的哭法,面前的人被吓了一大跳。几次欲言又止,显然又是一个口笨舌拙的,不知道怎样安慰女孩子,嘴巴张合了好几次,最后索性黑着脸不说话了。
哭着哭着,孩子终于发现气氛不太对,揩了揩鼻涕眼泪,透过捂着脸的手指缝里偷偷瞅了瞅对面的男子。
咳,面无表情。姚西希仔细琢磨了一下,许是自己哭得太过份了。
吸了吸鼻子,姚西希低头,嗫嚅着开口:“对……对不起。”
这话一出来宁以致反倒愣了,他并没有怪她的意思,不过是对女孩子的眼泪没有招架之力而已。
不知道如何回眼前这姑娘的那句对不起,索性便转了话题。
“天黑还走不出去的话,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穿过宁以致,视线落在他身后,此时太阳已经开始变成橘色了,离山头的距离也不远了,虽然是像个蹒跚的老头一点一点往下滑,可看起来还是随时有坠落的可能。
宁以致看着姚西希从先前的茫然到最后的恍悟后的恐惧,觉得自己话可能说得太直白了,想了想,便又补了一句。
“现在便走,不会有事的。你别怕。”
宁以致本意是安慰,然而在姚西希听来,这句话却像一把锥子,轻轻在姚西希心上扎了几下。
心里莫名就微微泛起酸来。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么坚定地对她说,你别怕。那么笃定,仿佛可以在她身前抵挡一切坎坷艰辛。
所以说女人是感性的生物,便是这一刻的感动,就已经注定了姚西希后来的万劫不复。
逆着光,宁以致踱步而来,最后停在她面前,伸手。
“走。”
姚西希想,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言情小说里老有男主角逆光而立的镜头了。
阳光洒在背后,给直挺的背脊韶染成金色,还有一部分光却像是被揉碎了般,散落在发间,浮光点点,在发稍跃动。而脸庞却笼罩在浅黑的影里,模糊,可是却同后面的韶光成了一组对比,如此强烈,然后,眼里便只装得了眼前的人了,再也承载不了其它。
好看到极致的好看,温柔到极致……温柔……
拉住宁以致的手,借着他的力站起来,然后,松开。
投以宁以致感激的一笑:“谢谢,我们走吧。”
虽然被美色迷昏了头,可女孩子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