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相爱，寂静欢喜》希寂然

1、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1）

　　由于气压造成的那种强烈不适感终于消失，外界嘈杂的声音终于一股脑灌进了艾默默的耳朵里。艾默默在心里倒数: 三… …二… …一… … 客舱一下子都明亮了起来，周围的人随即炸开了锅，无非是掏出手机宣告自己终于安全着陆和急忙收拾行李两种人。那么艾默默也许只能归于第三种人，她只是端坐在座位上，不急不忙，露出八颗牙微笑着。她一面觉得侥幸，一面在心里虔诚感激着，感激经历14个小时的飞行她竟然还好好活着。
　　默默从来觉得自己很渺小，比如现在，她就只是这湍急人流中的一个点，既不能偏离轨道也没有逆流而上的魄力。但她又清楚明白骨子里她不愿被人群淹没，她有的是勇气拨开人群奔向她想停靠的地方，只不过，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她已经不想再花力气透过层层迷雾睁大眼睛探寻属于她的港湾。对于默默来说，这个过程好像比拿出勇气向前冲难多了。
　　上海的航站楼真心很大，默默忍不住哀嚎，尽管她已经来来回回不少次，每次竟是一样的惊叹万分一样的无语凝噎。走了快十分钟，仍然还未到达行李处，默默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开机，等待，期盼，然后在手机屏幕亮起“希”这个字的瞬间胸腔被填得满满当当。这个程序像是被精密地编写好，在默默漫长的青春里一次又一次准确地运行，一个眼神一个呼吸都不会差。
　　翻开短信看，简短的三个字：到了吗。
　　默默的心里有些失望，快速回了三个字：我刚到。
　　那边立马有了回复：好的，早点休息。
　　良久，屏幕终于暗淡下去。心绪繁杂。
　　默默用力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她和他，已经，分手了。不是吗。

　　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回到学校，艾默默那颗烦躁的心忽然安静了。这种感觉来得太突然，艾默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对生活了三年的J大也并不全是她以为的讨厌，甚至可能有更深厚的感情，她只是没有意识到而已。怪不得希总是骂她傲娇，原来是感情迟钝的一种说法啊，默默叹了一口气。
　　抬眼，已经到了宿舍楼下。
　　艾默默突然瞪大双眼，“你怎么在这儿！”
　　漆黑的小角落里那对眸子闪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光芒，洁白的牙齿在黑夜中异常明显，“默默，我是来送惊喜的！”
　　“我确实受到了惊吓，不过喜从何说起？”
　　“有这么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帅哥帮你搬行李，你就偷着乐吧。”默默虽然一脸鄙夷的神情，但说她一点不感动却是不可能。眼前这位帅哥(默默嘴上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正是她和希的好朋友童小桐，准确说应该是希寂然的好兄弟，默默跟他也只是因为希寂然的关系才成为朋友的。

　　盯着他忙前忙后的背影，艾默默突然开口问道：“是他让你来的？”
　　动作一滞，分不清是什么情绪，“不是。”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艾默默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应该知道他们分手的事情了吧。立刻转移话题：“你不上课吗？”
　　九月下旬，各大高校都开学了，更何况Z大是希所在的大学，默默当然知道同样在Z大的童小桐不可能在这种时间没有排课。
　　像是终于听到了想听的问题，童小桐咧开嘴露出洁白皓齿，“我还以为你出了趟国变得更傻了呢。”
　　童小桐突然绷住笑，一脸严肃地看着艾默默，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清楚楚：“默默，我转学了。”
　　默默一脸震惊，根本消化不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也就是说童小桐从Z大转学到了J大成为自己的校友了？这是为什么呢？两所大学差距并不大，J大也就稍微比Z大名气大一些而已。大学转学也这么容易的吗？
　　童小桐看到艾默默整张脸都纠结成一个大大的问号，不由地想笑，“默默，你的脑袋只装得下公式和英语，对于其他事情即使你想费脑子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你就是生活上的白痴嘛！”
　　如果换成以前，默默肯定会一顿胖揍，打到连他女朋友都认不出来为止。 “不过默默，前提是也要帮他找到女朋友才行啊。”希一定会这样说。
　　以前，又是以前，艾默默，要向前看啊，总是回头你还怎么走远。
　　默默不知道此时要摆出什么表情才合适，只好微微勾了勾唇角，“以后就是校友了。”
　　童小桐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艾默默，你好像一点也不喜欢我这个校友。”
　　经这一提醒，默默忽然记起自己应该开心一点啊，毕竟童小桐是自己的好朋友，好朋友以后可以经常见面了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吗。默默起身给童小桐一个拥抱，笑脸盈盈，“欢迎你，新同学。”
　　看到这样的默默，童小桐稍稍有些放心了。叮嘱完一些事宜，童小桐准备离开，默默应该很累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找我，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一定累坏了。”说着将默默的手机递给她，上面已经敲好联系人和新的联系电话了。默默随手接过，看着“童童”这个称呼，眼底划过一丝不明的情感，抬头却已经一副我很好，不用担心的样子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谢谢你。”
　　送走童小桐，默默掏出手机，按下保存键。耳边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默默，我的好兄弟童小桐一直嚷着要见我媳妇儿，你想不想认识认识？”
　　“童小桐，这名字好有趣啊，童小桐，童小桐，还不如叫童童。”
　　“童童……他一个大男人……”
　　“既然是你的好兄弟，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这……”
　　一记眼刀。
　　“遵命，老婆大人，一定不负使命！”
　　后来，也不知道希用了什么手段，童童这个绰号算是叫响了，童小桐虽然万分无奈，为了兄弟也只好两肋插刀…….否则就被兄弟插上两刀了。
　　默默叹了口气，走到电脑前，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聊天工具。当默默看到那闪动的头像时，周围的氧气都像被抽走了一样，心脏也因为缺氧停止了跳动。
　　“Where are you”希早上发的消息。
　　默默盯着这条消息，耳边像是突然爆炸了一样，有那么几秒世界一片寂静，一点声响也没有。就在默默以为她已经失聪了，各种声音又开始嗡嗡作响。
　　“是希，希真的来接机了。”
　　“不可能！他根本不知道默默准确的到达时间。”
　　“可是他知道日期啊，他说过每天多伦多到上海的航班就几班，他可以等。”
　　“默默说过让他不用来的。”
　　“默默那是口是心非嘛……”
　　艾默默觉得一阵头大，他真的来了吗？她让他不用来的，他们已经分手了，更何况他今年学业应该很忙，她不太希望耽搁他的时间，一分一秒也想为他节省。现在要问清楚吗？如果问，以什么立场呢？如果他没有来，岂不是显得在责备他？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呢？
　　他们真的分手了吗？默默想，这或许是一场梦，一场让人觉得真实无比的梦而已。
　　她和他在现实生活中怎么舍得分开这么久呢？
　　这场梦，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好累，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艾默默已经数不清自己已经来过这里多少次了。
　　这是一条美丽的运河，长长的，缓缓地，从Ottawa到Kingston，奔流不息，绵延不止。
　　艾默默觉得这条运河就好像她对希的爱恋，细雨和风，白帆点点，有时清清浅浅，有时却也深不见底。那河床深处的暗潮涌动，恐怕谁都难以一探究竟。
　　想念希寂然的时候，默默喜欢来河边走一走。从学校出发，沿着运河，慢慢踱步，心内静谧安逸，好像只有这个时刻，才会忘却心里那份浓浓的思念和苦涩。走到那童话城堡般的国会大厦下，呆望上一会，精致的哥特式建筑毅然耸立在国会山上，三面依依绕绕的是多情的河水，从适当的角度看来像是海上的一座孤岛。如果恰巧是在傍晚，整个国会山就会被晚霞那梦幻般的色彩渲染得美轮美奂。这时候默默的心总是不断沉沦的，她多么希望希在身边，她可能会发现新大陆式地指给他看这令人陶醉的美景，等待他带着宠爱的表扬，也有可能她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静静地对他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愿意陪我看遍这世间的风景。
　　可惜，他既不在她的身边，他也不曾问起，她在这儿的生活。她刚到加拿大时的惊慌，她一个人跌跌撞撞终于找到一家中餐馆的心酸，她换乘一辆又一辆公车只为买到某些必需品的无奈，她看不懂菜单上的单词只能拿起手机查询半天的尴尬，她拎着大大的购物袋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淋透全身的狼狈，她想念家人想念他时却因为时差不能打扰的难过。
　　所有所有，他都不曾问起。
　　她亦想跟他分享，她看到的美景，遇到的趣事，她也想跟他侃侃而谈，她学会的菜色，喜欢的小店。
　　种种种种，她已不知从何说起。
　　是因为距离或许异地三年培养出来的长距离又不稳定的默契很容易就被洋洋大海给生生切断了吧。
　　默默写了一段长长的话，她拼命的哭，拼命的想要告诉她爱的他快快把她抱紧，不要把她给弄丢了。
　　她看见了他的努力，也发现了他的无能为力。
　　默默终于说：“好像没有感觉了。”
　　其实她想说我好累，两个人都在努力，却找不到方向。希，快想想办法。
　　“如果真的没有感觉，就分手吧，我不应该拖着你。”
　　那边又很快发过来另外一条信息，“剩下的时间都不要想了，到时候我来接你再亲口对你说。”
　　“不用麻烦的，我自己能回来。”默默有些担心他的学习太忙。
　　“不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那我就等，多伦多到上海的飞机一天没有几班，你说过9.20的航班对吧？”
　　不是9.20，是9.21！！默默心里叫嚣着，但是却不敢说出来，这样一说不就让希想拒绝都没办法了吗。默默记得之前和希讨论接机问题的时候，希有些不确定，可能在那几天有重要的考试或者面试。所以默默一直希望不要因为自己耽搁了他。她怎么可能不希望他来接她，她想见到他，她做梦都想每趟旅行的终点都有他的拥抱，只是她不能这么自私，她一直是明事理的女朋友，即使分手了，还是要替他考虑的吧。
　　默默只好又打了一句话，“谢谢我们给彼此的回忆，我们都要拥有更精彩的未来。”
　　“我懂了。”
　　默默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懒得去想了。就这样吧，给彼此一点时间和空间好好整理。因为她真的需要足够的力气看清那座属于她的港湾，有时迷雾太浓，有时灯塔太暗，她已经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