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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星辰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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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披风很好的遮住了身上的血渍,环顾四周,好在只有金栀子一人醒来,其他的,还酣酣大睡。天边惨白的一片光芒,仿佛是绵延向苍穹的积雪,百里长。大量失血和严重内伤已然加重了他身上各个器官的负担,他不曾发觉,但眼底突然增大的压力要他分不清覆雪沙丘和朝阳的光晕,只是茫茫一片,天地无隙。头昏昏沉沉的,喉咙也有些干涩,捧起冰碴含在口中才有所缓解。大抵,是昨夜受了凉,他这样揆度。殊不知妄计后果的输出全部内力,会教毒素蔓延呈不可当之势,最终,危及心脉。
顷然,一道银箭闪过眼前,速度之快,纵然是身受特殊训练的李莫寒也没能迅速反应判断。待到回过神,银箭逝影,钉上一旁的巨石。
白银柔软,以一般人的力量发出,撞在岩石上早已卷刃。而这一只,竟没入了三指深度,几乎是全部箭首。
红羽,如落霞夕照。月枝国的兵器多为浅色;北乾的箭尾部只用鹰羽;鲜卑少矿,打不出银质武器;西樾相去甚远,不会大废周章的来到此处,只为魔宫中人……那么,会是谁?
白狼既然假传死讯,就表明不会再现身众人之前,更不会参与江湖恩怨。那个书生亦有言不行纠缠,难道,还有他者?
【判派使,不过如此。】分明是女人娇媚的声音,而由打沙丘之后走出的,竟是一袭白衣、手握墨扇的男子。他看不清那人面容,只觉得瘦小,嬴弱。
待到那人行至身前,方识出本就是名女子。眉似远山,肤若凝脂,口含朱丹,比秦茗姿更多一分妖娆。看装扮,应是中原人。
【阁下是?】金栀子暗暗握紧了剑柄,直觉告诉她,这会是个狠角色。
对方掩面而笑,随即拱手道:
【贱妾贺盈欢,与相公途径此处。】
【这,是什么意思】金栀子说着,瞥了一眼银箭,而对面之人仿佛波澜不惊般的微笑,愈发令她感到惶恐。阴险、狠毒、自信、诱惑,她看不透这女人双眸中蕴含的成分,但可以肯定一点——来者不善。
【得罪了。许是我家相公调皮,想同贤伉俪开个玩笑。还请海涵。】
【能否请他现身一见】自称贺盈欢的女子听得她如此说,似是犯了难,一双秀眉微蹙,摇了摇头:
【我家相公不喜欢魔宫中人,还是不必见了。免了他一时兴起伤着了贤伉俪,有碍大雅。】
【既然如此,姑娘且回去告诉他,我魔宫无心同他玩笑。】女子脸上笑意更甚,探手搭在了金栀子佩剑的剑柄,缓缓摩挲过。
【这倒不难,不过我家相公想问你们要判派使,你们…给不给呢?】贺盈欢说着,不忘搔首弄姿,活像只狐狸。
【若不给呢?】
【姑娘,我劝你还是别插手。】未曾见人先闻声,这声音柔软温润,煞是好听。沙丘后方驶出一架轮椅,一个丫鬟模样的推着一名清秀男子。这男子虽有欧阳澈的平静温和,但气宇轩昂,眉目含着英气。凭借轮椅移动,这双腿兴许是废了,金栀子惋惜之余,目光落在轮椅的右边扶手上。那里中央镂空,依稀可见里面光滑的轨道,适才一箭,应就是通过这个机关。
【你们…找本尊何事】李莫寒抬起头,结束了持续许久的沉默。天下想要他命的人一天一夜都数不完,不差这两个。
【寻仇。】
是白狼的仇。他猜测。他也曾费解,为何一介隐士,有那样大的威望,至今仍不明。冷胭告诉他的江湖无义只有利,让他始终觉得,接近白狼的人,都有所图。
【父亲,钰儿带人回来了。】男子恭立屏风之后,双手抱拳,双腿稍屈。屏风内的老者悠闲而卧,合着双目,似极为享受这难得的平淡。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再高深莫测的武功也总有一天会被后来者超越,纵然是他白狼。与薛承颂交手时故意卖了个破绽,不想后者未觉,倒是便宜暗处之人。那一记铜镖要他元气大伤,却又欣慰武林能人辈出。诈死之时瞥见掷暗器者背影,颇像一位老友,故而遣了赵钰代为打探。
【可检查他背上的胎记了】
【是。在您所说的位置并无胎记,只有被灼伤的疤痕。疤痕颜色已浅,想必已经了些年岁。】
疤痕。
老者怒极反笑。冷胭还是那样狠辣决绝,将李狂影的儿子培养为判派使以报当年负心之恨,连一个胎记也不给这孩子留下。
【把他扔到狼谷,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狼谷幽邃悄怆,回荡在山壁间的,只有狼嘶鹰唳,不绝于耳。大漠有三处禁地,一处边关魔宫,二处北乾地牢,三处便是这玄冰狼谷。常年冰封又谷深千丈,无草无木,仅流淌着祁河的一条支脉,绵延出谷。
谷底霜雪覆盖着大地,上空的雾气阻挡了阳光的射入,使之如同一座密不透风的监牢,暗无天日。李莫寒只觉周身寒冷难耐,被迫转醒,却见金栀子早已盘腿坐在他身前,单手托腮,似等了许久。
【大人醒了?】
【这是哪里?】金栀子作势环顾了四周,随即耸耸肩,表示不知。当时那女人散出一股甜香,登时意识全无,待到醒来便置身此地。方才趁李莫寒昏睡,顺着谷中河流探了路,却发现雾深霾重,看不清地势,辨不出方向。
【扶本尊起来。】
【哦?】女子挑了挑眉梢,【大人不是最忌讳旁人碰吗?】
李莫寒抬眸打量了她嘲讽的表情,随即垂下头不再言语。他也是刚刚察觉,自己不能移动分毫,哪怕是起身都无能为力。不知是那迷药的余力,还是身子已是不第,总之,整个人唯有瘫在石上保持平衡。
对方见他再一次陷入缄默,得意一笑,双指合拢点在他腰间,一股暖意流散开来。原是为报复,封他穴道,李莫寒沉了脸色,无论之后金栀子怎样说笑都不去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