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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颗小草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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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江月听到这里,脸上蒙上一层微微的粉色,作为女人,没有人不喜欢听到夸奖。江月暗爽,偷瞄时维的神色,并没有任何不悦的模样,看来,时维他似乎并没有网上谣传的喜欢陈美萱。江月正色对助理小徐说:“啊,陈美萱啊,……”
“别提她了,太晦气了!”
江月无措地转头看时维:“——呃,我打扰你了吗?”
“没关系。我挺无聊的,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医院里。不过我现在累了,要休息了。”
“噢!那我先离开了。”江月支支吾吾说:“我明天可以再来……?呃,没有什么,那……”
时维像是看出她的心思,笑道:“这是上班时间,你没有通告吗?”时维锐利的眼神,刺中江月的心虚,他随即收起锐利,温和地说,“你要是有空,可以。不过我喜欢安静。不希望多余的人打扰。”
江月应了声“好”。直到江月躺在床上,高兴得来回翻滚,不过她不太意会时维最后的话,是希望她来医院,还是不希望呢?在爱情里,似乎容易失去情商。江月拿起床边的玩偶,抱着它,举着玩偶,看了几眼,又拉回怀里,亲了又亲:“明天,又可以去见时维了。没想到他私下里,对粉丝没有明星架子。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平等关系。”说到这里,江月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以前听说,时维对粉丝挺冷漠的。除了商业活动,其余时候,根本不会给粉丝签名。他会不会……”江月捂着脸,没好意思说出下半句话,只是脑海闪过:他会不会……会不会对我有意思?江月脸都烫红了:“我都在想什么?我真龌龊!”
翌日早晨,江月站在衣柜面前,挑挑拣拣,这件衣服如何?她站在全身镜里,对着镜子想象穿搭效果。江月迟疑摇头,不满意。“啊!我好烦啊!我到底要穿哪件衣服!”江月拿着手机,看了看时间,突然发现今天的日期。江月烦躁的心,突然沉默了下来。日子过得糊涂了,早已不记得几月几日。周羽馨……江月靠着墙,失意地坐在地板上。头埋在膝盖上,两个手掌撑着眼睛,泪水湿了眼眶。江月、齐雅、周羽馨、李莉,大学生活里,她们四个是最好的舍友也是最好的朋友。李莉,转了专业,与演戏无关,出国留学去学摄影。而周羽馨……
江月哭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给齐雅发了短信:“今天是羽馨的祭日,你要来吗?”
“嗯。”
两人约了时间。江月穿了一身白裙,驾驶她的汽车。我们总以为,时间很多,有很多时间可以再见到朋友。谁知道,这仅是我们的一厢情愿,以为对方和自己能躲过种种意外,像平均年龄一样顺利活到老。
站在周羽馨的墓地前。江月摘下了墨镜,送上了鲜花。这里打理得很好。江月轻抚着黑白照上的周羽馨。我的朋友,对不起,我差点忘记了今天是你的日子。
周羽馨,长得高高瘦瘦的,留着高马尾,不怎么爱打扮自己。平日里,戴着厚厚的眼镜。每当谈起她的专业,别人都会惊讶地问一句:“你居然是学表演的?”长得普普通通的,能进娱乐圈吗?但其实,周羽馨的梦想,只是当歌手而已,阴差阳错学了表演。在大二那年,周羽馨参加了选秀节目,因为出色的实力,一路走到“四进三”的决赛,最终只拿到第四名。这本来是一个不错的开头。在节目中,周羽馨写了几首爆红的歌;比赛结束,有唱片公司看中了周羽馨的才华,签下了她。
周羽馨,在公司团队的打扮下,也只是普通的路人脸。不过,听众对歌手的颜值没有多大要求,只是网上一直有人在骂周羽馨丑八怪。渐渐的,周羽馨抑郁症了。江月和齐雅她们一直安慰她,并不知道她得了抑郁症。因为网上的言论,周羽馨选择整容了。于是记者闻风而来,问她是不是整容了。周羽馨大方承认。只是有关她的报道,总是爱提整容的事情。在她的日记里,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容貌,每天总是看网上的言论,哪怕精心打扮,也还是被骂长得丑。部分网友一直求她不要拍音乐短片,辣眼睛。
另外,歌名,人不红。让她选择跳楼的原因,导火线就是另一个歌手曹秦明挪用了她的作品,词曲署名变成曹秦明。从此他一夜爆红,成为创作型歌手。周羽馨没有证据证明这是她的作品,据理力争失败,加上抑郁症爆发缘故,从顶楼跳了下来。
日记里,写道:“长得这样,是我的错吗?是我父母的错吗?让我一出生就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我也只是路人脸而已,那些骂我长得丑的,你们又有多好看?我想要变好看,在镜头面前,不必自卑躲躲藏藏。我做错了什么?”
江月想要告诉她,她没有任何错。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的逝世。听众听闻这些事,也不过只是道几句:“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就不要进娱乐圈。早点治病,就不会自杀。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父母白生白养她了,还不如养个叉烧。”
齐雅到来的时候,江月红着眼睛。齐雅的右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哭得伤心。犹豫了几秒,搂住江月的肩膀。她哭了,她也哭了。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她的不对劲,羽馨就不会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世界。她那么喜欢唱歌,喜欢音乐,每天都要抱着耳机睡觉。”
“这不是你的错。”齐雅沙哑地说道,“也不是我的错……是网络暴力的错,是曹秦明的错,是她经纪人的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她还那么年轻,还没有实现梦想。我甚至不能帮她报仇。甚至,甚至,差点忘记,今天是她的……”江月说不出“祭日”两个字,硬生生改为“她的……日子。”江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永永都记得,周羽馨需要她的时候,抱怨着又有人“黑”她,江月因为工作压力,又没有试镜成功,而只是回道:“你不要再看网上的那些评论,要不然你用你的痛苦,化作创作的灵感与力量,写出更具有感染力的歌曲?”
“可我写不出来。”太痛苦了,而创作不出任何的作品,音乐无法治愈她。
“你强迫自己创作吧,让你转移注意,或者多运动运动吧?我今天好困,明天再聊。你不要想太多啦,一切总会好起来。”
日记里,周羽馨,那天想要跟江月说,我的作品被曹秦明挪用了。但因为江月说明天再聊,便没有说下去。第二天,想要开口的勇气更没有了。明明人山人海,她却没有倾诉的对象,担心自己的坏情绪让朋友们担心。可她的坏情绪要怎么解脱?
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活在愧疚里。齐雅与江月分别时,齐雅说道:“周羽馨如果还活着,她希望我们每一个朋友都开心。活着的人活得更好,才是离世的人想要看到的。”你不必愧疚,我们都不必愧疚,已经做得很好了。
江月驾驶着汽车,广场上的大屏幕播放着曹秦明的广告,一家奶茶店正在播放着曹秦明的成名曲《世界不曾亲吻过我》,一首前半首压抑、后半首燃爆的歌。哪怕世界不曾亲吻过我,我也要做我自己。我与我热恋,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对梦想的第二次刺探。
夜晚的骤临,城市的喧嚣,从霓虹灯亮起,开始了五彩斑斓的摇滚。寂寞,孤独,在喧嚣里低语。懦弱的人,在车里,空洞地遥望着城市一座座的高楼大厦。乌云低头,雨滴降临。一滴,两滴,三滴。暴雨来得如此迅速,也带来可怖的雷声。江月被雷雨声,倏然惊醒。她其实是睁着眼睛,只是思绪在沉睡着,或者说,是在摇篮里像婴儿般逃避着。周羽馨的死亡,她在后来的日子里,竟然感同身受。江月捏着方向盘。雷电突然响起,一刹那照亮了一座城的乌黑。江月驾驶着汽车,漫无目的地居然来到了时维所住的医院。她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无声地发呆。
江月在周羽馨逝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竟然在害怕,害怕有一天,她也忍受不了种种的恶言恶语,害怕自己有一天,像周羽馨一样,从某座大楼的楼顶带着对自己的恨意、痛苦跳下来,结束年轻的生命。
比起网上的恶言恶语,江月更痛苦的是“梦想”二字。它意味着欲望,而欲望本身就代表着痛苦难耐。拥有梦想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代表着要与困锁的自己对抗与争夺。它让江月,活得不像自己。因为想要,想要而没有满足欲望,因为没有得到该有的舒缓——舒缓指的是梦想的某个阶段馈赠的礼物,所以充满着对自己的苛责,以及伴随梦想出生的痛苦的表现——焦虑。焦虑是魔鬼,潜藏在江月的心底,有时候它乖巧,有时候它发疯,有时候它怒号。江月不得不成为了情绪的奴隶,她不是情绪的主人,而是被锁链紧紧勒索、偶尔放松的无期奴隶。
“你怎么了?”助理小徐,意外看到走廊上的江月。走到江月的附近。
“我没事,我只是觉得现在才来,会不会打扰了时维。”江月用演员的素养,抬头时,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助理小徐。只是内心烦闷,有些不想去应付他。但助理小徐,是时维的助理,她不想给他不好的印象。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哭了呢!外面下着雨——我去问问他?我看你们那天聊得挺好的样子,时维昨天应该很期待你能过来吧?今天看了好几次时钟。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
“没有的事,我只是在处理一些事情。”
助理小徐没说什么,走去敲了敲门,等再出来时,他笑道:“时维有空,不过下着雷电雨,等雨停了,你再回去?”
“这雨应该一个小时就能停吧。我会注意下时间。毕竟时维还在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