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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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绞缠上陆臻安的长枪，三招下来，逼退陆臻安三大步。
他方才主动抽身，如果成了，不会是现在这种状况。他已经意识到了齐岸苍留了什么手了——齐岸苍惯使的是双手刀。
他在比试时起手就是双手刀，当时陆臻安觉得他只是为了给一刀增力，现在看来，分明他惯用的就是双手刀，而他从开始便没出全力。
心下暗叹，陆臻安艰难提枪左右招架着。
围观众人沉默，没人看懂这是怎么了，局势忽然天翻地覆，沈晋一句给臻安的欢呼还含在口里，又活生生给堵着吞了回去。
一片愕然里只闻钢刀砍在枪上的铿锵之声与金属蜂鸣。
忽然，徐尚啊了一声，他懂了。
徐家世代镖局，虽说他不是习武的料子，可没吃过猪肉，猪跑他总见过不少。只比臻安迟一步，他成了全场第二个反应过来的人。
齐岸苍竟然留手和臻安打了这么久！他怒了，早忘记自己刚才还夸齐岸苍风神俊朗来着。一向只有臻安揍人的份，哪有臻安被压着打的道理。护短之心熊熊燃烧，他大有撩袖子冲上去的架势，破口骂道：
“竖子！瞧不起人啊你！！留手？太无耻了！！”
徐尚一声骂，众人方恍然大悟，也有不明白的，比如从来不懂武学的余彦，也被沈晋拉着悄悄解释了一番。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了齐岸苍，没人搭理徐尚。他们可分不出神参与这没意义的声讨，留手就留手，比试而已，哪有谁一上来就拼命的道理。何况徐尚无理取闹的护短功夫谁不知道，还不如抓紧时间多看几眼战局。胜负似乎要见分晓了。
陆臻安已然左支右绌，行雁的招架变得滞涩起来。
双手刀的力量比方才单手刀更为恐怖。刀光气魄如大刀阔斧砍向朽木，齐岸苍挥出的每一刀毫无花式，却自是大巧不工。
陆臻安的防守反击再刁钻也无用，齐岸苍在以力破巧。这样的刀法前花样是累赘。这是求胜的刀，甚至杀人的刀。
齐岸苍有把握胜了才笑，眼前温和的青年枪法诚然是好，但武技在一定程度上和人是一样的。
自小老爹教他练刀，练的主要不是刀法，而是心。
求胜之心，杀人之心。
陆臻安没有。
他在要伤了自己时下意识的收枪缓势，步步紧逼而来时从不攻向心口要害……甚至眉眼周身的气质，都看得出，他不是能杀人的人。
赢定了，齐岸苍想。
他缓了速度，开始为最后的杀招找机会。他望着陆臻安笑了笑，无鄙薄意味，更多的是一种大度的傲气与自信。
我胜了，仅此而已。
陆臻安愣了愣，竟也淡淡一笑，温和干净的唇角弧度看得齐岸苍心头微动。
这时，陆臻安收手回枪在背，侧身一步，冷光一斩而下的刀口贴面而下——他选择了躲避。
齐岸苍微愣，下意识的，刀口一翻平追而去。陆臻安俯身，刃光自背上划空。接着，行雁挽花而起，挑出一个无可退避的角度，取向齐岸苍心口。
齐岸苍回刀防守，几分慌忙。
他颇为惊异看了陆臻安一眼，陆臻安没什么别的反应，依旧儒雅浅淡。
齐岸苍惊异，倒不是陆臻安这两手有多让人棘手，而是陆臻安在这一步里，做了退让。
这是一种态度，先前不论怎样，陆臻安都会格挡，从不退避，虽说在齐岸苍看来气势不足，但强攻强守的架子还在。但现在，齐岸苍将要胜时，陆臻安一反常态，避开了齐岸苍的锋芒。
这一个动作配上陆臻安周身的气度，一切忽然顺理成章起来。仿佛方才温和有余而气势不足的武士才不是他正常的样子，他本该如此，是个如水的刺客。
两人再过几招，招招如此。
徐尚怔了，他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枪法，陆臻安这样，连他都是第一次见。
那次轻巧的躲避仿佛是一个信号。自这起，陆臻安开始不停地辗转腾挪，如果画出他步伐的轨迹，那会是一个复杂而精巧的云图。
好几次，齐岸苍的刀紧贴他面门而下，秋水般冷的刀侧映出墨黑的眸子，近在咫尺，却丝毫伤不了他。他避让得繁复巧妙，令人惊叹，以至于齐岸苍凭力，强破不开。
衣料摩挲的声音大到可闻，陆臻安腰上的素色玉佩蓝色流苏随着他的身形左右摇晃，起起落落，一次次的，齐岸苍刀势落空。
刀从左上斜斩而下，陆臻安便右迈一步侧身，任刀口从眉眼前寸许滑下。一头青丝甩出弧度。
刀右下斜挑，他贴刀而退，灵活如鱼。
刀当空劈下，他反手抡起行雁格住，矮身蹲下回身一旋。刀口顺势从行雁枪身上刮下，磨刀一般，一声长响。陆臻安借这一蹲旋，四两拨千斤化去了山般刀压。齐岸苍的劲再次落空，分明刀枪相交，却像砍上棉花，轻飘飘地不着力，无端的憋屈。
“打算一直躲下去吗？”齐岸苍笑了。陆臻安一旋，怀抱行雁，以背撞进他怀里。
他压低声音开口，注视着陆臻安因为方才激烈的运动而出了薄汗的鬓角与侧脸。
“不，正要出手。”臻安侧头，淡淡一笑。
笑后出手，真的是出手。
他们方才的对招，攻如山稳，如风利，大到壮阔，毫无纰漏。守如水活，如雾迷，轻巧诡异，却化万力于无形。以力破巧，与以巧化力的对抗。
两人间任何一个换做在场的旁人，都不能在齐岸苍步步紧逼的刀下如此从容不迫，也无法在陆臻安绕指柔密的防守下仍然占取主动权。
刀枪是他们的长项。
可陆臻安选择了出手。
背靠在齐岸苍怀里，近到能听见重而不乱的呼吸声。怀抱行雁，他反抬右手卡向齐岸苍脖颈。直取要害，干净利落。
他没有用枪。他最后的杀招是锁喉。就像齐岸苍所想，他更像刺客，等待、营造机会，看准机会，快准出手，不限招数，一击毙命。
快如光电，齐岸苍放弃了防御，他毅然松开左手一翻腕！刀口内向上挥，刃口旋转——那是自刎的姿势，挨上去本该是自己的脖子，而这时他怀里，还有个陆臻安。
一瞬之间，胜负已分。
半揽进怀里的姿势，齐岸苍的刀正面架上陆臻安脖颈，他可以看到陆臻安的喉结上下微动——刀刃近在咫尺，肯定不好受。而陆臻安的手反扣在齐岸苍喉口，再一用力，就能扭断。随着齐岸苍吞咽的动作，硬物在他虎口上下滑动。
有些暧昧的拥抱，实则是你死我活的刺杀。
静了片刻，全场喝彩。
徐尚激动地抓着身边的余彦狂摇，放声大笑。他就知道臻安不会输——他直接忽略了臻安其实也没有赢。
齐岸苍收刀望着陆臻安的眼低声道：“你不够狠。你出手再狠些，我就没有出刀的机会。”
陆臻安刚才其实先齐岸苍一步锁喉，只要他扭下去，齐岸苍立毙，不会有平手的可能。他一哂推开齐岸苍，拍着衣服淡淡带笑道：“亡命之徒……我与你无仇，何必非要拼个死活。”
齐岸苍也摇头笑了。
周围涌上来夸奖道贺的人群，这场架打的酣畅淋漓，也看得人激动。徐尚拼命从人群外挥着手往里挤，大叫臻安的名字。臻安回头挥挥手示意他别挤过来，徐尚撇撇嘴不放弃。
陆臻安无奈了，回头见齐岸苍笑着自如回应周围的拍肩祝贺，“哪里哪里，承他多让了。”
一片混乱之间两人不经意对望，都是一笑。
少年英豪，春风得意，然而——
“你们在做什么！”身后传来夫子愠怒的声音。
齐岸苍：“……”
陆臻安：“……”
众人哄然作鸟兽散。
陆臻安仍抱着行雁，怎么跑都是跑不掉的，他无奈叹口气，转头面对夫子，不忘在身后比手势示意徐尚也跑。徐尚心领神会转头狂奔——夫子一般不会狠罚臻安，但对他就说不定了。
齐岸苍也留了下来，他提着刀呢。何况聚众斗殴这事，臻安一个人也是顶不下来的……
“做个朋友？”齐岸苍望着迎面而来的夫子，目不斜视一脸严肃，嘴唇微动轻声道。
臻安想笑，对上夫子严厉如刀的眼神悻悻然低头，强忍笑说：“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