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千树颜双

2、回到过去

　　早晨醒来，在客厅的茶几上发现了一张我爸留下的字条：

　　“未遥，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那样的情况下任谁都不会做出最好的选择。你出事的那几天你妈妈也像现在一样绝望，你知道为什么现在她的眼一流泪就容易看不清楚吗。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啊……有空就来医院看看她，你妈妈其实很想你。”

　　我把纸张揉碎扔进口袋，身体像是抽空了一般的滑落在地上，那些往事像是摩肩接踵般的人群拥挤而来。

　　生死关头，我妈松了我的手转身选择了让末荼生。

　　庆幸的是，那掉落的地方竟然有块向外延伸凸起的石头，我没有掉进涯底摔死，却落在了那块石头上。

　　后来我被救了回去。他们说我变的阴郁不爱说话，说我的成绩开始一落千丈，说我开始跟着学校的小太妹厮混。说我……

　　却没人关心我曾经在那么绝望的地方如何一个人待了三天两夜。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关心。

　　最后我还是选择去医院看看她，倒不是我忽然想通了，而是我实在不想看见我爸为了我和我妈之间紧张的关系而操心了。

　　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挂念的人。

　　我站在医院马路对面给我爸打了电话，准备把手里买的东西给他就离开，想起那天她拿保温桶砸我的场景我就有点心惊胆战。

　　“你千万别走，我马上过去！”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激动。

　　不过三分钟而已，我就看见他出现在了对面医院门前，他手里拿着手机兴奋的冲我招手。

　　“我就知道我们未遥最听话了！”他开心的向我大喊，然后像个孩子般向马路这边跑来。

　　我看见右边一辆飞驰的跑车极速而来，还不等我喊出声，他已经被撞飞了好远。

　　“不——！！！”

　　我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声音嘶哑的怪叫了一声，全身酸痛的如同被撞的是我。
　　穿着白色制度的医生，混乱的人群，鲜红的血迹，哇哇乱叫的警笛声，所有的一切像是做梦一样。

　　根本就来不及抢救，他就这样离世了。那惨白的布如同鬼魅一般盖上他的身体，恍然之间好像看见了几天前的末荼，也是这般绝望的光景。

　　到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身体早已如同被挖空的穴蚁般残败。却还是每天装作很健康的样子去照顾每一个人。

　　我行尸走肉般的爬上了医院的天台。胸腔里压抑着的委屈如同被塞了填满水的棉花。

　　顿痛，像是一把生锈的刀一点一点的割扯着心尖上的肉。

　　风轻轻吹起我潮湿的刘海儿，我站在矮墙之上伸开双臂，却是从未有过的放松。死亡啊，原来是这种感觉。

　　“你想自杀吗？”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

　　我不悦的睁开眼，看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老人。他穿着破烂的衣服，身后还拖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子，像是来医院回收废品的。

　　我没理他，转过身俯视着二十多米高的楼层。

　　“既然是放弃生命，不如来我这里，还能给你一些报酬。我回收的东西很杂，有生命，有名誉，还有尊严。只要你想卖的我都能买……”

　　我慢慢从天台上的矮墙上跳下走到门口，不想理会这个神经病，早就听说三院的精神病患者满楼乱跑，没想到今天被自己碰到了。

　　看到那个被铁链锁着的大门，我愣了一下。医院的人为了防止病人跑到楼顶轻生就用铁链把这个通往天台的门给锁了。而我的身体偏瘦，侧身就可以钻过去。

　　可是……刚才那个老头是怎么过来的？那个生锈的锁明显好久没有打开的样子，且不说他以他的体型钻不过来，光是他身后的那个大塑料袋子也过不来。

　　“姑娘，想要卖掉你放弃的生命吗？”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像是卖废品一样的卖给我吗？”

　　我感觉到背后的冷汗浸湿了整个衬衫，我的脖子一格一格扭转过去，看见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报酬就是……”他弯起嘴角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邪肆，完全不似他这个年纪的人。

　　“帮你回到过去。”

　　“咔嚓——！”晴朗的天空忽然闪出一个雷。

　　恍惚中我看到了那片猩红的血迹，看到了末荼逐渐变成直线的心跳图。周围的景象越转越快，我像是栽进了一个梦魇之中，不受控制的向未知滑去。

　　“叮咚——尊敬的乘客您好，本车的终点站就要到了，请带好您的随身行李，从下车门下车。”

　　我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坐在公交车上。

　　“到终点站了。”里面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推了推我的胳膊，示意他要下车。

　　我有些恍惚的站起身来，歪歪扭扭的下了车。太阳炽热的烤着大地，连蝉都被热的懒得叫。

　　我望着远处柏油马路藤生出虚幻又缥缈的雾气。

　　难道这几天我所经历的只是一枕黄粱梦？

　　头脑中混混沌沌的犹如搅和在一块的泥浆。额头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额头？我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前几天我妈拿保温桶砸了我的额头，而现在我头上的伤还在。这说明这几天的经历并不是我的梦，而是真实的！

　　我慌忙拉住身边的路人，急切的想要证实我的想法：“请问今天是几号？现在是几点？”

　　他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3号啊，正好中午12点20分。”

　　我不顾他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急切的跳上身边的一辆出租车。

　　这时我终于相信，自己回到了10天前。

　　3号是末荼出事的日子，听医生说她大概是中午12点半出的车祸。

　　这样说来我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去提醒末荼，只要末荼不出车祸我妈就不会悲伤到住院，只要我妈不住院，我爸也就不会出事。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环停下，后面的就也会终止。
　　我拿起包中的手机，颤抖的打给末荼，希望她不要走那条街。

　　手机拨通了，却没有人接。我的心忽地没了安全感，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司机师傅的身上。

　　看着分针一点一滴的指向六点钟的位置，我忽然好怕事情会不受掌控的滑向曾经的轨道。

　　“前边又堵了。”司机不满的嘟囔着，“要不要从这绕过赶过去？”

　　“怎么回事？”一种不好的感觉迎面而来。

　　“唉，听说是前面出车祸了，这都是今年这条路上的第七起了……总有新手开车不知道注意，害人又害己哟……”

　　他后面的话我还没来得及听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嘿！你还没给钱呢小姑娘！”他看我逃难一样的跑开，坐在驾驶坐上伸着头骂我：“年纪轻轻的，学人家坐霸王车……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末荼，你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我心里一遍遍的祈祷着。
　　救护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鸣笛声像是谁在哭泣一般。周围嘈杂的人群渐渐散开，徒留那滩猩红的血水孤寂的在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