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安利吗？》砚凉

8、Chapter 08

　　因为最近的一系列诡异事件，我正常的开店事业被严重耽搁了下来。这天回家后，我用计算器按了最近几天的营业额，瞬间感受到了重大的危机感。
　　我……我只是个普通的西贝店名誉店长，要是再和这帮变态同流合污下去，就可以改行开西北风店了。
　　于是第二天我果断把张小玄反锁在家里，精神抖擞地打开店门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尽管我之前反复描述过店里的门可罗雀，但请相信那只是为了神秘人物们的出场做铺垫而已，两年来凭借热情好客好相处的服务作风（和张玄的脸），我还是积累了一定的客户来源。比如面前这位没什么钱还总喜欢买仿品回去充门面的王老板，几乎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我和张玄的一片天。
　　这天天气很好，王老板又来了店里，我成功把最贵的那只景泰蓝大花瓶推销给他，正笑得合不拢嘴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一边把满把的钱塞进保险箱，一边心情很好地接起了电话：“喂，您好，这里是天门。”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把很是沧桑的女声隐忍地问道：“你们找到了亡者书？”
　　“……”
　　我把电话拿远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绝对是我没见过的，也看不出对方的归属地。我重新拿起电话，疑惑地问道：“大妈，您是谁啊？”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那个沧桑的女声突然中气十足地爆发了：“任守！我去你大爷的！你他妈再叫我大妈信不信老娘一鞭抽死你啊？！”
　　“……”
　　这个沧桑中依然带着霸气、半老了仍然不改火爆、字里行间都透着女王气质的声音……该不会是……
　　我小心翼翼拿着话筒，屏住呼吸试探着问道：“红摇？”
　　“就是老娘我！任守你这个白痴，居然敢叫我大妈？你不想活了吗？！”
　　“你你你……你怎么会打电话来？”我结结巴巴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现在在美国，过两天也许会去埃及。”那边的声音抱怨道，“书生那家伙真是的，刚从医院出来就一定要去金字塔。我说你怎么还在开着那破店啊，听到天门的名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最近怎么样？张玄还好吗？”
　　“就那样呗，我们……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直都那个样子。你们呢？最近还好吗？”
　　那边响起了一阵风声，不用看我都能想象出红摇用力挥手的样子，她很是不耐烦我的问题：“姐姐我的事情用得着你操心？对了，我听说你们把亡者书挖出来了？”
　　“隔了半个地球你是怎么知道的啊。”我嘟囔着，“对啊，张玄那臭小子居然把那本什么书藏到了枪哥的墓里，前两天来了几个怪人，他就无论如何也要把那本书挖出来。”
　　电话那边有好一会儿没说话，我听到嘈杂的人声和医疗设备的滴滴声，等再被人接起来的时候，说话的已经换了一个。
　　“阿守，我是舒道。”
　　那把同样沧桑的男音温和而宁静，字里行间似乎有着让人安定的力量，在听到那个声音的刹那，我的眼泪就差点掉了下来。
　　“舒……舒道，”我哽咽着说，“你的声音怎么……比红摇老得还快啊……”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果断换了话题：“张玄把亡者书挖出来了？”
　　“嗯，那本书……”
　　“阿守，你要小心。”
　　“……”
　　“我不太清楚他们想做什么，但是，既然张玄已经把那本书挖了出来，那么你就一定要小心了。也许就是最近，白盛远就会找到你们。”
　　“……亡者书到底是什么？白盛远又是谁？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故弄玄虚的……到底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舒道叹息了一声：“不是你不能知道，而是连我们都不太清楚里面的真相。”
　　那是我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那个人的故事，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二十多年后。
　　九叔的少年时代拥有着堪比种马文主角的传奇色彩。出身名门卡多脸帅，少年遭遇家庭剧变走上歪路，从此金手指大开，小小年纪就击败了一众白胡子反派，二十三岁就坐上了地下世界的头号交椅。身手一流聪明绝顶，加上难得的行事正派，那时候从帝都到西沙群岛，只要是这条歪路上的，几乎没人不知道关陆离的名字。
　　我觉得这故事再加上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就可以改名叫《关家九少》了。
　　“九叔二十五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人。”舒道用叹息一样的语气说道，“在他小的时候就认识阮慕弦，那时候两个人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后来九叔遭遇大变，两人也就断了联系。只是那一次再见之后，这关系慢慢就重新建了起来。”
　　接下来的故事画风急转直下，九叔从种马男主迅速奔向了霸道总裁的怀抱，为了突然出现的白莲花女主，九叔不但愿意为她承包鱼塘，甚至还当着诸位大佬的面，公开表示要改邪归正，从此退出圈子不问江湖事。
　　稍微看过几本武侠小说的都知道，□□一洗白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通常主角不死也要死几个基友。名义上九叔是高高位于第一把交椅上的人，可实际上这圈子又没什么国家资格认证，那些平日里对你溜须拍马的人，很可能下一秒就在背后猛捅刀子。九叔入行尚浅，根基不稳，没过多久就被业内大佬联合批评，自己惹一身腥不说，还把阮慕弦也给搭了进去。
　　“九叔也有那么嫩的时候啊？”我摸着下巴感慨，“看他平时扣工资那个心黑手狠的样子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后来呢？九叔不是安全脱出了吗？”
　　“当然是有条件的，”舒道说，“当年带九叔进来的师傅找到了他，让他用一样东西交换自己的自由，九叔答应之后，就退出了这个圈子。”
　　“什么东西？”我问。
　　“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说。我只知道他这些年来始终在找那样东西，但是一直到了最后，似乎才有了一点线索。”
　　我问道：“舒道，你说到最后才有了一点线索，九叔去世的时候，你在他旁边吗？”
　　“没有，那时候只有关小阮在国内。但是九叔曾经给我打过电话，如果有一天天门有人回来的话，就去原来的地方，找到那本书。会有人找到天门的人，来偿还这笔债务。”
　　这就是全部了。
　　九叔张扬跋扈跌宕起伏的一生，原来只不过是个开始，他用一辈子写了一本书，然后，要我们来替他还那笔债务。
　　我低头理着舒道说的话，还没想明白，舒道就犹豫着问道：“阿守，你看过那本书吗？”
　　“嗯，弘扬了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又加入了自己的想象和延伸，非常出色的同人本。但是很可惜，我没看懂。”
　　舒道叹气：“连你都不懂的话，那真的是……”
　　他没说完，但是后面的内容大家都明白。
　　张玄说，《亡者书》是一本只有死人才能看懂的书。可是连我都没看明白，这么看来，如果九叔没有死而复生的话，他欠下的债就永远只是一笔糊涂账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勉强打起精神说，“舒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上次见红摇的时候她脸上还只有点鱼尾纹，现在会不会变成蜘蛛网了哈哈哈……”
　　一阵熟悉的寂静，然后降温了至少十几度的女声阴冷地回答道：“我的脸变成什么样子和你有关系吗？”
　　“……啊哈哈对不起刚才电话被店里的熊孩子接起来了，红摇你们回来吗？我和张玄都挺想你们的。”
　　“不回去了。”红摇淡淡说道，“回去看你那张不长皱纹的脸找气受吗？”
　　……多年不见，她好像越发小心眼了……
　　“总之，打电话来就是提醒你看好东西。”红摇不耐烦地说道，“那个白盛远，他是当年九叔师父的儿子，虽然没接触过，但是听说不是个好鸟。你可别仗着自己有外挂就不把他当回事，该跑就要跑，该装傻就得闷着，懂吗？”
　　我隔着话筒点头哈腰：“你就放心好了，我是那种没事干逞英雄替九叔背黑锅的勇者吗？放心好了，这种事我一定比谁跑得都快，而且不用装我就已经够傻了，那人只要脑子没被门挤过就肯定不会找我的。我一定好好看好家，等您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回来，行吗？”
　　红摇闷声笑了两下，似乎是那边又有了什么事，就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我对着窗户外面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当年红摇和舒道被枪哥踢下了车，没有和我们去黄金城，但是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没多久，他们也因为舒道的病去了国外。很多年都没怎么见过。
　　可是这通来自故人的电话却没给我带来多少惊喜，惊吓倒是挺多的。
　　打死我也想不到，九叔在活着的时候居然还欠过那样一笔债，更匪夷所思的是他都死了二十多年还有人惦记着，不惜千里迢迢找到我和张玄这两个遗孤，来替早就解散的天门还债。九叔连欠条都没留一张，只有一本中二无比的小人书，要是那人空口说九叔欠了他五百万，我就是卖器官也还不清啊。
　　我摇着头叹着气转过头去，打算哪天拉着张玄一起去做个财产公证，说不定他们在看了我们的公证单后就会彻底放弃向我们要债了。
　　然而我刚刚回头，就吓得差点没坐在地上。
　　那个刚才还被我们在电话里提起的人正无声无息站在我面前，他一只手拿着黑色圆边礼帽，眯得快要看不见的小眼睛弯成弧线，微笑着看着我。
　　“你好，我找店长。”白盛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