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蛇偃月》月光夜叉

2、偃月

　　她的名字叫偃月，她是个杀手。
　　她杀人不用刀，因为她比刀更锋利，她就是刀。
　　偃月很美，如果真有人能倾国倾城，那么一定是偃月。
　　但偃月没有去倾国倾城，她只杀人，并且不用刀。
　　比齐城，大地上最繁华的地方，即便入夜也从不宁静。这里是一家酒楼，今天偃月在此歌舞以掩饰身份，猎捕对象。

　　偃月在跳舞，长长的水袖在空中飞舞变幻，缭乱了眼，缭乱了心……
　　大红色的舞衣是偃月的最爱，红得像火，红得似血。但又有谁知这红艳火热之下包裹着的那颗寒冰，怕是这辈子也无法融化。
　　偃月的发上别着一根银簪，它跟了她许多年。一根没有任何装饰的普通的簪子，从他给她别上开始便没有离过身，只有看着它时偃月的心才会有一丝暖意，但只是片刻。
　　见到他时，偃月十岁，那是她第一次杀人。
　　她浑身颤抖，双腿发软，脊梁上一阵阵的凉。那人的死态并不憎狞，偃月觉得自己不怕他，她怕的是自己，这个会杀人的自己。
　　小妹妹，你很冷吗？

　　偃月抬起头，一个儒雅的青衣人站在自己面前，他身披黑色披风，腰间挂着一块飘红的玉，这是及其罕见的血玉。他的脸上流露的满是关切，那是装不出来的关切。
　　偃月被他抱起，披上了他手中的一件披风，那是一件女子穿的大红色的金丝披肩，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穿用的东西。
　　小妹妹，披风送给你，快回家吧！
　　家？偃月心中一阵酸楚，这个词好陌生，陌生的像是从好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偃月怎么可能有家？偃月有的只是杀人。
　　小妹妹？你怎么了？

　　青衣人一脸疑惑，怎么这个小女孩如此奇怪？以前自己帮助过的人就算不感激，也会有一点笑容，这个女孩子却一脸和她年龄不相符的凄然与沧桑……
　　也许，有一件东西会使她高兴。
　　他走近两步，伸手探上她的发间，别上一只银簪。
　　你看，多美！
　　青衣人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拉起偃月的手，一双眼睛看得偃月心里咯噔一下，她用不安的眼光看着他，然后不给他任何机会的转身飞跑。她听见他在后面高喊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
　　现在偃月在跳舞，袖舞是现在比齐城最流行的舞艺表演，而偃月是最好的。
　　台下看客如云，口水流了一地，他们中有几个人是真心来看舞蹈的？
　　据说此人常到这里喝酒，偃月才特意在此跳舞，现在却没有等来目标。
　　老板娘，不是说城主经常来此喝酒，怎么今天不见来呢？
　　偃月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
　　说的也是，怎么今日就不见来呢？错过了您这样的美人儿，真是他的损失啊……
　　老板娘满脸推笑，这样的娇人居然会自己找上门来要求在此跳舞助兴，真是财源来了挡都挡不住啊！
　　损失？呵，究竟是他损失，还是我呢？

　　偃月有些气馁，连续几天的空等什么耐性都磨没了，再不来她都想闯进城主府刺杀了。
　　城主大人到——
　　酒保一声吆喝把她的精神一下子提到了警备状态，下手的时候到了。
　　轻施粉黛，莲步游走步上舞台。偃月不用看已然知道他的位置，那人声嘈杂的角落必是大名鼎鼎的城主所在之地。
　　给出一个妖娆的背影，随着琴音甩开水袖划一个半圆，两道红色的衣袖不断舞动宛若两条火蛇，轻影舞动中偃月已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不断靠近目标。
　　这丫头还真有心计。
　　老板娘瞧出一点端倪，却以为她是为了攀附权贵。
　　偃月在跳舞，死亡之舞，这个舞后有一个人会死去，而她便完成了任务。
　　一个小跳步，下一个半腰，确定目标具体位置……

　　一个男子被众人围在当中，他轻摇折扇，保持着不变的微笑，他就是比齐城主。
　　偃月的手在颤抖，她觉得好冷，冷的有些站不住，天地在旋转，偃月眼前越来越模糊了……
　　醒了，醒了！
　　还没有睁开眼，便听见老板娘在大呼小叫。
　　你终于醒了，刚才城主还问起你呢！哎，你这一晕啊，可把我吓坏了……
　　老板娘喋喋不休得那个废话劲，偃月原本好一些的头又疼起来。
　　城主？虽然他和记忆中有些不同，但青衣没有改变，尤其是腰间的那块血玉恐怕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至宝，偃月不会认错的。
　　说起城主啊，他真是奇怪。没事跑到这里来喝闷酒，他的夫人听说知书达理的，长得也漂亮，也不知道城主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这些小道消息老板娘向来是当仁不让的，张三李四家有几只耗子她也没准知道，不知道也能想办法知道。
　　还有啊！他的那个姐姐更古怪呢，老大的人了却不嫁人，不知搞什么鬼……

　　老板娘继续唠叨，可惜偃月已不进去，她陷入了沉思。
　　他有夫人了？可不是吗，一个男人怎么会身边随时带着女人的物件，这银簪怕也是他准备送给夫人的，给她只是因为看她可怜。
　　可怜？偃月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
　　比奇城今日的天空阴沉沉的，午后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敲打在各家门口的一些个瓶瓶罐罐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像一支小曲。
　　偃月等候在城主每天回府的必经之路上，她没有撑伞。
　　请问小姐何事？
　　他谦恭有礼，惯有的微笑挂在嘴边。
　　我有件东西还你。
　　偃月取下头上的银簪，向他抛去。

　　光眉头轻皱，这根银簪在哪里见过呢？有点印象却十分模糊，仔细打量着这个绝美的丽人，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曾给过她什么东西。难道又是那个疯婆子找来测试自己的？想到这，光觉得浑身一阵寒颤，那个女人缠了自己十四年，莫非当了城主夫人还嫌不够吗？
　　看着他一脸茫然，偃月的心彻底死了。本以为还有一丝记起自己的希望，却原来早已将自己遗忘，而且是干干净净的遗忘。如果说偃月曾经还有过一点柔情，那么这一刻便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是冷酷无情。心死之人哪里来的情，又哪里来的爱呢！
　　偃月一个浅笑，这是她杀人前惯有的表情……
　　偃月看着地上的尸体，心竟还是有一丝疼痛。何必为一个根本不记得自己的人伤心呢？偃月告诉自己，欠他的在这么多年的思念中，已经还清了，偃月不欠他什么了。
　　拾起银簪，重新别上发梢，留个纪念吧。
　　转身离去，却撞上一双溢满泪水的眼眸，那是一双很美的眼睛，偃月认识这双眼睛的主人。
　　为什么？
　　红从牙缝里艰难得挤出几个字，然后慢慢得抽回刺进偃月体内的匕首，这个杀死弟弟的人的下场也只能是死。

　　红的眼睛定格在一处，一动不动，像根木头。那个女人已经答应离开了，为什么你却等不到这一刻？为了告诉你这个消息，我特意飞奔到你回家的路上，见到的却是你的死亡！
　　偃月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可是她并不伤心，能死在她的手上偃月知足了。
　　为什么老天如此捉弄！他不是他，她才是他，同样的青衣。同样的红玉，却是不一样的人。
　　偃月感觉到脸上湿湿的，她在为自己流泪，偃月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幸福，仿佛回到了十四年前，回到一切故事的原点，那里只有红和偃月，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红倒在光的怀里，他们的血在地上流淌，雨越下越大，溅起点点血光染红了整条小巷，也染红了偃月。

　　雨雾中地上横卧着一把刀，那就是传说中的红光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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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银蛇》中骷髅的问题，如果大大玩过传奇就知道了，那的确是骷髅，是道士的宠物，并非笔误。谢谢留言的大大，因为故事写得非常早，且是为杂志而作，所以在有些方面并非我愿，放在这里留作纪念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