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刃》青敷

8、章八

　　见到那来传信的听差之前，林子亭是想过的，大抵不过是顾清和还是不肯放弃，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但当他走到门前，那听差似乎早得过吩咐，一眼便认出林子亭来。
　　他上前，招呼也未曾打，“林少爷，军长他受伤了，您快去看看罢！”
　　受伤？
　　一瞬间脑海里理智都没剩下几分，他急急走了两步才想起应该先问情况，便又回头看那听差，“他……顾军长现在情况如何了？”
　　“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
　　这下林子亭却突然狐疑起来，这听差说话不清不楚的，说是顾清和受伤了，语气里却没有应有的着急，甚至还有一分半点的……试探？
　　试探……
　　难道是苦肉计？
　　但是若是真的受伤了，他却没有陪在他身边……
　　林子亭心里乱糟糟的，一时竟也不知是去，或是不去，末了却突然想到，就是去了又能如何，更惹他伤心难过罢了，事情已答应母亲，岂有转圜的余地？
　　谁知那听差看着林子亭脸色变了又变，犹疑不决，却突然转身离开了，林子亭一急，拉住那人，“你就这么离开了？”
　　那听差这时候才恭敬地给林子亭鞠了个躬，答道：“军长吩咐，一旦您面有犹疑，就不用去了。”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即便您去了，也见不到军长。军长被司令接到军部养伤去了。”
　　林子亭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苦肉计，顾清和真的受伤了，他伤在哪里，痛不痛，有没有危险，医生去看过了么，这些他都想问，张了张嘴，却都问不出来了。
　　最后他吩咐林鸣给来传信的听差赏了一块大洋，吩咐他给顾清和带些问候便回转门内了。
　　回到内室，端了本书打算研读，心却如何也平静不下来，猜测的心情最为让人不安，他一时想着顾清和的伤，一时想着自己甚至不去看看他他会如何伤心，一时想着若是他去了……终究是不行。
　　去了又能如何呢？

　　林子亭忧心忡忡，担心顾清和却又顾忌陈老夫人的事情，犹犹豫豫，终不成行，只是心情愈发难受。
　　有的人却管不了这么多，翌日大清早，一辆林肯轿车停靠在林公馆门口，前座下来个穿着军服的人，配了勋带与步枪，面色冷毅，线条分明。
　　分明是军队里的人。
　　门房打了个哆嗦，正不知道应如何应付时，那军人走到他跟前，抬手敲了敲门，“祁司令有请林先生去军部一趟。”
　　“是……小……小的马上去通知少爷，您稍等！”
　　“不用了，”军人勉强扯出个不算友善的笑容，把手搭在门房的肩上，语气毋庸置疑，“我与你一同进去。”

　　林子亭才起身不久，前夜也是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外头的天却已经亮的七七八八了，想继续睡也没了心思，干脆便起身看些书。
　　也没看进去多少，脑袋里面乱糟糟的，便听到门房敲门的声音。
　　“少爷……军部的长官来了。”
　　军部？林子亭还未反应过来，门外的人干脆直接推开了门，大方地走了进来。
　　“林少爷，祁司令有请。”
　　“不知所为何事？”
　　方才仍客客气气的军人突然冷笑了一声，神色间有些仇视的意味，“祁司令找人，还需要理由么？”
　　这般蛮不讲理的，也确实是军部的风格。
　　“……”
　　林子亭无奈之余，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如释重负，草草收拾了一下，随那人下楼，上了林肯轿车。

　　上车之后才发现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另外一个人用手支着额头，似乎在小憩，鬓边半长的刘海并未用摩丝固定，搭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楚样子。他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袖口与领口微微松开，身材显得高大壮实。
　　对方既不开口，林子亭也无主动搭话，气氛便沉默了下来。
　　就在轿车快驶入军部的院落时，那人似是刚醒过来一样，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这人一旦醒了过来，气势便完全不同了起来，仿佛刚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给人无限的压力。
　　他睨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林子亭，林子亭也适时地伸出了手，“祁司令。”
　　“哈。”祁白雨并不理会对方伸出的手，而是慢慢把身子靠过去，直到遮挡住林子亭的视线，眯了眯锐利的眼睛，方才温吞地说道，“别他娘的叫那么好听。”
　　明明是粗俗之极的话，从祁白雨嘴里讲出来却是异常斯文，仿佛说的不是市井秽语，而是礼貌的问候。
　　“老子告诉你，劝不了顾清和那小子，老子随便找个理由拆了林公馆信不信？”
　　见林子亭神色有些不解，祁白雨挑了挑剑眉，又说道:“是了，你又没见过那小子，又怎么知道他现在有多么的凄惨。”

　　知道见到顾清和本人，林子亭才明白祁白雨说的“凄惨”是怎么回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味与隐约的血腥味，地板上杂七杂八地摆着倒着空了的洋酒瓶子，房间见不到光的角落，有个影子蜷缩在那里，嘴里似乎还灌着酒，那人时不时咳嗽两声，也唯有如此才让人真切觉得他还活着。
　　“……”
　　心猛地抽痛起来，他知道那里的是顾清和，是顾清和！
　　察觉到有人进来，但他并不想动，也不想理会，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不想去理会任何事情，直到听到进来的人叫了一句，“清和……”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做梦了，竟会梦到那人。
　　肩上的伤已经痛到麻木，大脑也被酒精麻痹，但是心里的痛楚还是这么难以忽略，痛入骨髓。
　　他知道这样的行为有多幼稚，却又偏偏忍不住去做，因为一切只是为了那个人，为着那个人，顾清和变得一点也不像顾清和，冷静自持，进退得宜的顾清和。
　　昨日派出去的听差回来，仔细给他形容了林子亭当时的表情，怀疑、犹豫……
　　猛地再喝一口烈酒，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让人怀疑他下一刻就要咳晕过去一样。
　　然后突然间手里一空，攥着的酒瓶已经被夺走，林子亭站在他面前，怒气冲冲。
　　顾清和看了看那张脸，其实应该是很陌生——林子亭旅英那么些年，人已经从少年长成了青年，线条更加分明，更加舒展。但是闭上眼睛又那么的熟悉，因为这人的一颦一笑，他日日夜夜都在心里描摹。
　　瞧了一会，他忽地闭上眼睛，任由林子亭愤怒的目光凝注在他身上。
　　“顾清和！”
　　“……”
　　林子亭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这个几个月未见的人，应该是过得邋遢不修边幅，颔下长出了青黑色的须根，头发乱糟糟地，显得无比地颓唐，嘴唇发白，眼袋浮肿，面色苍白，放在几个月前，谁又相信这是军部的第二把交椅顾清和呢。
　　然而他却想不到这些，这副颓唐的样子的顾清和宛如一把利刃，插进他心里，还绞上两绞，让他连呼吸都困难。
　　最触目惊心的，其实是顾清和肩上的伤，白色的绷带已经许久未曾更换，浓重的血迹渗出白绷带，染红了整个肩胛，层层叠叠的红色，应该是多次受伤的后果。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抚摸那里，顾清和震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也哭了出来。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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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开始就是现货了...
妈蛋好怕啊你们说我有没有动力更的来着毕竟人辣摸的少！
然后绿JJ留言的是哪个小妖精站出来！
妈哒我去渣j3了！今天看了一摞的玉莫表示莫师傅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