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章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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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
室内一片寂静，两个人皆沈默着。
林子亭自己也是生手，好在在英吉利念书的时候事无大小皆需自己动手料理，如这样的大伤口虽然没有处理过，但是总料理过些小伤小病，做来也不算太陌生。
他拿着钳子小心撕去黏在伤口化脓处的布条，想来必然是很疼的，那人却偏不肯叫出声来，惨白着一张脸，紧紧抿着嘴唇，眼睛也不知看到何处，只是失神地瞪着。
顾清和自然是疼的，但是他又何尝不痛？
林子亭端着一盘子的染血的棉花与布条，走到门外，却发现门外除了卫兵以外，还坐了一个人。
祁白雨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份文书在翻阅，看到他出来，努了努嘴示意他跟上。
这一番折腾，外面日头已经西斜，祁白雨背对着林子亭，站在喷水池前，淡红色的夕阳披在他身上，那出奇戾气好像被中和了一般，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前几年打仗的时候，顾清和那小子怕死地跟什么似的，却偏偏在危急关头替我挨了一个枪子儿。”
“冲着这份恩情，我祁白雨就把他顾清和当自家弟弟关照了。”
“照我的意思，原是不管你有什么劳什子原因，掳了来就是。”
“但是顾清和是我兄弟，他不愿意的事，我也不会强迫他。”
“无论你有什么原因，现今你是出不了这军部的，林公馆那边我使人敲打过了，就说你冲撞了我，被扣押在这。”
“除非顾清和那小子完全好了，否则我说了，你是出不了这军部的大门的，不妨放宽心好好过了这阵子。”
祁白雨的意图很明显，顾清和痊愈之前，你林子亭就只能被软禁在这儿。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林子亭心里是有怒气的，国民革命都进行了这么些时日了，新社会谁都不是谁的奴隶，凭什么这班军阀可以随意扣留自由之人。
但是心里却又隐隐有一个声音低低地叫着……
如果留在这里……
林子亭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最后只淡淡说了句，“那么这阵子有劳司令从中斡旋。”
既决定了放心不下，强行离开只会让两个人都受伤，至少……至少让他贪恋完这几日罢。
林子亭并不是个忧犹寡断的人，既然有了决定，便不再琢磨离开的方法，他向祁白雨告个别之后，又问了听差厨房的方向，打算亲自弄些小菜给顾清和做晚餐。
林子亭端着盘子推门走进顾清和的寝室时，室内已被女仆整理过，被摆放的乱七八糟的家具被重归原位，满地的酒瓶子也被清扫出去了。而卧室的主人，正不安稳地在床上睡着，他也不知梦见些什么，竟一头冷汗，紧皱着眉头。
林子亭轻轻放下手中盛着小菜的托盘，才走近顾清和的床，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清和，醒醒。”
几乎是他开口的一瞬间，床上的年轻军官猛地睁开眼来，眼里一时间又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灼热光芒，然而仅仅是刹那，便回归于平静。
“算是什么？可怜我？”
顾清和开口，语气是毋容置疑的冰冷。
林子亭沉默了一会，低下头似乎在想什么，半晌才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对不起，顾清和。母亲以自己作为威胁，我不得不屈服，我知道我是个懦夫，也许之后回林公馆后我们依旧各行各路，但是不管你原不原谅我，至少这段时间我会留在你身边，尽力弥补。”
这么荒谬的自白，林子亭原以为顾清和绝不会理会他，甚至可能将他赶出这里。
谁知那人只是沉默了几秒钟，旋即盯着他，眼里似乎有一团火，带着十分危险的意味，他开口，是林子亭所熟悉的确凿的语气，“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走开的，既然要留下来，那么你以后都别想走。”
“……”
顾清和伸出手，捧着林子亭的脸，仿佛抚摸着珍宝一般，继而用他无从反抗的姿态强硬地吻上去。温热的舌头钻进林子亭的口腔，紧紧地纠缠翻搅着一刻也不肯放松，林子亭被吻得几乎窒息。
直到林子亭以为自己就要昏死过去的时候，顾清和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吻。然后将林子亭搂在胸口，发出了似乎是满足的叹息。
军人瘦骨嶙峋的手臂力气却出奇地大，几乎要把林子亭折开两半。
虽然祁白雨将林子亭困在了军部的大院里，实际上他却并没有多少作为“囚犯”的感觉，大院里无论是卫兵或是听差，哪怕对他有些不明不白的敌意，表面上仍是对他尊尊敬敬。
林子亭性格十分温柔，与下人相处也十分融洽，这点在林鸣那便可见端倪了。
所以不到两日，这温文尔雅的林先生便赢得了军部大院众人的好感。
而对于林子亭自身而言，他也确实松了口气，他违心答应母亲的要求，心里却是不愿意，内心的痛苦与对顾清和的内疚，几乎要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些许喘息的机会得来不易，若是可以，他甚至不想再回到林公馆去。
顾清和自从那日之后也并不与他怄气了，饭来了便乖乖地吃，药来了便乖乖地上，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如以前在学校那般耍无赖。
所有的一切……似乎，与从前一般无二。
林子亭既松了一口气，却又更加担心这段日子过去之后，顾清和要怎么办。
尽管他尽力装出一副愉快的样子来，内心却是止不住的忧虑。
这些日子，林子亭也是劳心劳力，他一个富家大少，虽然并非好吃懒做之人，但是也确实并未认真照顾过别人。这几日斟茶递水，上药喂饭，俨然成了顾清和的保姆般的人物，不仅一日三餐要照看，还有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他也放不下心让听差去做。
这样一来二去的，他便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头。
这天清晨，林子亭早起打算给顾清和弄些补血的粥品，刚站起身来，却发现头有些晕。
昨夜因为顾清和夜里在发热，他便守着他坐了大半夜，回房的时候起了冷风，他身上没穿多少衣服，却在路过园子的时候看到月残如钩，有些触动，便停下来吹了会风。
想是昨日未休息好又吹了些冷风，过一会儿便无事了，他也便没有理会。
林子亭在厨房等得粥热好了，便打算送去给顾清和做早点，经过廊下的时候，眼前的物什突然模糊起来，刚张开嘴想叫人，便失去了意识。
“清和……”
顾清和虽然心里仍有些障碍，实际却习惯了林子亭这几日每日的事无大小的照料。就算从前他们要好的时候，那人也并没有表现出这般的爱意，这在他看来可有可无的伤口，竟叫那青年操碎了心。
顾清和一边吃味，却又一边暗喜。
今天都快到正午了那人却还没有过来看他，顾清和不禁觉得有些不对头，于是摇铃叫门口的卫兵遣人去悄悄看几眼。
完了还得吩咐一句，不能叫林子亭发现。
卫兵并没有去多久，转了一圈发现不见林子亭，便回禀林先生并不在房内。
顾清和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却又不知道这慌张的感觉从何而来。
“或许林先生是在院子里逛逛罢了，军长不要急。”
卫兵看不过眼，抚慰了两句。
顾清和却是狠狠地瞪他一眼，只是愈发地坐不下去了，他也来不及想祁白雨的脾气，便掀了被子，顺手拔了正在输液的吊瓶，满个大院地找人。
看到林子亭昏倒在廊下的时候，顾清和觉得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了。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脸色惨白，手脚冰凉的青年，回头朝着气喘吁吁跟来的听差一声怒吼：“妈的还不快给老子找医师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章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