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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   转身便是青石长廊,弯弯曲曲的直通向无尽的苍旻。一洗如白的天空中朵朵柔云,衬着天地间十分清明。
      旁边是环佩轻响,香脂轻点的一片海棠花香。
      初遥想着方才王幽芊对张有财的态度,总觉得那话里包含的意思很多,然而心中揣摩了一阵,还是觉着疑惑,于是问道:“娘娘怎的对那个张有财如此上心……”
      王皇后懒懒挑起眼角,风情恰似秋水迷了一干人的眼。
      “如今朝中势力暗中对抗,呈四分五裂之势,而南谨首富一旦拉拢,定是能助父亲一臂之力。”她低低的笑了起来,在空旷的长廊里显得极其空灵,踏不到实处一般,“曾尚书又如何,如今他权势越来越大,还想着与周丞相联姻,皇上断然是不会让此事发生。”
      不过。她眸光一闪,想起方才的修长身影,眼睛眯了起来。
      “这个周寻倒真有天纵奇才之姿……可惜了。”

      南谨昭阳十二年,大将军王承离受命前往风城。
      周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凉了半截。
      谁都知道,风城地理位置极好,如若不是必需,南谨一直是不愿浪费兵力去攻破此地,夺城太难,而其中价值又可有可无。
      在这个时节,南谨的武将佼佼者已是寥寥,不成大器者居多,而尚处在培养阶段的却又拿不出手,应当是谨慎又谨慎的局势,南谨帝却偏偏行这一险招。
      他已不知作出如何表情,只是愣着一张脸,由着张公公领着进了养心殿。
      又是这个时节。又是如此的人,如此的景,然而全都已经变了。
      张公公看着周寻披着的斗篷,未说一语便将他带了进去。
      踏进去,径直走到殿内中间,南谨帝没有坐在他平时喜欢坐的位置上,他负手站于中间,就那么几步,他毫不畏惧的质问:“我不信你不知风城根本不适合此时格局。”
      洪弈依旧是背对着他,动都没有动一下:“知道又如何?”
      周寻难以置信的看着谨昭帝,愤怒,失望让他整个人都有点出离控制,“如今穷兵黩武让南谨本就损伤太多,一味的与北漠死磕根本救不了南谨,还会损失我朝的精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洪弈漠然转身:“你就知道念着王承离,你何曾想过小远的尸首还挂在懋城,不拿下北漠的一座城,怎么对得起他的牺牲,怎么对得起南谨的苍生百姓。”天下苍生何曾在他眼中,也许曾经存在过,但是对于今日的他来说,怎样都不是不能舍弃的事物了。
      周寻哑然。心中的怒火一点一点地熄了下去,凝固成深深的绝望。
      原来他是这般的看他。
      “你是要拿这天下苍生做你复仇的棋子?”
      洪弈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周寻木然的收回视线,怎么也想不到为何会走到今日的局面。
      滥杀群臣,殃及无辜,肆意屠城。
      如今却是连为南谨浴血奋战的将领都要不顾了。
      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君主,随着宁王的战死,像是心死了一般的枯寂冷血。
      “既然皇上已做好了决策,臣且告退。”转身欲走,却在侧步的一瞬间被洪弈死死的拉住了手,他挥了挥,没有挥开。
      “皇上还有何事?”他冷冷的开口。
      洪弈看向周寻的眼睛,那眼睛里再没有往日的温和关切,像是把他抽离了他的世界,冰冷的让他觉得心都揪了起来。
      “周寻,你的心中除了南谨,除了王承离,是不是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这是何意?”他挑了挑眉,反过身来,“我竟不知日理万机的圣上闲暇之余管起臣子的私事来了?”
      洪弈脸上的寒意顿时散发的更加恐怖,钳住周寻的手越发收紧,他一字一句的吼:“回答我!”
      周寻感觉到他压抑的如同积累了多年的怨气,突然就一下子爆发出来,那些往日的言笑晏晏,促膝长谈,突然一幕一幕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他的君王,是整个南谨的支撑,文武百官一心辅佐的希望。
      而他只不过是众多臣子中的一个,什么也左右不了,言多必失,帝王的宠爱虽让他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在治国方面顺利许多,但结下来的怨也不少,再正直的谏言,都让宵小之辈觉得是恃宠而骄,反而成了朝堂中风暴的中心,稍不留心,便是杀之后快的对象。这样的处境让他心生警觉,他不怕死,他怕的是过犹不及,天下生生成了几人的对弈,而他是那棋子。
      他不愿冒天下之不韪,也不愿当那祸乱朝纲的佞臣。
      “你我所想既然合不在一起,还有什么要说的。”他冷冷开口,甩开帝王的手,“只愿大将军能凯旋归朝,否则,南谨气数也该尽了。”
      洪弈心中一颤:“你是要将我逼到绝路上么周寻!?”
      周寻笑了,笑得难以形容:“我有何资格可以逼圣上?”
      洪弈睁大眼睛看着他,怒气就要脱眶而出。
      室内盈香袭人,缥缥缈缈的像是要迷了人的心智,他朦朦胧胧中觉得周寻的模样变了,然而想要看清的时候总是看不真切,心里的不安忽然就弥散开来,而他根本不知道为何不安。
      他听到周寻无奈又决绝的声音。
      “洪弈。”
      洪弈一惊,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唤自己的全名。
      他看着那人启唇,声音低沉起来,“如若你不愿听我一言,那么。”
      周寻看着他,眼中眸光潋滟,恰似了他们初见的场景,三分的温和,七分的洒脱。
      “便让我辞了这官,回江南去吧。”
      洪弈冷冷的笑了:“我不会准许的。”
      周寻定定的看着他,目光中的失望和无奈一瞬间弥漫开来。
      洪弈压下心中的慌张,他看着眼前的人的指尖停在衣襟处。
      然后,斗篷悄然落下,入目的竟是满目雪一般的白,苍苍茫茫,让他想起了十丈原十二月的雪。缠缠绕绕,丝丝扣进了心里。
      黑发黑眸的青年,如今已是发已衰白,一夜之间,竟是操碎了心。
      洪弈听见了心中的某个角落破碎的声音。他死死盯住眼前的人,眼前人的发,像是发怒的狮子,只要面前人说任何一句话都能扑上去撕碎了他。
      “如此这般,你还要留我么?”
      他看着周寻平静无波的脸庞,这么多日的争吵,对抗,消瘦了本就不强壮的身躯,他的心渐渐冷了下去,一点一点地,化成了最后的心痛。
      他绝望的问道:“周寻,你可曾恨我?”
      你可曾恨我,在你本该张扬潇洒的云游四方的时候,折了你的翼,将你困在这封闭沉闷的宫殿中,将你永远的与南谨的未来锁在一起?
      周寻垂眸,遮去了神色:“因何生恨,我又有什么可以恨的。”
      自由再重要,作为南谨的百姓,作为周丞相之子,他有太多的责任,人生在世,又有多少的事情能够随心所欲,对心而为。
      “我只愿,再不问今后。”
      再这般执着下去,南谨气数迟早会散尽,他不愿看着那万代江山,如此的倒塌在他面前。

      熏貂缀朱伟,绣纹入了领口,一袭藕色的曳地裙,蜿蜒着蜿蜒着,生出一盏秀丽的梦来。王幽芊看着自己的手,润白如玉,指尖添着渺渺丹寇,但也不过是困在这深宫中,再华丽的羽衣,也绽放不了原本该有的色彩。
      任谁也想不到,无比高贵的王皇后,不过虚职一个,连帝王的半分青睐宠幸都是没有的。她冷冷的笑了起来,艳丽的眉目像是入了画,挑出了万千风情。
      王幽芊时至今日也不明白,本意是与张有财套好关系,助父亲一臂之力,却总是事不如愿,不知为何怎就偏向了这么诡异的走向。
      “张大人,你如此猜测来猜测去,所为的何事?”
      张有财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俊朗的脸上是谁也猜不透的高深:“皇后如此聪慧,怎会猜不出我为的是何事?”
      王幽芊怔了怔,随即又蹙起了眉头:“有话便说,遮遮掩掩的本宫看着心烦。”
      张有财挑起了眉,“皇后不如与小民打个赌,怡怡情也好啊。”
      呵。当真是乱了。
      她下巴一挑:“说来听听。”
      张有财笑了笑:“支撑整个南谨的两个人相继倒下去了,娘娘定是看透了南谨江山了吧?”
      王幽芊不答话,张有财也不介意,继续说道:“王承离已退洛阳,南谨将士中再无出挑之辈,而周大人……”
      像是叹息,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他人虽未倒,心却是已经不在南谨了。“
      王幽芊不服:“朝中又不是只有周寻一个臣子。”
      张有财表情一正,看得她一怔:“朝中是不止一个如他般的臣子,但天下间只有一个周寻。皇后娘娘您还不明白么?”
      天下之大,只有那一人而已。周寻不在的朝堂,洪弈怎么撑的过去,那是融了血,入了骨的独一无二。
      王幽芊心中一颤,她怎会承认,自己是输给了一个男人。
      又听张有财悠悠道:“不出几日,朝中定是没有周寻这个人了……娘娘您是否愿意和小民打这样一个赌?”
      “赌注呢?”
      “南谨将尽,娘娘是否想过另寻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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