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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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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寻陪着他睡了一夜,好不容易醒转,刚要起身便发觉身边人还在睡,他仔细看了年轻帝王的脸,轻轻皱着的眉头,还有手中紧紧抓住他衣角的手。他扯了扯,对方却拉得更紧了些。他无奈的叹了叹气。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洪弈眼睛一动,不情愿的蹭了蹭他的手臂。
周寻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可知如今的朝堂上说的是什么?”
洪弈懒懒应道:“嗯?”
“南谨不可一日无后,更不可无帝王子嗣,这江山还需有人继承下去。”
身旁的人顿了顿,眼睛危险的眯起,“这群人是闲不住了么,北漠战事吃紧,还有心情谈论这些。”手却是抓的更紧。
周寻觉得好笑:“虽然这么说,但事实确是如此,莫说皇后之位空闲,就连妃子也不曾有几个,历年来有哪个皇帝像你这般,也难怪那些老臣们要操碎了心了。”
洪弈有点烦躁,他坐起来,眼睛盯着周寻:“那你是这样想的么?”
周寻点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关系到天下苍生。”
洪弈眼睛渐渐眼睛发红,他嘶哑着声音:“周寻你当真是不明白么?”
避开他的视线,周寻无声的笑了:“早在十年前,我便希望自己不要活得太明白。”
这避重就轻的态度,啧。
洪弈被噎了一下,心知再问下去反而没有结果,他重重的哼了一声。
此后周寻尽量不提起这事,朝中老臣们也被皇帝打太极一般的手法,立后风波暂时被压了下去。似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黑暗的浪潮不期而至的席卷了整个南谨。
南谨昭阳十年,北征军于陈平关大败,大将军王镇欢卒。
短短几日,便已天各一方。
今日还能浮现前几日老将军不怒自威的脸,浴血奋战多年也改变不了他对南谨这个国家的热爱,生为将领,死了也要留尽一世英名。
将军已逝,留下的只是一地的嗟叹。
周寻路过王将军府邸,神色复杂的伫立了一会儿,终究是走了。
最后虽然守住了懋城,南谨却是连大将军的尸首都留不住。
次日,圣旨落了王府,大将军之爵位赐予少将军王承离。
南谨昭阳十一年。
南北战事虽未像之前那般频繁,然而南谨上下都只,只怕是最大的一场恶战要开始了。而这一年来,南谨加强兵马训练,物资一一补足,就等那暗藏的危机一现,将它扼杀在摇篮中。
周寻最近极其烦恼。
原因只因一人——当今圣上的胞弟,宁王洪远。
周寻刚踏出周府,便看到一身轻装的少年窝在门口,听见门吱呀开了,立马站起身来。
周寻看见他模样,立马头疼了起来。
剑眉星目,一身正气的翩翩少年,未说话时身上散发出的贵气当真是像极了当今谨昭帝。
当然,也只是未说话时而已。
洪远还没等他想好措辞便扑了上去,周寻身形一转,让他落了个空。
然后看着这个已经接近成年男子身形的少年委屈的摸了摸鼻子:“周大哥,你怎么每次都躲我?”
周寻看着他,叹气:“无论你怎么说,我都帮不了你。”
洪远面露失望:“我都十六了,王将军当初随军出行还没我大呢!”
“你虽文武都比上他人都要高上许多,然而战场不是你所想的那般,那是瞬间便能夺取人性命的地方,圣上也是担心你。”周寻顿了顿,“王将军是因为从小便随着老将军上阵杀敌,在将军府以及沙场耳濡目染,自然是与你不同。”
他上阵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萝卜头呢。周寻默默地想着。
见洪远垂下了肩,想必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心中顿时满意起来。
“那我走了。”
谁知还未踏出去,洪远眼巴巴地拉着他的衣角:“你是去见王将军么?”
“……是。”
“带上我!”
周寻默然。
约好在望江楼。去了他们常去的那间雅间,推门而入。一眼看进去便是王承离刀削般的轮廓,自从老将军死在战场上,这个儿时玩伴瞬间就成熟起来了。
王承离见他进来,笑了笑:“你来了。”
周寻还没答话,后面蹦出来的少年大声叫:“大将军!”
王承离挑眉,看向周寻的目光里有着疑问。
周寻拉开椅子:“先坐下吧。”
然后洪远高高兴兴地坐在了两人中间。
期间洪远倒是很老实的只顾着吃,没有提起那个“小小的要求”。
“周寻……如今朝中势力更迭,不以时日,便会动荡起来。”王承离看了一眼洪远,“而其中立后之声犹其强烈。”
洪远顿时长大了嘴:“皇兄不会同意的……”
周寻瞅他一眼,凉凉道:“他还能一辈子不立后不成?”
洪远看他,欲言又止,王承离见他有话要说:“宁王有何见解?”
他刚要说话,旁边的眼刀嗖嗖嗖飞了过来,他摇摇头,选择闭嘴继续吃东西。
“这事确实拖不得,然而圣上总是听不进去……待我明日进宫,再问问圣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周寻慢条斯理的举起筷子,“现在我们担心也无用。”
与王承离分别,洪远拉住他:“周大哥你可不可以明天面圣别说其立后的事?”
周寻觉得神奇,问:“为何?”
洪远细细的看了看周寻的表情,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表情,心底突然没了底:“你提起这事皇兄肯定会生气,那就更不可能批准我了!”
周寻顿觉好笑:“立后之事刻不容缓,就算我不提,别人也是会在圣上面前说起的。而且无论他生不生气,他都不会批准你的。”
洪远立马恹了下来。
周寻也不管他一脸的沮丧,向他挥别,突然想起王承离在走之前的嘱咐,脚步一顿,便转了了方向。
知他爱喝牡丹花茶,每回王承离遇上了好的牡丹花茶,都会买上一些,存在东门名为花间酿的茶馆中,等他去取就可。
馆内淡淡的芳香弥散开来,别有一番室内兰芝之情境。
掌柜的见他来了,知他是来取花茶,王承离放的次数多了,与两人的关系也熟稔了很多,于是笑了笑:“周公子,你且坐一会儿,待我取来。”
周寻颔首:“劳烦了。”
寻常人家自是不知丞相、将军之容貌,他与王承离也不会自报姓名,只告诉称王公子、周公子即可。而这花间酿也已经营多年,据说是南谨首富名下的产业,做的大了,超出长安城,洛阳、临景乃至北漠竟都有其涉猎足迹。
这边尽自思量,忽而一声过耳,如空谷幽兰,幽幽带着细软的柔意来。
“掌柜的在么?”
周寻看向身旁的女子,散花的翠纱云锦长裙,朝月双髻,娥眉轻敛,秋水为眸婉转了一室的光彩,素妆却也妍丽。
看那双髻,周寻将视线收回。
想必是哪家还未及笄的少女。瞧着有点模糊的熟悉感,确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未当他想起,那厢已是悠悠问道:“周大人?”
曾倾影此番去花间酿也没想到会碰上当朝的丞相。见那人扫了她一眼便继续长身而立,想起父亲前段日子所说,心中颇有点是非自有命数之感。
然后见那人淡淡的笑了笑:“原来是曾尚书家的小姐,幸会。”
曾倾影眉间一动,心中慢慢有东西成型起来,羽毛轻颤,惊了心中的蝶,她勾起了唇:“小女子是否有幸能与周大人同品这牡丹花茶?”
那人颔首:“请。”
次日,养心殿。
周寻怎么也没想到,洪远依旧是不死心,而且在洪弈的面前,洪远反而更加单刀直入了。
“周大哥,你就让王将军带着我罢,你们感情这么好,你帮我说一声他肯定会答应的!”与他同高的少年晃了晃他的衣袖,见他毫无反应,委屈的蹭得更近了,毫不顾忌自家兄长——当今的圣上向他投来的警告目光,“要不你让皇上下旨也行,反正两个法子都可行,只由你才能办到啦!”
周寻冷着一张脸,心中确实笑得不能自已了,他看着眼前的兄弟俩,一个精灵古怪,一个威严却是个十足的别扭孩子。
唉,他这是中了洪姓皇室人的劫。
他轻咳一声,挥开贴在他身上的手:“一个是坐拥天下的君王,一个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丞相,哪个都得罪不起。宁王大人你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洪远眼珠子转了转:“怎能这么说呢,你与大将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上次我还见他特意给你送来了洛阳的牡丹茶呢。至于我皇兄嘛——他从来都听你的话的呀。”
说到这里还特地得意的瞅了眼脸已经黑的堪比煤炭的洪弈。
周寻一愣,看向洪弈。
被洪远一说,他才发现,十年来,每一个计策,每一个谏言,眼前的君王从未忽视过,听进脑子里,记进心里,有时明明与历代治政以来有极大出入,也只是会唤他东暖阁待他详细解说一番即可,实行起来,如此的顺利。前日还遇上翰林院的小穆,苦着一张脸小声地说着每次拟写的诏书之类从来都是改了又改,抱怨上位者怎么如此的难伺候云云。
现在想来,洪弈确实是对自己太听从了些。
两兄弟都见他眼神闪烁,却不知其在想什么,当下心中都有点惴惴,还是洪弈发了话。
只见他挥了挥手。
“朕管不了你了,爱去哪去哪,不要让人抬着回来就行。”
洪远立马眉开眼笑,应了一声便跳上去搂了周寻的脖子:“就知道周大哥最管用了!”然后屁颠屁颠的走了。
周寻回过神来,这就答应了?他用眼神询问当今的谨昭帝,还有他帮上什么忙了他怎么不知道……
洪弈默默地抽了抽嘴角。转移话题什么的他是绝对不愿意说出来的。
但谁知,就这么无心的一句话,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