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木棉花开时》苏薇箴

22、守护

　　第22章(1): 光影流年

　　忙碌的人对于时间沙漏的流转总是后知后觉。转眼之间，木天去澳大利亚已经一年；薇箴也要毕业了。要毕业的人难免被问询关于下一步的打算。或许，对于漂泊的人，可以去任何地方，也无处可去。留在原地：找工作？继续读研？去另外一个城市？回国？还有一个选择在远处呼唤：去澳大利亚读研。仅仅这个念头就让薇箴发笑，笑自己在爱情面前竟卑微至尘埃。可是，现实却已经不再允许薇箴像多年前那般飞蛾扑火。况且，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可以为了追逐爱情而不顾一切的小女孩了。她长大了。长大了就会留意父母头上渐生出的白发；长大了就想梳理青春的尾数；长大了就要学会接受和面对无奈。是成熟，也是代价。
　　投简历，面试，最终薇箴决定接受一家杂志社的编辑职位。白天看稿子、联络作者、编辑稿件，有时自己也写一些。下了班继续为彼岸事工忙碌着。策划，联系嘉宾，撰写提问稿，采访，审理后期，出片。像陀螺一样转呀转，舞姿因重复练习而越发稳健。日子一天天过去，有新生来，有老生走。有旧友离开，亦有新朋围绕。坚守陪伴的只有希晳，以及以翔。只是后来希晳也结婚了，能够随叫随到深夜宿谈的日子不复再有。
　　“薇箴，该找个合适的人照顾你了”，妈妈开始催促。
　　“薇箴，XX很不错。要不要我给你们牵个线？”身边的朋友也不时地寻找机会。
　　“薇箴，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偶尔有男生问。
　　除了对妈妈说：“嗯，有在找。别担心，妈妈。还是一个人的时候，我能照顾好自己”，其余时候，薇箴不是微笑地说抱歉就是善意地拒绝。她不是不想给别人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只是有个人还住在她的心底。虽然是冬眠状态，可是无法否认他的存在。
　　这时候开始另外一段恋情，对谁都不公平。
　　“那以翔呢？这么些年了，你能忽略他的存在吗？难道你可以坦然地说对他就没有一点感觉？”连希晳都看不下去了。
　　忽略以翔？当然不能。
　　7年了，他始终在身边。看过她7年前的疯狂，心疼她眼里的忧伤，也问过她是否愿意让他守护。
　　可是，每次薇箴都默然不语。
　　又一年的4月。薇箴生日那一天，刚到办公室就收到一束玫瑰花，夹着一张卡片。
　　“有一个人，她的心像一颗水晶，看起来坚硬冰冷，但是光芒却无可掩盖。不懂得欣赏的人无法感知其温度只能远远地看着；只有愿意守护的人才能靠近。因为水晶般的心碎了，就不能再还原了。而我，想要在此生守护这颗心。薇箴，你愿意让我守护你吗？”落笔，叶以翔。
　　手机铃声响起。薇箴犹豫，不知该不该接。如何给出回答？
　　瞥了一眼号码，竟然是越洋电话。那一头，妈妈声音哽咽。
　　外婆心脏病发作，已经陷入深度昏迷。
　　人生有太多的相逢不可预知，可是重逢却可以计划，只是要争取时间。每次打电话给外婆，外婆都念叨着希望快些见到薇箴带着另一个人回来。总以为还有时间，没想到离别就在眼前。
　　电话再次响起，“薇箴，happy birthday!”
　　“以翔，能陪我回国一趟吗？”薇箴深吸了一口气。
　　“好啊。什么时候？”以翔发现气氛不对，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儿。
　　“越快越好……”薇箴泣不成声。
　　“那你现在回去收拾行李。我待会来接你去机场”，以翔顿了顿，问：“机票是订到厦门还是福州？”
　　薇箴顾不上疑惑以翔为什么会问是不是去厦门，轻轻地答了句：“回家。”

　　最早的当天机票是下午3点。订完票，以翔打了个电话给希晳：“希晳，薇箴家好像出事了。我订了下午的机票跟她回去。你现在有空的话去她家陪她收拾一下行李，问问情况，然后吃顿午饭。我下午1点会去她家接她。”
　　“发生了什么事儿？”希晳听得糊涂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薇箴的语气，应该不是小事。你去看看吧”。
　　挂了电话，薇箴急忙拨了薇箴的号码。薇箴还直愣愣地坐在办公桌上，连去请假都忘了。听到希晳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告诉希晳外婆生病的事儿。
　　主编Eva察觉到一早上薇箴的电话就响个不行，说的又是中文，加上薇箴反常的表情，还罕见地飙泪，趁着薇箴刚刚挂下电话，问： “Vision, are you okay”（Vision,你还好吗？）
　　“Eva, My grandma is lying in the ICU with heart failure. I must go back to see her. May I take two weeks off”（Eva,我外婆心脏衰竭，正在重症病房。我必须现在回去看她。你可否放我两个礼拜假？）
　　“I am sorry to hear that. Regarding asking for leave, sure. When are you leaving”（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很遗憾。请假的事没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主编Eva很体谅地问。
　　“Today. Actually, right now, if possible.” （今天。应该是，现在，如果可能的话。）
　　“Okay. I will ask Elaine to cover your work. Don’t worry.” （好。我会让Elaine负责你手头的工作。别担心。）
　　“Thank you, Eva.”（谢谢你，Eva.）
　　“Take care, Vision. If you need anything that I can help with, e-mail me or call me.”(Vision，你自己保重。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给我发邮件或打电话。)说完，Eva给了薇箴一个轻轻的拥抱。
　　靠在Eva的肩膀上，薇箴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挽起手提包走出了办公室。

　　第22章(2): 与你同行

　　希晳的车已经停在了薇箴的家门口。薇箴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两人无言地走了进去。需要安慰的时候，默默的陪伴总比有声的言语更温暖。
　　“以翔会跟你一起去？”希晳问。
　　“嗯，”薇箴明白希晳为何这么问，接着说：“外婆一直希望看见我找到好的归宿，我不希望她走得不放心”。
　　希晳沉默了一会，说：“薇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儿。我想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薇箴抬起来问希晳。
　　“还记得你上一次回国吗？去看演唱会的那次。”
　　“怎么会忘？还是你给我订的机票啊。”薇箴回答，“难道？”薇箴迟疑了一会，似乎联想到什么。
　　“其实，薇箴。那次的机票不是我订的。”希晳看着薇箴，想着她应该能猜出几分了。
　　“难道是以翔？”薇箴脱口而出。那次回来的途中也是碰上以翔，而且早上在电话中以翔还问机票是订去厦门还是去福州。“对了，就是他。这样事情才串得起来，”薇箴心想。
　　希晳点点头。“是啊，他不但给你买了票，还与你同行，护送你去，也护送你回来”。
　　“我怎么这么傻？从来没有将以翔与这件事联想在一起，还天真地以为那次回程碰到以翔也仅仅是偶遇。这么多年，他竟然也是只字未提”，薇箴实在不知道以翔还为她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儿。
　　“你带以翔回去见外婆，是对的。外婆会安心的”，说完希晳拍了拍薇箴的肩膀。
　　在飞机上，以翔和薇箴并排坐着。以翔没有问薇箴早上是否收到他送的花还有那张卡片。此刻不是好的时机。不过他已经很开心，这一次他是与她比肩而坐，而不像上次他坐在她后几排。他看得见她，他却在她的视线之外。或许现在薇箴还不能接受他，但是至少她没有独自承担。
　　“要坐好久的飞机，先睡一下吧。别太累了。”明明知道薇箴此时是很难入眠的，可是怕她太憔悴。
　　“睡不着，我害怕。害怕赶不上见外婆。”薇箴转过脸对着以翔，神情忧伤。
　　看着薇箴红红的眼眶，以翔握住她的手说，“别怕。我们一起祷告。”
　　张开眼睛，看着窗户外印证着有位造物主的星空，再看看身边的以翔。他总是在薇箴无助的时候把她带向那位创造天地万物的神。他明白人的局限，也深深地相信神怜悯的心肠。如果身边的这位不是神给她预备的，难道是还不认识神的那位吗？“我还在眷恋什么？还在犹豫什么？”薇箴不禁问自己。

　　第22章(3): 相约在主里

　　下了飞机，拦了一辆的士，直奔医院。ICU的门外站了一排人，都是熟悉的背影：爸爸、舅舅、舅妈、大姨夫、表弟、表妹们。透过玻璃窗，看见妈妈和大姨坐在床边。外婆弱小的身躯插着各样的医疗器械，令人不忍目睹。薇箴轻拂眼角的泪，走近门口，看见亲人由伤感转换成惊奇的目光。
　　“爸，我回来了，”薇箴走到爸爸面前。
　　“回来就好。这位是？”爸爸看见薇箴身边的以翔。
　　“叔叔你好。我叫叶以翔，是薇箴的…”
　　“爸，以翔是我男朋友。”薇箴急忙抢过话茬。
　　薇箴爸爸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没再多问，“快进去吧。外婆一直在等你。”
　　这时，妈妈和大姨听见外面的动静。妈妈出来开门。
　　“妈！”薇箴扑向妈妈。
　　“去吧，外婆等你很久了。”妈妈拍拍薇箴的背。
　　薇箴缓缓地走向外婆，握住那双苍老瘦削的手，轻轻地说：“外婆，我回来了。”
　　外婆没有睁开眼睛。
　　“外婆，你的箴儿回来了。你看看我……”薇箴使劲忍住不哭。
　　外婆的眼皮动了一下，可是始终没有睁开。不过，被薇箴紧紧握住的手动了动。
　　薇箴惊喜地看了一眼以翔。以翔走近一步，也伸手握住薇箴的手。
　　“外婆，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带一个人回来吗？我带回来了。外婆，这是以翔。”薇箴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在以翔的右手上。这样，外婆的手，薇箴的手，还有以翔的手，彼此重叠。
　　“外婆，我会一辈子疼爱你的箴儿，好好照顾她。”说完以翔握紧了手心。
　　外婆的眼皮和右手同时微微颤抖。
　　“外婆，我知道你听得见。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我相信你会在天堂看着我，有一天我们也会在那个最美的彼岸重逢。那时候，再也不会有疾病，不会有痛苦，也不会有泪水。”
　　“嘀……”心电图的曲线变成直线。
　　外婆的眼角有颗泪珠滑落，表情却安详柔和。
　　“外婆！妈！奶奶！”
　　门被打开，医生、护士和家人。一片混乱。
　　“老太太已经走了。”医生说。
　　大家都掩面而泣。以翔抱住薇箴，将她揽在怀里，说：“外婆脱离了尘世的缠累，已经在乐园里了。她会希望看见开心快乐的你。”
　　能够见到外婆一面，能够看到外婆安静地离开，能够与外婆重温那个相约在主里的约定，薇箴已然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