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掌天下》梨仙

9、金蝉脱壳

　　叛我暗影山庄者，虽远必诛。
　　金山在外一直密查十年前湖心小筑走水案，结合雁奴整理出的昔年旸徽帝潜邸时候的幕僚名单，有了何氏三姊妹的鼎力相助，终于有些眉目。
　　“金大人来了？”次优妙棋对常来看自家薰儿姐姐的大内侍卫金大人很是熟稔。
　　金山点了点头：“薰娘呢？”
　　“姐姐已经等候多时了。”妙棋促狭地笑道。
　　金山不客气地径直往后院去寻薰儿，一进门就见到薰儿对面还有一个人，两人正在聚精会神地对弈。
　　薰儿头也不抬，胡乱地招呼道：“你先坐，我们马上好。”
　　“姐姐承让。”什锦捻起一颗棋子放下，定了胜负。
　　薰儿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什锦妹妹不过跟我学了几日，今日已经赢了我这个师父，果然天赋异禀。”端起手边的茶，自己喝了起来。
　　“还要姐姐教诲。”什锦高兴极了，这时才注意到金山来了，“金山大哥来了。”
　　金山宠溺地笑道：“锦儿真是厉害，假以时日，就是咱们羲国的大国手了。”
　　这番话逗得什锦开心地晃着金山的胳膊“咯咯”直笑。薰儿拿眼神制止了她一下，把茶递给了刚刚坐下的金山。
　　接过薰儿手中的茶，不知怎么地，金山突然有一种跟妻女嬉笑“一家人”的感觉。
　　嘻笑了好一会儿，说到正事。
　　本来，什锦在宫中受训，但是对她的门禁却不严，时常可以从白虹门的小偏门进出。雁奴也只是用这条线传递一些不重要的消息，没想到这姑娘天生是做探子的料，年纪小小，事情却办得极好。
　　见了几次薰儿，更是得了这位眼高于顶的大红牌的眼，用心调教起来。没想到这次派上了大用场，“锦儿，快跟你金山大哥说说，你这次拿到的消息。”
　　十年前乱军从白虹门窜入，当时的戍卫将领被革职，目前下落不明。禁军统领和御林军的当值官员却有人从此起势，不难猜出之间的联系。
　　“叶大哥。”什锦没有机会见到自家小姐，不过受训的地方离白虹门出奇的近，之前结识的叶飞对她更是多有照应。
　　“什锦姑娘，”叶飞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这次有什么东西要我给你捎带出去的？”
　　什锦有心表现表现，病急乱投医：“我家姑娘，最近在整理十年前的案宗，可是白虹门戍卫的资料大多遗迭，无从下手。姑娘着急，我又帮不上忙，只能跟叶大哥你倾诉倾诉。”
　　没想到叶飞居然知无不言地说道：“这好办，我爹十年前也是白虹门的戍卫，当时在宫乱中捐躯，帝君体恤忠良，我也就领了十年的赡养金，还补了这么个缺。”说到补缺就有点不好意思，“以前爹的战友都住在我们那一片。”
　　“原来如此，怪不得叶大哥上回跟我说你也喜欢新开的潜渊阁的文房四宝。”
　　叶飞抓了抓头发，无奈地说：“是啊，我小的时候很爱念书的，先生还来夸我。后来爹走了，娘就把我送去跟武伯哪里学武，好早一点撑起家，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越说越低落。
　　什锦忙道：“叶大哥…我不是有心提起你的伤心事。”
　　叶飞摆摆手：“没事没事，给帝君守门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而且我们也是肥差，好处多多。”说着还用一种“你懂得”的眼神眨了眨眼。
　　什锦心领神会地笑了。
　　什锦第二次来的时候，叶飞就带来了更好的消息：“什锦妹子，你上次问的将军，就是武伯。好像说因为做错了事，愧对手上的兄弟。一直在我们那片附近住着。帮着孤儿寡母做些事，一直没有离开。”
　　顺理成章地，叶飞轮休的时候去给武伯送自家母上给他浆洗缝补好的衣服的时候，腰间挂着什锦绣的蝉趣锦囊。
　　武伯一眼看到，脸色猛地一变，又突然恢复如常：“你这小子可有勤练功夫，让老夫来试试。”叶飞赶紧作势迎战。
　　武伯高喝了一声“小心了”，五指分开变幻为爪，翻掌爪，抓扣至体前。
　　叶飞以八卦掌迎战，双手为双刀，架掌走。可惜他火候不够，接一记如火纯情的龙爪手，已是捉襟见肘。
　　武伯的一记脚风横扫过来，打得他措手不及。
　　本来想败中求胜，使出一招脱身化影，武伯已经夺走了他珍而重之的锦囊，守住了自家的攻势。
　　叶飞满脸沮丧，每次都没法在武伯手下走过三十招已经很失落了：“还我锦囊!”
　　从来不开玩笑的武伯，暧昧地笑问：“你娘恐怕没心情给你绣这么精致的锦囊，好小子，是哪家小姐送给你的？”
　　武伯从未有过的轻佻口气让可怜的叶飞嘴巴张得能吞下鸡蛋。
　　他红着耳朵解释道：“没有，只是贵人们入宫打赏的钱袋而已。”
　　“好小子，敢糊弄我。”武伯用眼神表示不屑，“既然这样，孝敬我这个老人家应该没问题吧！”
　　叶飞只得投降，把什锦交代了，最后还画蛇添足：“我当什锦姑娘妹妹一样的。”
　　拿眼瞄着武伯，却没有看到对方不信的眼神，反而有一瞬间的凝重。
　　“年龄大，不中用了。”武伯很快借口自己累了把叶飞撵走了。
　　叶飞心道：“不知是谁，成日到我娘面前献殷勤。”
　　这一日，武伯如常给叶飞娘送了柴火，刚刚回到自己的破房子，已经发现悄无声息地迎来一位客人。
　　这位娇客背对着自己怡然自得地坐在自家破烂的椅凳上，两边护卫着一男一女，如处于华堂之中。
　　武伯迅速关上门，把柴刀往门后“哐啷”一扔。
　　打量完什么也没有的破屋子，雁奴看向迅速掩上门的中年大汉，眼露精光,两边太阳穴微微鼓隆而出,而且神气内敛,面笼煞气。
　　“武将军别来无恙。”雁奴反客为主，打了招呼，。
　　武伯凶神恶煞地赶着几个不速之客：“什么将军，你们眼瞎啊，走错地方了，到我老武头的地方撒野。”
　　“本以为，将军不愿飞黄腾达，也必然到一处世外桃源做了富贵家翁，怎么屈居于陋室，做些乡野村夫的活计。”雁奴与无垢分开就立马过来了，武伯去为了砍柴这种小事，误了自己的事。
　　武伯有些拿不准他们是哪一边的人，还是粗声粗气：“你们这些贵人说的话，武老头听不懂，快点滚出去。”
　　雁奴冷笑着往桌上扣了一只金蝉：“岂不闻，蝉在人在，蝉亡人亡。”
　　“将军可还识得这一枚金蝉？”
　　“白虹门一役，将军竟然遗弃金蝉，隐姓埋名，苟活于世。”
　　武伯“砰”地一声跪倒在地，传来双膝重重叩地的声音：“末将婵主门下，止戈。”
　　这时，雁奴才缓缓转身，陌生稚嫩的脸庞无论如何让武伯联想不到光婵。
　　“听闻将军在这里是为了赎罪。不知将军既然愧对当年的白虹门戍卫，可对得起烈火中惨死的长门宫上下几百宫人，可对得起对你信任有加的光婵郡主。”
　　老人家涕泗横流：“末将苟延残喘，时时刻刻都等着光复暗影大业，为婵主和白虹门三百戍卫兄弟报仇雪恨”
　　“话是这么说，将军怎么毫无动静，还将信物扔掉，也不联系当年的旧人。”雁奴故意将信将疑。
　　武伯咬咬牙，说出了真相：“那晚，我无意中听闻名单泄露，将金蝉栽到别人身上，所以逃出生天。”那个人就是叶飞的父亲，他一直为此而愧疚，“我是个懦夫。”
　　“后来推辞了高官厚禄，但这四处十年如一日监视我的人不在少数。”
　　“要不是，我身为新招纳的婵主嫡系，恐怕早就被他们觉察。即使这样还时时盯着。”
　　雁奴已经有了答案，亲自扶起武伯：“将军可愿洗刷一身罪孽，还兄弟们一个公道。”
　　“这些年，我也不是对山庄一无所知，如今群龙无首，难成气候。”武伯也是有些灰心，对山庄失望。
　　见武伯还是有所保留，雁奴意味深长地笑了：“金蝉尚能脱壳，本宫怎么就不能逃生。”她的长袖在眼前一拂，露出一张肖似宁太后的绝色容颜。
　　武伯激动地再次跪倒：“婵主！”
　　“将军一片忠心，一身侠骨，卧薪尝胆，是光婵小瞧了将军。”雁奴受了武伯的大礼，还了一个纳贤之礼，“光婵请将军领受墨玉蝉，复归暗影山庄。”墨玉蝉仅次于龙玉蝉，与一宿之主齐肩，雁奴十分看好这位天命之年的老将军。
　　“武天雄接令。”武伯一双长满老茧的手颤巍巍地接过墨玉蝉，“愿为婵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激动过后，谈起正事来，“将军可还记得当年是什么人领军闯宫。”
　　“十年之间夙夜难忘，兵部尚书田晋。”武伯肯定地答道。
　　雁奴用手指敲着桌面，思索道：“他身边早就有我们的人，除了此人策反了暗影山庄不作他想。”
　　“不仅如此，末将调查多年已经拿到了不少名单。”武伯从熄灭的灶台之下挑起一层厚厚的铁板，挖开泥土，下面是一只纯金的金簪。
　　簪身中空，取出里面的细长纸条，递给雁奴：“末将无能，除了田晋，更无机要之人。”
　　雁奴打开名单，看了又看，和金山调查出来的有一些出入，确实没有什么显要的人物。
　　转手递给金山：“查到田晋，将军已经是居功至伟，此事本宗交给了破釜跟进，将军不可再涉险。”武伯一心复仇，雁奴也担心他坏事。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武伯有一种如卸重担的轻松感。
　　新政如钝刀割肉，已经教世家阀门不堪其痛，一定会怂恿帝君启用旧人。
　　雁奴做了一个推的姿势，“到时候就是将军出力的时候了。”
　　“有人来了。”薰儿出声提醒道。
　　雁奴无声地向武伯点头告辞，武伯单膝跪地恭送，抬头时已经不见了雁奴的踪影。
　　四处环视，方才好像只是幻觉，这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武伯没有好气地应道：“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