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仨》小红家的小蓝

3、白粥和青花碗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我逐渐开始适应区原的嘴贱心黑，更兼有濮师兄这位治愈系男神日夜陪伴，我觉得自己已经能够靠着一点阳光和充裕的毒液在逼仄的夹缝中茁壮成长。
　　可是等等……说好的阳光呢？
　　区原！我说过多少遍不要隔三差五洗床单，阳台这么小天天晾着块大布料光线很差啊摔！
　　两周时间尚不足以缓解空间转换所带来的全部文化冲击，除了每天起床都看到室友洗床单外，另一件让我至今无法接受的事情，则是区原总喜欢和濮夔懿一起洗澡。
　　别说他们的私人习惯和我无关，要知道作为自变量，浴室内人数位于单人沐浴所用时间这个常数的右上角。
　　虽然自小生活在北方，但由于家庭环境影响，我习惯晚饭后泡一壶茶当水喝。
　　于是每当我拿着厕纸走到浴室门外，听到另一侧传来连绵不绝的水声，总有冲动直接开门冲进去。
　　鸳鸳相泡何时了，鸯在门外想尿尿……
　　说多了都是泪。
　　不过抛开这二者不谈，我们双男寡女在一个屋檐下的生活还算和睦。
　　比起称得上惬意的业余生活，我自己的学生生涯则是一部血泪史，而即将迎来的大学五年正是其中的最高-潮。
　　小学时老师要我们努力学习考重点初中，初中时老师要我们努力学习考重点高中，高中时老师要我们努力学习考重点大学。我为了大学后能脱离苦海而整整努力了十二年，直到考上大学才知道老师都在骗人。
　　事实上Z大并不是我想象中美好的伊甸园，医学生的日常活脱脱就是高中加强版，区别仅在于高中只有三年而大学要上五年，在高中我是理科生而到了大学我是文科生。
　　——遥想少不更事的青葱少年时，我整整做了三年《五•三》的模拟题，直到现在才真正了解这个名词的深意。
　　虽然区原口口声声说要我负责所有人的一日三餐，但考虑到三人同样拥挤的课表，一周里去掉周末，真轮得到我下厨的时候屈指可数。
　　不过一旦到了周末的闲暇时间，我倒是很愿意花费额外的时间蹲在厨房里研究菜谱。
　　我的父母都擅长做菜，作为他们的独女，我不仅被养出了好舌头与好胃口，也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二人的厨艺基因。
　　或许厨艺确是某种可以被遗传给子女的本能，哪怕小时候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做饭，可当我第一次下厨，摸索着加进油盐酱醋，最后的成品也一定是家中熟悉的味道。
　　南方人口中的粥和北方人的认知完全不同，北方人管这种汤汤水水的食物叫稀饭，剩米饭放水里煮开就是一锅；南方的粥则更接近这个字的本意，一定要用新鲜的白米，在砂锅中用小火慢慢熬煮，煮的黏稠温润，最后才依照个人喜好在粥里加入其他食材。
　　我第一次做早饭时煮的是稀饭，作为屋子里唯一的南方人，濮夔懿并没有就此提出异议，倒是区原在帮忙洗碗时稍微提了一句，要我以后煮粥时按南方的规矩来。
　　他管那个叫“入乡随俗”。
　　厨房的碗柜里有一只气派的青花海碗，白地蓝花大口深底，我幻想了很久冬天时用它装满热腾腾的猪肉白菜炖粉条，直到区原用它盛了白粥。
　　等等，话说粥这种东西，不是应当直接从锅里盛好就端上桌的吗？
　　视觉动物的生活习性真难理解。
　　濮夔懿喜欢赖床，每次被叫醒都要用很久时间梦游，直到洗漱完毕坐上餐桌才能勉强清醒。区原趁这个时候提前盛好三个人的粥，然后在另一个男生碗里和盛粥的大碗里都加一些砂糖。
　　北方人胃口大，喝粥的碗又小，一碗粥下肚总是没有饱足感，可我又吃不惯大碗里加糖的白粥。更不巧是我周五晚上没想起要去市场采购，家里没什么材料，所以早饭桌上除了白粥，只有我趁着煮粥时去楼下买的包子。
　　没错，南方的面食里也放糖……
　　我这人爱好不多，吃算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偶尔节食控制体重是适度，可想吃饭时吃不饱就是事故。正好今天轮到濮夔懿洗碗，我就趁着这功夫跑去和区原抗议。
　　“你濮师兄是江苏人，小时候家里煮粥就会放糖，”他说，“在粥里放些糖，他能多吃一碗。”
　　喂——偏心太明显了区师兄，明摆着你也不喜欢甜粥，二对一怎么都该是那个一妥协吧？
　　我表示要誓死捍卫自己的合法权利不受侵犯，结果眼角瞥到濮夔懿从厨房里出来，猛地把到嘴边的后半截话都咽下去，差点被几个音符噎死。
　　“你们在说什么？”
　　说着，他把手里的两个白瓷碗放在桌上，碗里是放了桂花的冰镇绿豆沙。
　　“咳……我和区原在聊家里的事。”在他转身去厨房里拿第三份豆沙时，我胡乱抓到其中一碗灌下大半，然后拍着胸口顺气，“濮师兄是江苏哪里人？”
　　“我吗？我是苏州人。”
　　“姑苏城外寒山寺那个姑苏城？”
　　“是啊，那个人家尽枕河的姑苏城。”他笑起来，江南人特有的翦水瞳弯成两牙新月，“如果尹蓝想去玩，我还能给你当个导游。”
　　我嚷着要他包我食宿车费加景点门票，结果闹得太凶被区原嫌弃的拎起来丢到一旁。
　　濮夔懿哭笑不得的拦下他：“区原，尹蓝是你学妹，也不对人家好点？”
　　“没办法，我的好脾气一共只有那么多，都用在你身上了。”
　　区原死皮赖脸的凑上去偷了个吻，被对方红着脸一巴掌拍在脸上。
　　我缩到单人沙发上，捧着还剩个底子的绿豆沙慢条斯理的小口嘬，兴致勃勃的看着区原吃瘪。
　　江南是个好地方，梨花似雪草如烟，山清水秀出婵娟。
　　或许用这种词形容一个男生太不礼貌，但这确实是我对濮夔懿的第一印象。水乡不仅将他塑造成如今这副俊秀儒雅的模样，也温养出他柔和细腻的性子，如果没有区原这坨牛粪，这样一个男生，还不知该被多少女孩子芳心暗许。
　　十分钟后，区原临时征用了我的专属座位，我则和濮师兄俩人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继续有关苏州地理人文的探讨。
　　“濮师兄，你们那边的人都喜欢吃甜食吗？”
　　“如果说苏州人的话，平日里确实要吃得甜一点，我刚来这里时也不习惯了很久——不过现在倒是很少有人家煮白粥还会放糖，区原和尹蓝家里都有这个习惯还真是巧。”
　　“……”不，我们家连煮八宝粥都没放过糖。
　　我觉得自己用尽了一辈子的意志力才没有让这句抱怨溜出口，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恋人大过天，他们男男朋友之间有那些个小情趣，我这个孤家寡人总是要行个方便。
　　而且文化冲击——尤其是饮食习惯方面的差异都是可以被克服的，哪怕我原来喝粥不放糖，在这边多喝几次甜粥，说不定也就喜欢上了。
　　我暗暗给通情达理的自己点赞，打算晚些时候就去隔壁的菜市场买一箱松花蛋，留着每个周末煮皮蛋瘦肉粥。

作者有话说

　　存稿用完了╮(╯_╰)╭，之后就不能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