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尽头是故乡》瑾言初

6、木辛已死

　　事故当天，傅桑梓跟着警察做完笔录以后，回家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自从高中毕业考到外地独立生活，傅桑梓就不断地培养自己的警惕性。路上接到公司总经理的电话才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果然有人跟着，是萧白派人确保她的安全。尽管知道他是一片好意，但是傅桑梓还是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回到家，恰好胡晓月也在。她正好抓住这个机会跟胡晓月道歉。
　　“诶，道歉的话就别说了啊。”胡晓月捂住她的嘴，笑着继续说道：“那天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其实，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放下了，毕竟4年了，而且平时你也根本不关心萧白的一举一动。我还当你已经挥剑斩情丝，相忘于江湖了。”
　　一肚子道歉的话被胡晓月的取笑憋在了喉咙了，傅桑梓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天，我确实太激动了。也不是没放下，我当然已经放下了。只是突然这个走出了生活的人又重新出现，心理还没调适过来。”
　　就算对方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傅桑梓也很难把心头那种最初的悸动表达出来。这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情愫，像小心翼翼珍藏的宝贝，即使是最亲近的朋友也不能让她偷窥了去。虽然她也觉得自己放下了萧白。但是关于这个人的爱和痛，都实实在在存在过，不是一句“放下”就能轻松地抹杀掉那份最纯的情感。
　　“你确定你已经放下了？”胡晓月突然靠近一步，抵在傅桑梓面前，尽在咫尺地看着傅桑梓的眼睛。
　　傅桑梓被胡晓月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条，反射性地回了一句：“当然！”
　　“OK，那我先去洗澡啦。晚饭我们出去吃。”看着胡晓月像小白兔儿似得蹦进了浴室，貌似心情不错，傅桑梓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落了下来。她不想因为萧白失去胡晓月，这个帮助她走出人生低潮的朋友。现在和好友冰释前嫌，萧白也无大碍了，她感觉生活可以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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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白在医院已经好几天了。这几日风平浪静，傅桑梓身边的“监视者”也逐渐消失。除了之前去看过一次，后面再也没有去过。她不想和萧白再扯上任何关系。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因为当初太痛了，所以现在她学乖了。可最初几天还可以用“萧白父母一直在医院陪护，我去不方便”这种借口来搪塞主管，现在却有点说不过去。刚刚主管老吴又打来电话传达总经理的意思，大约就是：你们一起出去公干，人家堂堂拓扬集团的继承人豁出了性命护着你，你才完好无损地依然战斗在工作岗位，做人呐要知恩图报。就算事件起因并不单纯，好歹你还是要关心下你的救命恩人呐。
　　这套说辞傅桑梓耳朵都听出茧来了。她当然知道上头是希望她多和萧白攀攀关系，如果可以把她买给萧白，她估计总经理和主管连个顿都不用打，立马就答应。但是，为人处世她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可话说回来，如果萧白不护着自己，她的确无法全身而退，更别说好好地上班。而且她发现一个悲催的事实——萧白一天不回到岗位，她的本子一天就批不下来，她好像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干了……
　　在大环境和内心良知的驱使下，傅桑梓今天买了提水果，匆匆赶到了医院。因为主管说这会儿萧家二老不在，她觉得要抓紧时间速战速决的好。
　　门口守护的人好像都认识傅桑梓了，问都没问就放她进了病房。过了玄关，傅桑梓看到萧白安静地躺在床上，窗外午后的阳光较为柔和，温暖地从白色窗帘投射进来，有些许光线打在萧白交叠的手上，指节分明。空气里有少许的尘埃在飞舞，一片宁静祥和。她放下包尽量放轻了脚步走到萧白床边。
　　萧白好像察觉到有人进来，也可能是梦到了什么，傅桑梓看到他英挺的眉毛皱了皱，眼睛有点不安地轻微眨动了一下，浓密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睫毛真心长啊，比我的长多了。作为一个男人，要这么长的睫毛有什么用呢。”傅桑梓郁闷地想完关于睫毛的问题，小心地落座在床边的沙发上。她发现这次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睡熟的萧白。从来，他们都是有距离的。连最亲密的时刻也不例外。像现在这样心情平静地看着睡梦中不言不语的他，她觉得很新鲜，突然又觉得很久远。仿佛这是前生就该做的事情，可是却拖到了现在。于是，在错的时间做了对的事，一种错位的古怪情愫在她心中蔓延。
　　于时间恒定不变的脚步中，安安静静地守护着睡梦中的萧白，沙漏都停止了滑落。直到一只手握住了傅桑梓的手。傅桑梓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原来是自己睡着了。
　　片刻她调整了一下情愫，不动声色地将手从萧白手中抽出来：“本来是来看望你的，结果却自己睡着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萧白静静地看着傅桑梓，一语不发，空气中有片刻的尴尬。
　　傅桑梓被萧白看得有些别扭，“现在看来你情况不错，那我就先走了。”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
　　“木辛！”萧白在背后唤了一声，傅桑梓的背脊随即一僵。
　　这个名字已经太久没有人用来叫过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4年前，不，是6年前吧。这个名字，是那个人给的，只有那个人知道，也只有那个人会用。
　　他笑吟吟地说：“你看你的名字里面，好多的‘木’，又木又木又木，三个木，末了还有一个木。一木成树，百木成林，木香而辛，醉风吟月。”
　　“你一颗小草，看来须得依附我的庇护才能存活，不然就洗白了，小白白。”那时那人狡黠的目光带着俏皮的神情，爽朗的笑声沁人心脾。
　　萧白脑海里浮现着那当时的场景，在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深夜，在压力当头、挺不过去的当口，他把与她相处的分秒都变成图画雕刻进回忆的年轮中，这样，他才有今天的勇气，回到C城回到他想了千万次的梦中人的身边。
　　“萧白。”傅桑梓保持着背对萧白的姿势，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沉默了片刻“萧白……你就是萧白，我是傅桑梓，木辛已经死了，应该早被你记忆的洪流淹没。她做不了你的大树，你也从来不是一颗脆弱无依的小草。”
　　说完，傅桑梓走出玄关反手带上了门。微微有些急促的脚步带动空气不安地波动了一下，从门口挤进来的风含着淡淡的牛奶香，萧白瞥见沙发上静静躺着的被主人丢下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