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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   随着山区的开发,隐川镇再也隐不了了。
      子书听林冰的话,不能再出来害人,只好躲躲闪闪地搬了很多次家。解放初的那个传说发展出很多版本,狐变狐仙什么的,传得神乎其神。要不是林冰的力阻,子书说不定已经把灵异界的人都引来了。
      但子书的忍耐是有限的,尤其是林冰上大学以后。
      省城的电视剧组来隐川拍摄电视剧,题材就是人妖恋。演妖的那位美女,穿着戏装与导演同志打野战,恰巧就进了子书的家。
      红粉瞬间变骷髅,导演吓疯了,故事没有了。
      放假回来的林冰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牛高马大的彭沙沙钻在瘦小干枯的外婆怀里起腻,林冰皱着眉恨恨不已。
      凭什么他姓彭的可以这样舒服,只动动嘴就好;而她林大小姐就得做饭呢?
      嘟嚷着在木柴上画好符,林冰大声说:“奶奶,怎么你们还在烧柴呀,政府不是说退耕还林么?”
      没人回答她,爷爷奶奶都忙着对彭沙沙嘘寒问暖呢。
      她就奇怪了。同样是一块儿在外省上大学,同样是寒暑假才回家,怎么老人们就是对小彭比较亲热呢?她有那么不招人待见吗?
      憋着气吃完了饭,林冰板着脸命令彭大少收拾,自己回房玩游戏。
      心底有个小小声音在说话,林冰烦燥不安,接连CAMEOVER。
      回家快一个星期了,她一次后山也没去。她才不要去看他。哼,就算全校没一个男生比他帅,她也不要去看他。好容易她写的小说被人看上拍电视剧,他居然敢给她搞砸掉,她会理他才怪。
      这两年爷爷的迷信活动搞不下去了,姑姑内部退休,还要供两个大学生,生活很艰难也就不说了,可她想赚点外快还被他影响,说不气是假的啦。

      “少主。”石妖小心翼翼地提醒子书锦:“林小姐回来很久了。”
      “我知道。”子书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她抗拒他,所以对他的心灵感应不理不睬。有心去看她吧,又犯了她立下的禁令。犯规的代价他承受不来。
      上次不过是乘夜到县城里她的学校看看她,她就大发雷霆,几个月都不跟他说话。好不容易哄好了,她才取笑道:“你看看你,穿得跟拍电影似的,要是我同学看到那怎么办?”
      他不敢再说,其实他一直都用隐身法的。
      他身上赤边玄色的曲裾绣着深色瑞兽,终年不见天日的面孔白皙秀雅,唇边泛起苦笑。五年前送她的笄礼是他的内丹,她笑说这珠子好漂亮,随手扔进柜子里。她十八的时候,他送她娘亲与爹爹订情之物--西海之晶琢磨的明玉铛。今天年她正好双十年华,可他都不知道该送她什么了。
      珠宝?俗。丹药?她不信。子书忽然笑了。或者,可以试试把自己送给她?
      摇身一变,子书换上了T恤牛仔裤。这是石妖弄回来的,他不知道试了多少次才能穿好。
      走出山洞,阳光耀花了他的眼。
      她的笑也像阳光,耀花他的眼。漆黑的山洞里她一笑,仿佛连石莲都能开花一般。他留恋那副容颜,从稚气到清丽再到妩媚,他一天比一天更想念她。
      偏偏她不一样。她当他可有可无,她只会捉弄他,或者嘲笑他。
      他体内流着她的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念一息,他都感同身受;可她从来不会像他想念她一般想他。
      可她又会在他怀里咯咯笑,会给他讲外面的世界,还会在喜悦中亲吻他。抚上面颊,子书怀念她温热的唇柔软的身躯。
      可她到底爱不爱他呢?子书锦有些难过。当了六七百年的妖,他习法术咒符,他吸日晶月华,他身边从来只得一个又冷又硬的石妖。她的出现,拨动了他心底的弦,他以为他可以像爹娘一样抓住幸福呢。他可以窥视人心,可还是不明白她的心。
      这一次,他一定要开口问过。他抓得住吗?跟她的幸福。

      “什么?你要来?”林冰大声叫,彭沙沙凑到姥姥耳边也是大声说:“姥姥,小冰的男朋友要来哦。”
      白了沙沙一眼,林冰跟电话那头的人嚷嚷:“倪震兵我告诉你,我没空招待你。”
      院外有个爽朗的声音哈哈笑:“那怎么办?我已经来了。”
      身高腿长麦色皮肤的倪震兵只背着个电脑包,鞠躬的时候包就挂在脖子上。他恭恭敬敬地喊爷爷奶奶,又招来林冰的白眼。
      彭沙沙跟倪震兵是握手,但这两人握的时间未免长了点。
      沙沙还是满意地松了手,把两位老人搂进了屋。
      林冰倚在门边,冷若冰霜。倪震兵不以为意,长腿一跨上前几步一把抱起了她。
      林冰身材不算娇小,但在篮球队中锋怀里就显得玲珑可爱。倪震兵气力大,制住她一切逃跑动作,促狭地在她唇上一啄。
      林冰大羞,双手抵在倪震兵前胸低嚷:“你干嘛?”
      “我想你。”倪震兵神情凝重起来,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林冰,我爱你。”
      虽然等这句话等了很久,林冰还是不自在起来。心里那股莫名的滋味更重了。
      悲凉和哀伤满溢胸怀,她猛地推开了倪震兵。
      越过倪震兵宽阔的肩膀,她看到院里桃树下,站着一个忧郁的青年。
      子书锦的目光悠远,隔着岁月怔怔地看她。
      她和他之间从来就没有秘密,他流露出来的情感她却一直装不知道。毕竟人妖殊途。
      爷爷不喜欢她就是从那一次开始的呀。为了恪守和他的约定,她不肯听爷爷的话害他;为了能让他笑,她牺牲休息时间偷偷去看他。可他都做了什么?嫌她去得多了,嫌她法术练得不好,嫌她这样那样。她怨恨地想。
      “不是的。冰冰。不是的。”子书锦依旧是温和的,那怕他已经充满了悲伤。“我只想让你好好修练,方能长生不老。”
      “谁稀罕长生不老。”忘记了倪震兵在身边,林冰大吼。“我才不要练那些东西,我要上大学我要当白领我要考公务员,我才不要住在山洞里!”
      倪震兵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林冰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他下意识地回头,一抹青光击中了他,他脸上神情一变,呆滞地慢慢进屋。
      林冰一愣,更加生气。但她没机会再说什么,子书一把抱起她,瞬移到了洞府。

      这些年在林冰潜移默化的熏陶下,子书锦跟社会接轨不少。至少现在的山洞比较有人气,不再阴森幽冷。
      花梨木的中式家具年代虽然久远,但擦拭得光洁如新;地毡是奢华的波斯古物,纱帐珠帘都是林冰小时候挂的,搬了几次家子书锦都没忘记照原样弄好。
      美中不足的是妖怪显然没本事发电也没资格参加电网改造,山洞里至今还在点蜡烛。
      烛光摇曳不定,子书锦俊美的脸上表情也是变幻不定。林冰叽叽歪歪地自顾倒茶喝,还不忘数落子书锦:“你不知道对待麻瓜是不能使用魔法的吗?”
      “什么麻瓜?”子书酝酿好的情绪被林冰无厘头的话语击飞,大惑不解的样子为他凭添几分稚气。
      跟现实脱节的人,哦不,妖。林冰腹诽,翻个白眼。
      “女孩子这样子很……”子书锦正要习惯性地教训林冰,想起她的抱怨又把话缩了回去。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偏要用它来翻白眼,你管得着吗?”林冰吊二郎当地说着,人整个地躺上锦榻,她无所谓的样子实在很欠揍。
      “他是谁?”横亘在心头的剌,是她跟那男人的亲密。他认识她七年,除了抱抱,他可什么都没做过呢。
      “我男朋友啊。”林冰老老实实地回答。大一他就追她,不过她可是上个学期才答应的哦。
      子书压住火,沉声问:“什么是男朋友?”
      “哎呀,这你都不懂?怎么混的呀。就是未婚夫的候选人嘛。”林冰嘴硬心虚,毕竟她从来没给他扫过盲的。
      未婚夫?子书锦的血液顿时冲上了头。他一向文质彬彬学做人,但骨子里他还是妖。从来只有妖惑人,他忍这些年早够了。
      林冰还在说话,身上压上了一个身躯,口中滑进了一条腻物。
      她的大脑停转,只能被动接受。子书锦含着她的唇瓣啃咬,凶残得像一只真正的妖。她居然会忘记他的本性,错……
      口腔中有血腥味,她怕起来。子书锦似乎说过他们这种很爱血的,她还不想死啊。
      子书停了下来,温柔地抹去她的泪水,低声问:“我亲你你很难过吗?”问话的时候,他侧开了脸,林冰一阵心痛。
      不不不,这不是林冰自己的想法。他俩心意相通,但子书锦一般并不用情绪影响她;今天一整天的异常,让林冰默然。
      “你很,爱他?”子书慢慢问来,心已经沉到谷底。她眼睑低垂,他没来由一阵慌乱。
      爱?倪震兵?林冰不知道。她还没想这么多。她缓缓地摇头,轻轻地说:“他可以陪我上课,我生病的时候他照顾我,我不开心的时候他逗我笑,我们可以一起上图书馆一起进食堂。爱不爱我不知道,可这样的生活才是我要的。”
      子书惨然一笑,抓紧林冰肩膀凌厉地问:“那我呢?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呢?”
      “有。”林冰垂首,诚实地回答。但转瞬她抬起头,坚定地看向子书明澈的眼:“可是单单只有喜欢又有什么用?我要正常人的生活。七年了,我教你的你学了多少?你整天只想着修练、成仙,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样找个工作,和我一起上班下班煮饭洗衣生儿育女?”她不再感知他的痛苦,自顾自地说完。
      “不修练?做什么呢?妖不都是该修成正果的吗?”子书锦喃喃地说着,几百年来他都是这样生活着。他愿意为了她改变,可他无法看懂那些曲里拐弯的鹰文,也不明白为什么水从高处流下就能让屋子通明。林冰也不是一个耐心的老师,她的口头禅就是:“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的生的……”
      他也曾偷偷潜入学校,可术法天才的他怎么都弄不懂课本上的东西。他想变化成孩子从头学起,可林冰告诉他,他没有户籍。
      制造一个身份也许并不难,可他骨子里是妖不是人啊。
      坐倒在榻上,他的热情慢慢变凉。也许她是对的。人妖殊途。

      不知道林冰什么时候离开的,当石妖唤醒他时,子书锦的眼珠已经赤红一片。
      “少主!”石妖吓坏了,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锦有一半的华方血统,暴戾起来能使赤地千里,当年的子书大人就是怕生灵涂炭不敢劝阻主母才使林家小姐怀恨在心。
      子书锦漠然地看着家奴,冷若冰霜地说:“你去告诉她,三天之内离开这里,不然我不能保证不会伤害她。”
      “可是,林小姐留下这个。”石妖双手高举。
      子书接过,心头如大石击中。那是一根细细的丝线编织的手链,上面悬挂着的,是他千方百计找来的奇石异宝。
      这手链在她腕上挂了很多年,鲜艳的颜色已经黯淡,宝石却依旧煜煜生光。
      “少主,林小姐已经离开两个月了。她回学校前来过一次,让老奴告诉少主。”石妖高大的身躯伏在地上,微微颤抖着说:“少主,林小姐说,这世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如果您能坚持您的心,请去找她,告诉她。”

      子书锦想通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宽袍大袖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越山川,他站在了繁华都市的街头。
      俊逸的容貌引来了大量的围观,古怪的衣着在宽容的人们眼里,只是行为艺术。
      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把他拖回了家,教训:“身为妖就要有妖的自觉,你师傅没教过你拜码头吗?”
      熟悉的妖力被青年隐藏着,子书锦有些羡慕。青年一笑:“妖帮妖嘛,我教你就是。”
      都市里居住着大量的妖,跟他们在一起子书觉得很愉快。他剪断了乌漆般的长发,换上了时髦的衣裳。
      站在X大的校门口,他隐约有些期待。林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子书锦傻傻的笑脸。

      谁说人妖殊途的?
      他曾经以为永夜难明,但她在黑暗中的微笑照亮了他的心灵。爱就是妥协和争取,幸运的是,人和妖都做到了。

      本来想写了参选主题榜的,不过看来没希望了。写得真他娘的滥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华方】
      在《山海经.西次三经》中,有在章峨之山,有一种鸟,型状如鹤,一足,有红色的纹和白喙。就是叫做华方。《海外南经》:「华方鸟在东方,青水西,只有一只脚。」而《淮南子.汜论训》中说,木生毕方。因而有说毕方是木精所变的,而形状是鸟、一足、不食五谷。《在文选.张衡〔东京赋〕》中说:「华方...老父神,如鸟,两足一翼,常衔火在人家作怪灾也。」而《韩非子.十过》中说:「昔者黄帝合鬼神于西秦山之上,驾象车而蛟龙,毕方并害。袁珂说华方是凤,凤为太阳鸟,故「见则其吧有讹火」。《骈雅》:「毕方,兆火鸟也。」凤即为神,也是灾难的象征。《淮南子.本经训》:「尧之时...大风为害,尧乃使羿...缴风于青邱之泽。」大风即大凤。《淮南子》「木生毕方」是受五行思想的影响所玫,意即木生火。因毕方为火鸟故用毕方代火,非指毕方生于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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