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南柯》戰戈

1、第一章：今昔昨非

　　我想起，我有个要好的同伴，她是只白狐狸，有九条尾巴。
　　她盈盈一笑，满天的星霞都能为之倾泻，万紫千红都失了颜色。

　　她……
　　等等，我想她做什么。

　　捂着额角，我艰难地支起身子。唔，还好，没化成本原，说明没什么大碍。
　　在我为自己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鼻子因为太过欢腾而猛地吸了一大口空气，便立即被空中弥漫的一阵烟尘害得咳起来。

　　“活过来了？”有人声音如风，轻飘飘的钻进我的耳朵。
　　可我也顾不上原来我身边还有人存在的这个际况了，只是一味的咳，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咳得都快六亲不认了，才缓了缓节奏，捏了捏嗓子，嗯了一声，勉勉强强地睁开眼。
　　我惊觉是夜，是山林里，是一片寂静的不能再寂静的地方，心里咯噔了一下。我偏偏头，发现一旁燃了堆朽木，还不时发出裂开地噼啪响声。睁大眼，我瞪了一眼这堆，又缓缓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拿它无可奈何。
　　要是那死狐狸在这儿，拿她的夜明珠照一照就好了，哪用得到这么古朴的照明方式啊，还呛人。

　　不对……

　　转眼一想，我也是个神仙啊，用什么夜明珠。我拍了拍脑袋，记得很久前，我在朝歌城的皓月楼里化身成为一位翩翩公子，给那头牌的房间造了一个流星坠落的星空惹得那妖姬目瞪口呆转而惊喜欲狂接着拍手称赞，赞了好久才蓦地意识到我肯定不是寻常人，对上我笑嘻嘻的眉眼后腿突然一软，晕了。
　　也记得本上仙曾为了追逐一只兔精，一伸手燃了半座山的光辉事迹，虽然后来截住了那只，可他却怎么也不愿意同我说一句话，更别提愿不愿同我朝暮缠绵上几日了。
　　诚然是段悲悲戚戚的往昔，不过我强调的是我的仙力，与那些风月无关。

　　咳，我就这么一个毛病，自己挺能跟自己玩儿的，尤其是我思维十分活跃。这一点，那只死呆死呆的狐狸都被感染了几分。

　　哦，对了。我是要用仙力照亮这里的，我这破脑袋总是忘了正事。

　　攥了攥拳头，我伸出手刚刚准备凝力，却冷不防的被刚才说话的人塞了个物件在手中。
　　我愣了一愣。

　　……
　　“哎？你这是？”
　　“喝点水。”
　　“……”

　　借着那碍眼的火光，我打量着一开始便被我忽略了的人。
　　这人随随意意扎着发，佩着一块镶着石头的护额，半遮着一双眉。眼眸倒是挺圆润温和的，这一点不像我见多了的那种长得好看但却邪魅狷狂的男人。

　　对，我记得了。白日我被一只妖蛇给咬了，被激起怒火的我挽起袖子就跟那只蛇大干了一架。可打着打着我感到了体内的仙力在流逝，我还在心里骂了一声这蛇可当真是畜生。因要是我继续打，仙力必定会被毒给侵蚀透了、要是赶忙的给自己运气疗伤就腾不出手来跟他打，那肯定就被这只一嘴吞了。
　　正当我惆怅并纠结的时候，这英雄就出现了，我还在勉力支撑身体和蛇打着的节骨眼，一支利箭倏然越过我的肩头，直直的就插进了蛇的心窝。

　　那只妖蛇不可置信的望望远方，茫然了一会儿，化了本原溜走了。我也默默地回头，瞅着身后箭飞来的方向，对着英雄莞尔一笑。接着眼前一黑，倒了。

　　是了，救了我的英雄就在眼前，长得还挺俊。我开怀一笑，朝着他轻微颔首。
　　“多谢公子救了我，我叫少兮，在朝……朝东方向的一处桃林里住……”我差点走嘴说出了朝歌城，吓得手心里惊出一片水泽。
　　“不必言谢。在下司羿。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箭法了。”

　　司羿？名儿挺好听。我喝了点水，心里思付着还好刚才被这登徒子打断了，否则我聚力照亮这个山头，保准会把他吓跑。
　　我一向吸取教训，同样的毛病绝不犯第二次。

　　再喝了口，我抬起头望着坐回我对面的司羿，默然了一会儿，说：“要不我以身相许吧。我也不知道要怎样谢你。”
　　其实这话我说的一点都没有那种该有的娇羞感，没有欲语还休感，没有姑娘说这种话时普遍存的几缕焦急和不好意思还有迫不及待交杂在一起的思量。
　　可真真是造孽啊。

　　我是只鹿蜀。虽生来仙胎，年年轻轻的几万岁便承了父君的位，也飞升成了上仙。但父君他老人家总觉得我大南山着实平淡无奇，练就不出什么像样的本事。于是他风尘仆仆杀到了司命跟前，好说歹说让司命把我的命格改了。
　　我问我那一板一眼的爹，爹你到底要让我有个什么命？
　　我那爹慈爱的抚摸着我的头，说他求司命把我接下来的命归了一纸空白。他打算过几日就把我随意扔在一处凡界，好好磨砺上那么百千年。
　　……
　　我正把自己掉了一半的下巴扶起时，我爹又说他回途时遇上了千澜上神，他两人就顺道喝了几杯。千澜酒量向来差的要死，多喝了两口，便一股脑朝我那爹说他算得我南山的女帝情路将会有想不来的坎坷这档子事。
　　我爹就急了，他苦苦告诫我赶紧趁着年轻，去凡间了不管什么桃花都要了，感情么，得练习！把恋爱经验打好了以后才能好好拐回来一个才貌皆上成的。一定要避免以后在情路上吃亏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云云。说罢还给我比了一个快准狠的手势。
　　我当时还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我这再过个几万年才能到谈恋爱的年龄吧……却让我爹一个“这是命令”愣是说的没话了。

　　于是父君把我的九成仙力锁了起来，留下的一成据说是保命用的。堂堂大南山女帝在凡间出个什么事，我那爹也觉得他颜面上过不去。
　　喏，还算有良心……

　　只是明明还是属于孩童时期，却硬是要被逼的饱尝人间情爱才如了我那爹的愿，我可真是惨。

　　感叹了小会，我念着慈悲慈悲，把思绪拉了回来。
　　司羿被我一句以身相许弄得微微一怔，眉头紧了紧，却立即化了一阵清风散去，还随之对我轻轻笑了笑。我目测着他的打扮，感受着他的气场，心里有了几分明白：他必定是王公贵族。
　　想想无论哪个时空哪个朝代长得好永远是个有利的先决条件时，我猜测着对他说要以身相许的女子肯定不在少数。他准是听多了。

　　结果——
　　“姑娘言重了，那样的情景，任何人见到了都会帮姑娘的。再说，在下一双眼天生能分辨出妖物，除妖也是己任。”瞧，拒绝人都说得风轻云淡不惊不喜的。
　　虽然我比不上死狐狸的天生媚态，可绝对比你见过的凡人美女强啊。我在心里略略颓了一下。

　　干笑一声，我歪着头，用了十二分深情望着他，道：“司羿？”
　　“嗯？”
　　“你就说你要不要我。”
　　司羿蹲坐在火堆前把玩着一支箭，听得我这句话时动作一滞。抬头看向我时，我看到他神情中有一丝不屑，他说：“姑娘莫在说了，在下已有家室。”

　　听这话我就坐不住了，打起精神扯着脸同他讲：“有家室怎么的？”
　　他摆摆手，淡淡道：“你不懂。”
　　我急了，心想我活了几万年我什么不懂，却在刚想开口说我什么都懂时拐了方向，说完我便觉得自己在诱惑人的本事上绝对是个可塑之材。
　　我方才说的是：“也罢，其实我只是不太懂情爱。这样吧，你我做个交易。”
　　他有那么几秒钟的思考，手下利索的把箭头搭在火上烤了烤，没抬头：“什么交易。”

　　我扇了扇飘到我跟前的烟，眯着眼，说：“简单，你陪我些日子，我许你一个愿望。怎样？”

　　翌日清晨，我是被山林中一阵雀鸣吵醒的。醒来时，却不见司羿。
　　我惆怅了，端坐好，撑着头思索是不是我昨晚许他一个愿望时顺道说了自己是神仙，吓着他了？
　　可一想当时他眼角动了动，问我说话可当真时，完全没有像受到惊吓的样子啊。
　　还说答应同我做这个交易呢。
　　嘁，男人都是骗子。

　　伸了伸个懒腰，我突然记起来了什么……急忙撩起裙摆，却瞧见脚腕处的伤完完全全好了。我疑惑，昨日被那只奇怪的蛇咬后，蛇毒还在体内流窜来着，虽说司羿给我用了草药，可妖毒不可能就那样解了。妖物和凡物自然是不同，中了妖毒要么自己用功力解了，要么得有人用本源之力把毒移到旁人身上，旁人再自行解了。
　　昨日我这破脑子都忘了替自己把毒逼出去，想到这里我就恨不得给自己来两个嘴巴子。
　　可是，是谁帮了我？司羿？
　　不可能，他就是个凡人，也没那么大本事。我看人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我苦恼地站起，目光瞅到了被我卧的乱乱的一整张虎皮，我疑惑了下。
　　这时，司羿，适时地出现了。并着刚出生的阳光，他就跃然在我眼前。

　　“摘了些山果给你。”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他怀中物太多。
　　我连忙应了声，把随身带的一方绢布摊开铺在地上，同他一起把果子摆放在绢布上。
　　就在放果子时，我们的手交碰了下。四目相对，倒是他有些不好意思。他踌躇了会，不好意思再看我，转身去捡他昨晚铺在地上的兽皮。

　　我也踌躇了会，想到以往勾引了不知多少男男女女，从没有一个因为有单纯的肌肤碰触而这般羞涩的。这个司羿，一下子勾起了本上仙的兴趣。
　　我叫了他一声，将手里的果子顺势一扔，他嚯地就接住了。唔，速度挺快。
　　我揉着手腕，道：“本上仙又不会吃人。”
　　司羿僵硬的扯了一个笑。那笑，在我看来，挺勉强。

　　此时刚好有一束阳光落到他肩上。我倚着身旁的树干，边啃果子，边欣赏在我前方的男人。

　　曾经在朝歌时，那死狐狸特别喜欢拉着我去欣赏一个雄壮的男人。说那男人雄壮，当然也是相对的。眼前的司羿跟那狐狸喜欢的男人一比就显得单薄了些。
　　我顺道思虑着，眼下的这人生活的朝代应该在商朝之前。因为他的衣着不是商周严谨的规范过后的样子。
　　他拍了拍那块兽皮上沾上的草叶，将它随随意意的披在自己身上，我才留意了他所着的只是普通衣裳但也是右祍交领，难得的是他穿着也还挺显俊俏。

　　见我的目光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他干咳一声。
　　我无视了他的动作，继续把那张标准的脸看了又看。虽说在仙界活了那么些年天天见年轻又貌美的仙君们早已习惯了，可是这个司羿，毕竟是凡人，长了一张干净清秀的脸确实挺不容易的。尤其是那双眼，像是星河一样深邃，挺美。比那狐狸喜欢的男人眼睛还要美上几分。
　　我一时鬼迷心窍，勾了勾手指，叫他过来。

　　他犹豫了片刻，乖乖过来了。

　　还给我装羞涩，我叫你装。

　　二话不说，我蹭到他怀里。
　　“……”
　　他身子一滞，转而立马把我拎了出来。算来本上仙我换算了人类女子的年龄容貌，连豆蔻都不到。我俩这番摸样让旁人看来就像是哥哥教训妹妹一样。
　　“你是仙，我是凡人，这样不好吧。”他眉毛一挑，笑了笑。
　　“我都没说你占了我便宜。”

　　他收了刚才的嬉笑表情，抚了抚我的发髻，说不要闹了，又敛了敛眉目间的愁思，问我要去哪里。
　　我想都没想，道：“去你家啊。”

　　他脸一白，我敏锐的捉住到了他的表情，是怕我和他的妻妾打起来？
　　哎，本上仙才不会和凡人计较什么。
　　“喏，对你的妻妾说我是你的客人就好。”我善解人意的语气道。
　　“不是……”他别过头，朝着远方的天际望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你家境贫寒啊？没关系，我不嫌弃。”他刚才转头的一瞬，我看到了他脸上的神色难辨。
　　“但我确实好些日子没回去了，家中可能，挺萧瑟的。”
　　“没事，本上仙吹口气你那屋眨眼就明亮了。”
　　“不”他朝我咧咧嘴，“谢谢少兮上仙了。”

　　哦，想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那也不勉强了。我向来也是个识时务的且有眼力见的神仙。
　　可这几日我得找个事情做啊，我想了想，想起了死狐狸总喜欢摸摸我的削魂镜，那不如找些材料给她做一面送给她好了。我朝司羿眨了眨眼，叫他陪我去一趟峚山，那里有些不错的玉石是好材料。
　　他点点头。我对他便咧嘴一笑，一招手唤来了我的彩云。

　　“上仙只是为了解何为情爱？”
　　“嗯，有位大神算得我情路不太好，我爹就把我打发出来赶紧恋爱。”
　　我懒懒的回道。
　　他没回我的话，只抓了抓着我的衣袂。我回头看见他小心翼翼的探着头向下望倒是蛮乖巧的。想来凡人有几个能见到神仙，又有几个能这么荣光的同神仙一起驾云，他不激动心里没有偷着乐就鬼了。
　　为了照顾他我把速度降了不少，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随手一拨，索性散了一头长发。

　　以前同那死狐狸在一起时，我挺喜欢听她给我讲故事，讲她从前的经历。听她说得那些山川河流海内外的物产药材矿物云云，我还有点难相信除了物饶丰富的仙界，别的地方还有那些个东西。
　　当峚山出现在脚下时，我确实眼睛一亮。这座山显然能感受到了有仙气萦绕，看来也是快有神佑的宝地。

　　“以后的情路不好，现在也不能操之过急吧。”
　　“知道啊。我不急，我爹急。”
　　“这……是讲究缘分的。”
　　“像是你很有经验？”

　　跳下云头后，我也就没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自顾自的提着裙摆就跑去找狐狸说过的，坚栗精密浊泽能以和柔刚的玉去了。

　　也不贪心，挑取了些美玉，我便打点好行装，觉得和这个呆呆的司羿也得不到什么经历，于是便问他的愿望是什么。
　　他很诧异，端详着我皱着眉头：“就……完了？”
　　我十分和蔼的点了头，“说你的愿望吧，本上仙向来爱做善事，但是太过离谱的可趁早打住。”
　　听我这么柔和的说道，他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估计是卸下了什么负担。
　　于是，他挑了块非常有光泽的玉，在手掌中玩弄了半晌，又慌神了半晌。

　　“我的妻子，现在也是神仙……”

　　我感到血一股脑冲到了脑门上。难怪你司羿对本仙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原来是你把神仙看多了。

　　而听他讲他的事，我才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失落感了。顺便叹着难怪这人有点呆，果不其然，事出皆有因么。
　　这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他与他的妻子很相爱，结发夫妻，单纯而持久的相敬如宾。肉骨凡胎之爱，温泉般细水长流。
　　三年前，他于林间偶然射死只妖物，并从那只妖物爪下救得一小仙兽。天神明察，感其勇也。赐于他一颗不死药让他弃了肉身上天快活去。他欣喜若狂奔回家告她这般。大喜之余，许诺于她，他日位列仙班必寻法接她同去逍遥。

　　听到这里，我立即打断了他说的话。
　　“容我说一句，就算你找到法子让她也上去，你俩也不可能……”

　　凡人修仙，本就是违背了父神身归虚无时设的天地造化，总得拿出代价以祭天地。而这个代价就是须灭七情六欲，所以不可能有非生来仙胎的入了仙界还能带着意中人的……
　　我耐心的给他讲个中原委。

　　他也耐心地听我讲完原委。脸上依旧是没有表情，但我看到他抓着玉石的手突起了青筋，却极力想保持平静的模样十分无措。
　　他说：“但是，姮娥在那晚把我的药，吞了。”

　　我差点把自己呛住，这个转折转的太令人扼腕了，让我有点吃不消。

　　虽说凡人修仙的途径确实有一条是通过奇缘飞升，但看看陷入了痛苦回忆的眼前人，我突然觉得这体制还是需要改改。明明是他获了嘉赏却叫他妻子领了功，这不公平。她一个人飞上去潇洒自由了，留司羿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凡间，想想都心里一阵酸楚。
　　那个女人，可真是够没心的。如此，还当什么神仙。

　　“那么你是想让本仙去杀了她？”虽说那女人挺可憎，爱憎分明的本上仙我确实挺想一镜子穿过她的，可是她毕竟也位列仙班了，怕不好下手也不能下手啊。
　　他扯了扯嘴，无奈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顿了顿，他收起了表情，问我能否待他回到三年前。

　　我一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对着他满是期望的眼眸，我说好。

　　我难得遇上一个痴情的男人。
　　早些在朝歌时，死狐狸总骂我拿感情不当回事，天天勾引人，完了三五天又换人勾引。我可冤啊，我哪里有不当回事。明明是对方拿感情不当回事在先我才拿感情不当回事的。死狐狸只看到了一个表象就否认了我对爱情的虔诚度真是要死。
　　如果有个如司羿一样痴情的男人摆在我眼前，我一定会像狐狸对她的那个雄壮的男人一般对那个如司羿一样痴情的男人。
　　可惜那人一直没出现，有段时间我都在想，千澜说我未来情路坎坷，莫非是我这一生遇不上真挚点的桃花，都是些幺蛾子烂桃花？

　　想着司羿心心念着他的妻子，我也就免了和他有皮肤上的碰触。可打量了半天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到不去占他的便宜，一咬牙，索性拽着他的头发飞向上空。
　　“啊！疼疼疼！”
　　我眯了眯眼，心里一笑，把他扔到了他家门前。

　　“夫人。”
　　“回来了，累吗？”
　　“尚好”我见司羿卸下一身出猎的行头，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望着他的妻子：“今天啊可遇上了一件奇事。”

　　我趴在雕花木窗上，透过一处缺角，饶有兴致的窥着屋内的两人。姮娥姮娥，果然人如其名。待她不慎把容颜亮出在我能看到的范围内，我确实为之一振。
　　美人啊，冰清玉洁，眉目如画，真是个娇娥。

　　我正在啧啧感叹着司羿的眼光确实不错，肩上突然搭来了一双手。还好我有个毛病叫做后知后觉才得以没有立即做出反应。
　　我继续窥着房内，腾出只手把肩上的手一扔，可那只手又不折不挠的搭了回来。
　　哪来的牛皮糖，我有些气愤的把脑袋移过来，却腾地眼睛一亮。

　　好啊，敢咬我的死蛇，竟然还敢出场，看我不弄死你。凶神恶煞的本上仙我蹭的亮出削魂镜，却叫他轻飘飘的一个吻一刹那止了杀气灭了怒火滞了动作。

　　霎时天旋地转天昏地暗天地凝滞。

　　虽说那狐狸天天扯着嗓子骂我死风流，可我，最多也就是同人亲个嘴而已。死狐狸以为我是有多奔放，奔放她个头。
　　如此这般，我还是有点没缓过来。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脸颊，我心想他就这么不怕死的亲了本上仙？

　　这蛇今日着了件玄色长袍，和他本体的色挺接近的，一头褐色长发散着，配着他修长的身子，还颇有些凌人的气势。

　　“你……”
　　“我叫苍启。”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伤好了么？”
　　我白了一眼他，思量这种情形不好意思继续大打出手。“我命大。”
　　“瞎说，不是我用鲛珠替你疗伤，你……”
　　他突然打住了。
　　“我怎样？”我哼笑一声，“继续说啊，把我咬了你还挺好意思？你什么时候跑到我身边给我疗伤的？且就算是救了我了，你还觉得你挺有功劳还挺顺其自然？”

　　他揉了揉眼睛，刹那红了脸，款款低了头，道：“我，那不是一时不知道怎样让你注意到我……”

　　“啥？”
　　“本皇子看上你了。”
　　我一下子没缓过来。
　　“死蛇你是皇子？”我惊讶的没合拢嘴。
　　“我是蛟蛇……不是死蛇。我确实是妖界皇子。”
　　“……”

　　他见我一愣一愣的，毫不拘谨的就往过来蹭了蹭，顺势还指了指房内：“我们错过了不少戏。”

　　啊对，我赶紧把脑袋挪回缺角，却看到灯下的一对人影重叠在了一起。我捂住鼻子闷声打了个喷嚏，不知道是继续看还是羞哒的捂脸逃，再扔一句啊少儿不宜是好。那蛇却伸着脖子，眼眼珠都看直了：“听你俩讲话我还以为这个男人是个呆子，没想到，挺直接。”
　　我踢了他一脚，“人家是夫妻，要怎样还轮不到你来评论。”
　　他赔着笑，道：“是是是。”说着把我拉出老远。

　　司羿的窝挺有感觉的，他们俩的房屋正对着院墙角的一棵桂树，月光淡淡的洒下来还有那么一丝两丝意境。
　　蛟蛇把我拉到树底时，我还好深刻的感叹了这株长得挺好。但一个不经意的低头却发现他还紧拉着我的手，我立即掐回他的胳膊反手一拽，把他整个人都抵在树干上。
　　不时有花花叶叶飘落，夹杂着扑面陈香，他就直勾勾的看着我，挺像一幅画。

　　周身的气息凝滞了很久。

　　“少兮上仙，你想同本皇子成就段好事？”他扬了扬眉，戏谑的语气道。
　　“你操之过急了吧。”哎？这话挺耳熟的，对，司羿白日说过……“虽说本仙来者不拒，但若是你有其他心思，那我可劝你免了。”
　　“我确实有其他心思。”他舔了舔嘴角。“我不想让少兮上仙再过那些风流的混账日子。”
　　我手一抖，目光紧抓着他眼里的澄亮。我表示有点没相信。“你说什么？”
　　“我说。”他的目光越过我虎视眈眈的双眼，“她出来了。”

　　我还没回头看是个什么情况，便被苍启一把拎到树上。我被他的怀抱紧紧束着动弹不得，只能用幽恨的目光瞪着他。他抚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低语，“动作小点，别被发现了。”
　　我一头撞过去，把他凑过来的脑袋别开。
　　“隐了身形不就得了，至于藏树上？”
　　“隐身了就不能趁机占你便宜了啊。”
　　“……”

　　来人一身素衣，是姮娥。

　　司羿说让我带他回来时，我便猜想。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不会告诉姮娥他能飞升这遭，他不会再让悲剧发生的。
　　当然这是我的猜想，因前日我看到司羿朝着泛起夜色的天际迷迷离离的看了一眼，那神情里包含了种种憔悴无奈却又极尽了温柔。我以为他爱着姮娥，便会把她留在身边，即使弃了飞升的机缘。

　　是日，他问我当真回了三年前，那三年前的他怎么办。我打着哈哈说三年前的你自然是不存在了，一个时空当然只允许有一个本体。他哦了一声，又轻声问我那如果他做了不一样的选择，那以后的结果会不会变。
　　我笑了一声，说：“你若想修正过往，那以后发生的事也会改变。”有道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以后怎样定然是未知了。
　　他的眼神泛起朦胧，我不确定那是一种怎样的神色，只好不做声。

　　但我误以为他是打算同姮娥十指紧扣长相厮守下去才会有那么难猜透的表情，我还自作聪明的拍了拍他的头，对他说：喜欢一个人就去把她留在身边，挺好的，要是你担心未来的世界有了什么差错，本上仙去给你摆平了就好。
　　一番话说的诚诚恳恳，就差抹点眼泪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本上仙忒羡慕你了。

　　但这个司羿，果然挺能出人意料。姮娥就这么出来了，看来她还是把药夺了去。

　　苍启紧捏着我的手，瞥了一眼下方的美娇娥，语调没有一丝起伏，“这个女的我总觉得眼熟，好像见过。”
　　我眨眨眼，再细细打量着正在伸着手指凝息的姮娥，也觉得好像是那么些，眼熟。其实司羿说她叫姮娥时我还觉得挺耳熟来着。

　　月色下的她娇小惹人，周身已扬起仙气。苍启突然哼了一声，他指指下方道，“这不是广寒宫的那位么？”

　　我一震，缓了缓神，终于认出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姮娥仙子正是下方的小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