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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点燃的灯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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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烛从未有一刻像今天这般难堪,一路上被人架着来到了皇后的宣云宫。今天是皇后所出的五皇子明珖的两岁诞辰,恰巧也是在宣云宫摆的宴席。这一路自然有不少人看到,却只有少数的人知道,被像奴仆一样架着的是景和帝最不待见的四皇子明烛。嘲笑有之,戏谑有之,唯独没有怜悯。
一个失宠的皇子,若有母族的庇护,在宫中也不会太差。明烛偏偏连生母也不详。但在明烛的心里,始终是希望有一天他的母亲也能像美妇人一样抱着三皇子留下心疼的眼泪。
被宫人强行压到了殿内,跪在金砖地板上,明烛先看到的是一双金丝绣线红绣鞋,抬头,才看清了坐在自己前面的女子身穿正红色织金锻礼服,头戴九尾凤冠。这是明烛在宫里见过的穿得最华丽庄重的女子了,再加上女子身上自有一股凌厉地气息,就算再没见过世面,明烛却知道,眼前的女子并不是自己能惹怒的。
美妇人一看到荀皇后便拿着手绢掩脸低声抽泣“姐姐可以要给妹妹做主啊。”
荀皇后点点头,示意美妇人继续往下手。得到许可的美妇人立刻将方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说罢还不忘较弱地嘤咛他们母子命苦。
“不过是个狗奴才,宁贵妃都处置不了么?”荀皇后听罢冷声说道。
“姐姐,这孩子臣妾可不敢处置,这可是四皇子殿下。”
荀皇后听了宁贵妃的话,看了眼明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脸,眼睛眯了眯,掩饰了自己眼里的厌恶。“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念在你是初犯,来人啊。杖责二十大板。”
原本一直很安静的明烛听到这话,一双大眼睛看着荀皇后,道:“我没有!我只是帮他捡纸鸢,是他自己掉到水里去的。”明烛从看到荀皇后的第一眼,便觉得她跟那个很久才会来一次冷宫,却每次都会带好吃的和暖和的衣服给自己的男子长得很像。五岁的孩童简单的认为,这个跟男子长得很像的人,也会那么好说话。
宁贵妃闻言也是一怔,随后抹着眼泪道:“臣妾可怜的儿现在还没醒过来。”
荀皇后柳眉蹙了蹙,随后便挥手让宫人上邢夹。“小小年纪便满口谎话,本宫现在就替你母妃管教你。”
话音刚落,宫人便已经按住明烛给他带上邢夹,随着两端绳索的拉紧,明烛稚嫩的手指开始出现一道道红痕,但他却死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很痛,比从树上摔下来还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如果流下来自己就是错的。不能哭,我没有做错什么,是他们冤枉了我。血从邢夹流出,低落在金砖地板上,变成一朵朵血花。
“皇上驾到——”
荀皇后示意让上邢的人退下了,起身迎接景和帝。
景和帝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爬在地上,仅仅只是用双手手肘支撑着颤抖的身体的男童。眼神一暗,是道不清的嫌恶。
屏退了宁贵妃和其余宫人,景和帝径直在主位上坐下,刚才开口便听到宫外通报。
“大祝官到——”
声未落,便已看到一人紫色银丝祥云滚边外罩银色纱衣的男子径直走进来,衣摆随行而动,似带风而行。
大祝官荀灯没有理会一脸不悦的景和帝和嘴角轻翘的荀皇后,俯身将地上的明烛抱起。在他手触到明烛时,明烛的身体下意识的一僵,虽然动作极为克制,但荀灯还是感受到了。一双多情的凤眼里闪过难以言明的疼惜。
明烛忍痛抬头,当发现是那个许久才会来冷宫看自己一次的男子时,僵硬地将粘血的双手放在荀灯肩膀两侧,头靠在了荀灯怀里,疲倦地闭上眼睛。
荀灯见状,温柔地拍明烛的背。转身便要走,却被皇后喊住了。
“哥哥,今天是珖儿的诞辰,本宫多次差人去宫庙请您,您都毫不音讯。现下来了也不看珖儿一眼?”
“本尊看谁还得经过皇后同意不成?”荀灯说罢,便如来时一般抱着明烛匆匆走了。
皇后的脸色一瞬间有些发白,恨恨地抓了抓帕子,转身便换了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走到景和帝身旁哭诉。
景和帝看着大祝官荀灯离去的方向,麻木地抚了抚皇后的背以示安慰。
在苍朝,大祝官乃是苍朝供奉的申纪神上的使者,虽无实权,却深受万民的敬仰,甚至于无须向皇上行礼,地位更远高于官员和一切妃嫔。
轿子里,荀灯一改在宣云宫的冷漠,温柔细致地抱着明烛帮他处理伤口。
“我的母亲,会来看我么?”明烛虚弱小声地问道。
“不会。”回答他的是荀灯毫不犹豫的话语。
“那你呢?我要是被打了,你还会出现吗?”
“我会。”
明烛见荀灯的次数很少,少得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但听到荀灯的话时,还是相信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坚定的相信,认为这人一定会来。
“你能抱抱我么?”明烛说出口了,才感觉到一阵羞涩。
荀灯没有多言,只是轻柔地抱起明烛瘦小的身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不多时,明烛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