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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青鸟传尺素 ...

  •   其间种种,张咏不得而知。
      正如历朝历代的先入们,无论是帝王将相、贩夫走卒,亦或是山野隐士、神仙中人,那些知道或不知道,遇到或不曾遇到过仙神的人,总是以各式各样虚无缥缈的借口,掩去其存在,只为保持高高在上的神秘与超然,间或的一瞥,即便只是冰山一角,也不过引出更多的虚无与神秘。
      却甚少有人想过,其目的何在,这其间,又是否隐藏着为人所不知的深意。
      而现在,有那么一个人问他,知是为何。
      “天性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道人清浅淡然的话语仿若带了某种奇特的韵律,明明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却好似被动的赋予了不可变更的节奏,入于耳,闻于心,难得磨灭。
      而这话音的最后,却莫名的带了几分肃然与告诫“不管这天性,来自何处,只当它成为天性,为世人所知所认同时,便无物可摧。逆之者,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吗?”低低的呢喃一声,抬眼,却见那道人目光飘忽,似看向那渺远的天外,又似看向某不知名的时空。
      张咏本就是那等聪明绝顶之人,即便心下尚多有不解之处,可也不影响其做出判断。暗自警醒之余,也不多做打扰,只将先前所得之蜀地种种情状一一于脑海间闪过,隐有所悟。
      倒是那道人神和子不知何时已从那飘忽状态回过神来,起袖打一稽首,正待言语,忽听得云天之外,一声清脆的鸟叫,有青色鸟儿飞入眼帘,俏立于桌案之上,花脑袋,白嘴壳,红脚爪。俄而化一巴掌大小女童,相貌清丽,颜色讨喜。也不见害怕,敛衽为礼,方执手将一银白玉简递至神和子面前,脆生生道:“见过神和子老爷并这位官人,我家主人生辰就在近前,广发请柬,还请不吝前往一会。”
      目光微转,复又对着张咏笑嘻嘻道:“官人可是益州张乖崖,临前我家主人有言,官人当与我家主人有几分渊源,若是不弃,届时不妨一同前往。”
      “你家主人久居碧海,不知此般邀者几何?这宴会又当在何处举行?”那神和子以手接过那银白玉简,也不查看,只对着那女童问道。
      “也好叫老爷神和子知晓,我家主人隐退已久,本不便兴师动众多做打扰,只......”略作迟疑,那女童方才满是歉意道:“我家主人之事,向非我这等道童可以评判。还请神和子老爷见谅则个。至于这宴会地点......”对着张咏轻施一礼,女童方才继续道:“我家主人有言,碧海之地,虽非久留,但相处久了,难免懈怠,便做老地方罢。也省得这罗叱聒噪。”
      语毕,也不待多言,却是化青鸟而去,远远道:“小童尚有请柬未及送至,且先别过。”
      “乖崖兄届时可要一晤?”即长身而起,遥遥冲着那女童所化之青鸟离去方向打一稽首,“还请代为谢过你家主人。”神和子方对着张咏问道。言毕,复又提点道:“那位虽久不入世,究其身份神通,四海八荒三界六道之内,却是少有与之匹敌者。乖崖兄若是有意,不妨与贫道一同前往。”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举盏遥敬,也不见推脱,张咏当即道:“却是烦劳道兄。”
      “此恐怕也是那人之意,当不得乖崖兄如此。”那道人神和子也不居功,与张咏又畅饮一般,约好日期,方作别道:“乖崖兄乃事务繁重,贫道就不久留,时日到时,贫道自会前来接引。”
      此间饮酒,不知时日岁月流逝,张咏亦深恐落得个如晋人王质般到乡翻似烂柯人的境况,因而也不客气,只拱手作谢,“且先行别过,届时还需得麻烦道兄。”
      两人皆是豁达之人,亦懒得去做那小儿女形状,作别一般,那道人神和子方起袖一拂,无端云雾跌起,白茫茫一片,遮人耳目。等得张咏再睁眼时,只见身周乌压压一片,见得张咏睁眼,不少人声高兴道:“张官人可算是醒来了。”
      脑间有片刻的迷糊,张咏方才反应过来,已是躺在了船舱内面一床铺之上,身上衣服业已换过。又思及与那水上女郎及与神和子相见种种,只觉好一场南柯梦幻。忽手下一动,却是一银白玉简,不知怎么,现于掌中。却正是那青鸟所化之女童送与神和子之物。
      手掌蓦地阖上,以身体不适尚需休息为由,打发了前来探访告谢之船客,思附之余,第二日方及港口,张咏却是轻装简从,悄然下船去了。
      蜀地富庶,向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只大宋立国以降,这蜀地民生,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早不复昔时景象。且自那王小波李顺之乱以来,民生凋敝赤地千里,却是好一般凄惨情况。
      张咏一路入蜀,便直奔益州城而去。
      五月里来,官家先前所派遣之王继恩王大官便已收复了益州城。张咏入蜀的消息,自是避不过这位昔时先官家跟前的伺候人。因而甫一入城,便有兵士前来,将其引入府衙,又有厮儿女使前来相邀,要为其接风洗尘。
      席间推杯换盏,便有作陪的蜀中大户旁敲侧击,问及今后打算。
      说来也是好笑,这蜀地战乱,那王小波李顺二人便是打的“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的旗号。自唐末黄巢起义来,唐僖宗率大批世族官僚逃窜至蜀,后又经前蜀、后蜀等政权,巧取豪夺,极尽搜刮之能事。世族豪强力量极大,不断兼并土地强买强卖,使得民不聊生难以为继。若不然,区区王小波李顺二人,即便假借灌口二郎之名,又岂能在一时之间聚起那么多的乱民。
      只不过,此次蜀地之乱,也终是使朝堂之上的官家和相公们认识到了蜀人的血性,绝非忍气吞声的绵羊,更何况,即便是绵羊惹急了,也可是会咬人的。
      去岁年末之时,王小波便因额中冷箭伤势过重而死去,那李顺亦于前般王继恩王大官收复成都之际为人所杀。现只于那张余领着旧部向川南、川东进军。却也已是强弩之末,翻不出甚风浪。治蜀之事,已然迫在眉睫。
      张咏此前知杭州,一应行事,颇有干吏之风。若非是如此,那王相公也不会想到向官家举荐让他来蜀。而大宋朝的官员们,尤其是干吏,在行政上,自不那同于清谈雅议空谈误国的后世读书人。而张咏,更是此中的佼佼者。
      也因此,这位新任益州知州,于蜀中大户,是颇为不耐的。
      这席上作陪的,除了蜀中大户,尚有官家所任命的西川招安使王继恩王大官及其所带一干人等。此人由后周入宋,为当今官家所宠信。虽是一介阉人,但行军作战之事,亦多有章法。此番王小波李顺之乱,席卷蜀地,多耐其入蜀镇压。只不过且不论高中进士东华门外唱名如张咏者,本就是汴京风月阵里磨出来的风月班头,就他此次就任以来眼见得蜀地处处民生凋敝之像,也委实生不出多少宴饮之心。对这王继恩一介阉人,更是多有不屑,只虽是如此,却也不愿过多开罪于他,以免暗地里下绊子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想这蜀中大户无甚眼力,于此无聊之际提及张咏治蜀之打算,倒是送上门的借口,以供张咏借机发作。
      脸色微沉,面上一派冷肃沉凝之色,掌中酒盏搁置案前,就待言语。惊闻得那厢包间帘后,层层珠帘垂落,似有丽人身影影影绰绰,素手拨弄,朱玉碰撞的声音流淌,竟似含着无匹的情意。朱唇轻启,流水般的歌声倾泻而出,却是一首香艳诗词谱曲而成。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正是那温飞卿温庭筠所写之菩萨蛮。歌声婉转,唱功尤佳,琴声亦是无所挑剔指摘之处,在座诸人尽皆沉迷其间,仿若置身那歌声之内,心绪亦随之变转。
      良久,音罢歌止,众人皆是怔愣半响,方才反应过来,齐声叫好。
      又有着了青衣的女使卷了帘,露出一身姿高挑秀丽的女郎,虽是一派勾魂妩媚模样,举手投足间,却丝毫不见媚态,只让人以为是那仙子妖狐,无意入得凡尘。
      莲步轻移,待到得近前,潋滟的眸光自席上的诸人划过,方盈盈一礼,软语笑道:“奴奴青离,见过诸位公子官人”
      宋人饮宴,向有召唤歌舞妓女的传统。甚至于大宋朝的官员们,亦多有于府中蓄养姬妾者,教授诗词歌舞,每至宴时,便以其作陪。
      这些念头皆只是一瞬,众人都已是心知肚明。对这青离之歌声琴艺,亦是称赞不已。不想这偏远蜀地,亦有青离这般钟灵毓秀之女郎,竟是丝毫不逊于汴京城的那些行首名妓。
      这样想着,便有人借着酒兴问了出来,却是对着青离姑娘好奇不已。
      也莫怪乎如此,蜀地偏远,文教不兴,这大多数的百姓,尚处在吃不饱饭的境地。且不久前,这成都城中刚经历了战乱,饶是如此,这座上的多是这蜀地有那么几分台面的,竟是不知,风月阵里,何时多了这等人物,倒是藏得严实。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青鸟传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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