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记》慕南白

3、逛花楼

　　当夕阳带走最后一丝的余晖，暮色带着神秘的旖旎飘然而至之时，大街上的行人已渐寥落，宽阔的主街上只偶尔有一两个人影匆匆走过，然而此时小秦街不过刚刚拉开了华丽的帷幔而已。小秦街位于陈国边境的安邑县，应靠近楚国帝都盛京，又是两国贸易的必经之路，其繁华热闹的程度甚至超过了陈国的王都豫阳，从进城门一直沿着主街走，直到看见右手边出现一座大桥为止，过桥沿着河岸往前走四五百米再右转再七拐八弯的绕上一大段路，就会看见这个只在夜晚璀璨的温柔乡。常言说的好，酒香不怕巷子深，美人也是一样的道理，这小秦街地处这么隐秘，却没有一夜不是华灯高挂、莺歌燕舞、人声鼎沸如同早市。
　　说道小秦街又怎么可能不提月影坊呢？月影坊在四年前也不过就是九州大陆上如同其他万千秦楼楚馆一样普通的存在，却在某个催开了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春夜里一跃成了九州大陆最富盛名的花楼，更有自以为才华横溢的风流客做狗屁不通诗一首“月影有佳人，千秋无绝色，千秋无绝色，悦目是紫苏，芙蓉难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门外两个打扮贵气逼人的年轻公子，不对，应该是一位刚及束发之龄的公子和一位刚至豆蔻年华的少女，此少女虽做了男子装扮故作风流的拿了把折扇，为了更逼真嘴上还粘了两撇小胡子，行动说话间也颇装出了两三分分男子的气概，只是无论如何伪装那一双水灵灵的的大眼睛还是一下就出卖了她，还有那一张粉雕玉琢为脱稚气的小脸蛋，又岂是两撇小胡子就能掩盖的？但凡不是个瞎子的人都能看出来是个姑娘。
　　“两位公子，请出示门帖。”这月影坊的门童也算是见过些场面的人，看出来是个姑娘却并不说破。
　　“门帖？师兄们有说过吗？”扮作男装的黄衫女子转头问身边的紫衣公子。
　　因那黄衫“公子”格格不入打扮的太过于抢眼，以至于门童这才将实现移至旁边的紫衣公子，这紫衣公子身姿挺拔，紫衣颜色张扬，又着一身劲装，整个人看起来极是俊秀潇洒，面如冠玉，竟比许多女子都生的美丽，犹如暗夜中的明珠，光彩照人。门童觉得，这世道果然变了，长成这个样子还来逛花街，真不知道是出来嫖的还是出来被嫖的。紫衣公子一手支额一手环胸“恩、、、、、、，不记得了。”
　　黄衫“公子”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一张银票放到守卫面前的高桌上“小哥，我看你生的如此伟岸英俊，必定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
　　个子瘦小，面黄且满脸麻子的守卫面无表情的把钱推了回去“请两位公子出示门帖。”
　　黄衫“公子”咬咬牙又从袋子里摸出两张银票，万分不舍的推过去，咬牙道“小哥你就通融通融呗。”
　　守卫再一次面无表情的将银票推了开来“请公子出示门帖。”
　　黄衫“公子”欲再掏腰包，紫衣公子一撩面前额前的一缕碎发，再一个潇洒无比的抬头，伸出手止住黄衫公子，笑道“区区一个花楼还要什么门帖，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门童赔笑到“不管公子是谁，我们月影坊的有月影坊的规矩，公子可今日预约门帖，明日我们会为公子留坐。”
　　紫衣公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举到门童眼前“卫璋，卫大夫，你可听说过？”
　　门童立马从小桌子后面走出来“原来是卫大夫，小的眼拙有眼不识泰山，小的、、、、、、。”
　　紫衣公子摆手示意门童住嘴“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门童为难到“这、、、、、、”
　　这是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的姹紫嫣红的中年妇女，门童立马上前去行了个礼，然后附在那中年妇女二遍悄悄说了句什么，说完那妇女言笑晏晏的走过来招呼，像是见了多次的熟人一样“哟，卫大夫来了，快快请进，快快请进。”看到旁边的黄衫公子“这位是？”
　　“舍弟。”
　　先不说卫大夫为何这边年轻，这何时又多出了个弟弟？且这明明就是个姑娘嘛！能在这九州最著名的花楼里做老鸨的人，自然有他的一套为人处世的哲学，譬如此时，明知这两位在说谎也并不拆穿，只当真如他们所说，能拿着卫璋大夫的玉牌的人就算不是他本人，也极有可能是他的亲戚，这九州谁不知道卫大夫是姜国王后的亲弟弟，抛开这层关系不说，他在政治上的才能与在民众中的威望也是极高的。
　　就这样，两位贵公子被安排在了二楼的雅间，整个正厅是按着天井的样式建造的，宽敞疏阔，高窗穹顶，正中间挂着一支顶大顶大的枝形青铜吊灯，十几二十个支出来的碟子里放着小孩手臂那么粗蜡烛，将整个大厅照得犹如白昼，正厅中间砌出一个六尺高左右的云台，台上几个穿着绿色裙裾的姑娘摆动着婀娜的腰肢跳着撩人的舞姿，二楼精巧的围栏后挂着几层厚厚的珠帘，都是用来招呼贵客的。
　　紫衣公子撩开层层珠帘，只见得云台的四周摆满桌椅，桌桌座无虚席，上有鬓发皆白的老大爷，下有未及束发的少年，一双双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台上，幸而眼神是无形的，不然那台上的姑娘早就被看出窟窿来了。
　　烟花之地本是再嘈杂不过的地方，月影坊却是个例外，名声大了，每天慕名而来的人与日俱增，月影坊便出了个限制每日人数的规定，条件之高，非显贵巨富不能达，所以整个大楼并不喧嚣，因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愿失了身份。
　　随着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两声竹板的声音，竹板的声音并不大，却让原本还有些低声谈笑声的大厅瞬间归于安静，安静到似乎能听到呼吸声，台上原本的那些绿裙女子早已退下，八个身着谈粉色的佳人分别从舞台两侧翩然而至云台中央围成一个欲放的花苞状，随着一声铿锵的琴声，八个姑娘如花朵般绽开来，绽开的瞬间两支如游龙一般被甩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果然是那个啥啥啥难及的美人啊，师兄们果然没骗我。”紫衣公子由衷的赞叹到。
　　黄衫公子放下手中的点心，闲闲的往珠帘边走去，边走边鄙视到“是芙蓉难及美人妆！裴修，你这么没文化，你对的起师父吗？”
　　若在平时裴修必然会与其斗嘴一番，但此时视线完全被台上吸引住了，跟本没听到黄衫公子说了什么。
　　楚姝娈一个人说着无趣，便仔细打量着云台上着火红衣衫的女子，她就是闻名九州的紫苏啊，果然是个美人。明明着的是一身火红的衣衫，给人的感觉却是冷冽犹如冰雕，翩然的舞姿又犹如浴火的凤凰，更难得的是这两种天差地别的气质在她身上同时出现，居然没有半分相冲，反而将其衬托的更加妖冶冷艳，给人一种不可亵渎的神圣感。
　　裴修没见过仙女长什么样子，但看着台上的女子，觉得就算真有仙女，大概也比不上她的十分之一。
　　舞歇乐止，半响之后，台下众人才恍然从梦中醒来，霎时掌声喝彩声不绝于耳，犹如雷鸣。年入不惑的老鸨领着伶俐的龟奴捧着托盘在酒席间四处游走，龟奴尖利的嗓音时不时的划破吵吵嚷嚷的人群“王司徒之子王博远公子赠紫苏姑娘金镶玉步摇一支，白银300两。”
　　“周公子赠紫苏姑娘南海夜明珠一颗。”
　　“贺大人赠紫苏姑娘红玉花卉梳子背一支。”
　　每一次话落便又响起一阵犹如雷动的喝彩叫好声，不断有人将龟奴一次次召回加价，转眼间那叫紫苏的女子已换了一袭白衣捧着琵琶重新站在了云台上，换了白衣的紫苏远远的看上去更似冰雕了。
　　来月影坊的人都知道，这紫苏姑娘不仅仅是人长得漂亮舞跳得好，若只单单是这样，她也不足以闻名九州，九州大陆难道就没有生得比她更美舞跳得更好的女子？真正令她名声大噪的是在她初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惊鸿舞姿之后的一曲《霸王卸甲》，声动九州。那也是紫苏唯一一次在众人面前的演奏。月影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每日紫苏只为一位客人或者一组客人演奏，一组客人不得超过五人，由每日紫苏舞后出价高者得之。
　　楼上楼下竞价四起，龟奴的声音每响起一次，价格便又抬高了一节，虽这紫苏姑娘琵琶弹得再好，价格过于昂贵，能负担得起且也愿意花重金只为听个曲儿的人毕竟是少数，几番轮回之后只剩下二楼两个雅间任在继续你争我夺。
　　“卫璋，卫大夫赠紫苏姑娘2001金珠。”
　　“凌子复，凌公子赠紫苏姑娘2300金珠。”
　　“卫璋，卫大夫赠紫苏姑娘2301金珠。”
　　“凌子复，凌公子赠紫苏姑娘2500金珠。”
　　“卫璋，卫大夫赠紫苏姑娘2501金珠。”
　　不管对面的雅间如何加价，裴修这边都极为不要脸的加上一个金珠，反正丢得也不是自己的脸。
　　楚姝娈看得无趣，退了回来继续吃送来的点心，点心也吃得甚是无聊，想着长这个年纪，花楼还是头一回来逛，一时间兴趣大起，便想要再继续仔细的逛逛这被师兄们称之为“人间仙境”的地方，究竟是怎么个仙境法。
　　月影坊果然不同于其他花楼，楚姝娈在院子里楼道里转了好几圈，竟然鲜少碰到几个活人，这也是她挑的时间不对的缘故，这会儿大家都在看谁能博得头筹与那紫苏问月把酒谈心和听曲儿，就算自己没那个本钱，也想看看那些有那个本钱的人长得是什么样子，若是碰到个膀大腰圆一看就脑满肥肠的，心里必定安慰“长成那个样子，若不是有几个臭钱，莫说紫苏姑娘，东施怕都要嫌弃他。”
　　楚姝娈没什么目的的四处乱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转到了何处，走廊对面终于走过来两个活人，两个身着艳丽服饰的姑娘一边讨论一边往过来走，讨论的极为入神，以至于都没有看见楚姝娈。
　　“真是没想到传说中的卫大夫竟然是这么个无赖。”身着蓝色衣衫的姑娘以扇遮口娇笑到。
　　“可不是吗，还是凌公子潇洒有气度。”另一个着粉色衣衫的姑娘双手捧脸一脸向往的接话道。
　　“凌公子？可是豫阳林家素有‘美姿仪’之称的凌子复，凌公子？”
　　“这天底下，难道还有第二个凌子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