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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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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ee bar永远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那么喜欢无望的黑色。那铺天盖地的黑,让她窒息。她靠在吧台上,时间尚早,整个酒吧只有她和老板。曼森的音乐没有响起,让她觉得好受了一些。
“玛格丽特,想喝点什么?今天,你的任何饮品都免费。”
“包括你的那瓶珍藏吗?”她指了指他身后酒架上琳琅满目的酒瓶中,最显眼的一瓶。
他没有迟疑,“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但那酒对你来说,或许太烈。”
盛长安抬眼看向吧台内的男子,纯黑色紧身短T,会让所有女人尖叫的脸。一双眼睛,遮盖在碎发下,让人看不清情绪。长安却见过,他发下,是怎样一双勾人的桃花。这个男子,似乎比她还懂得诱惑。
她挪开视线,无心探究他的用意。
“龙舌兰日出。”
对酒,她从没有更高的要求,味道好,喝不醉就足够。
甘冽的味道入口,石榴糖浆和橙汁很好的冲淡了龙舌兰酒的味道。艳丽的色彩,让她觉得情绪回转。杯口的车厘子,真的就像冉冉升起的太阳。通红的火球,如果是真的,那该多么温暖?即使被灼伤,变成空气,她还是无限向往。她曾经有夸父预追日的勇气……
“玛格丽特,人的一生很短暂,不要让自己不快乐。”
她蹂躏着车厘子的梗,指尖有刺痛。快乐,对她来说,不过转瞬即逝,不能长久把握的东西,她不要。
“盛小姐,我想,你更应该点一杯玛格丽特。你太适合喝玛格丽特了……”
盛长安转身,单手支头,媚眼如丝。她看到那夜的男子,嘴角含笑着,却还是让人觉得冷漠。
他退后一步,摆出拍照的手势,“对就是这样……你简直就是活的玛格丽特。”
面对这个人,她突然觉得烦躁,莫名的。她回身,却一不小心对上老板勾人的眼,淡淡的忧伤。
身后的男子来到她身边,点了一杯伏特加。那种使人感到不甜、不苦、不涩,只有烈焰般刺激的酒。
“跟我走吧,你不应该成为池子里的鱼,你不想出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吗?”
“我不会跟你走的。”
“可你的老板,也同意你跟我走。”
她倏然看向吧台内的男子,他摊手,“欧导确实出手大方。当然,最终还是看你自己,如果你不想,不要觉得为难。”
老板其实从未难为她,她知道,留下她在Tree bar与其说是要她还债,给她更多的是在别处得不到的保护。但她能这样无条件享受吗?没有人有责任对你好的。
之前她没得选择,现在也是。
“我跟你走。”
“Cheers!”
午夜的大街,她看到苏迁城的脸。近在咫尺的爱恋,远在天涯。
“盛长安,你什么意思?”
知道他的手心里握着什么。
“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你走吧!别再来找我。”
有血从他的手中滑落,“你当真要这么做?”
“苏迁城,简宁说没有人能打动你。我不信,所以纠缠。现在看到你这样,不过如此。是简宁高估了你。”
他额间的青筋暴露无遗。
“对你,从来无心,你不要再自以为是。”
她打算绕过眼前的人,手腕却被他抓住。无法挣脱,但并不疼。他始终不忍心伤害她,即使面对着她这样的背叛。
就在她快支持不住的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长安,有朋友来,怎么不告诉我?”感觉到手腕间的松动,她挣开他的手。转身,投入另一个男子的怀抱。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极轻的两个字,“帮我。”
她感觉到男子的紧贴,宽大的手掌抚摸着她黑缎般顺滑的发,“乖,没有事。”她听到如情人般的噫语。那样的柔和声音,却让她想起久别的曾经。院子的大榕树下,有个老人,柔软温暖的手,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眼里溢满宠溺。
片刻的沉溺,已足够让他绝望。她伏在他肩头,听到身后离开的脚步,沉重缓慢。直到消失不见,她终于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没有他的支持,或许就会那样瘫软在地。
头顶的声音,有些戏谑的残忍,“还没开始,你就已欠了我一个极大的人情。”
箱子里,没有过多的东西。整个屋子都是记忆,可带的走的,只有那张相片。
老人还在翻箱倒柜,“出门在外,能带的就带上,别再缺了什么。好好照顾自己……”说到后来,沟壑纵横的脸上,泪流满面。
长安握上她的手,温热的,“不用带什么,那边都安排好了。”停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叮嘱,“我也许不会再回来,给你寻了一处更好的住处,有人会照顾你。给你的钱,放好,不要再轻易相信别人。”一无所有的时候没人理会你,一旦拥有,就会被人惦记。
“我知道……我知道……”
老人还想再说什么,已有敲门声传来。
开了门,盛长安有片刻呆滞。她机械转身,那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闪身进屋。
掉漆的八仙桌上被丢上了牛皮纸袋,厚厚的,猜就知道是什么。
老人警惕地盯着来人,“你是谁?”
长安关上门进来,“你先睡吧!”
老人点了点头,躺到床上,被子蒙住头。
长安看着鼓鼓的被子轻笑,“盛先生有什么事?”
男子的脸上有些难堪,“离开那个酒吧!这些钱,足够你去上完学,聪明的话,足够你过完下半辈子。”
“我的事,何时能让盛先生惦记了?”
“长安,这些钱已不少,你该知道怎么做。”
长安坐在凳子上,摩挲着桌边,有木屑刺进指腹,她借着灯光,拔出。很细小的刺,尖端的红色不明显,可伤口真实存在。
“我从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没父母,没人教我。”
男子显得有些焦躁,“长安,不要试图碰触我的底线。我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怜悯之心。”
“怜悯?盛先生对我还有怜悯?你是觉得我丢你的脸。你以为故意遗忘过去,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高高在上?你抛弃妈妈的时候没有想过我们三个人的死活。妈妈死的时候,你没想起我和奶奶。奶奶生病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求过你。可你当时怎么说的?你问我,借了你的钱,打算拿什么来还。现在奶奶死了,你来教我做人的道理,你不觉得可笑,我都替你害臊。”
男子依然俊朗的脸上出现了颓丧,他心虚地辩解,“长安,你要知道,那时候盛家还不是我说了算。这是我欠你的,你拿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别去酒吧,那会毁了你。”
“我想过的,就是能让你不好过的生活。”长安笑容艳丽,“你不欠我什么。你欠了她们的,这辈子都无法还。”
等他离开,长安颓然倒地。靠着床沿坐下,她将头埋入手心,黑发散落一地。一双手,轻轻抚上她的发。一下一下,是记忆里的温柔。她仰起头,脸上肆意的泪水散发出晶莹的光泽。
她看到老人慈祥的脸,微笑着,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孩子,一切都会好的。”
是的,心里的伤,也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