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驸马全传（GL）》文白

28、第二十五章

　　从接仙台回来后，天香就一直沉着脸。
　　“公主，我真的没事。你…无需太担心。”望着面色阴沉的公主，冯素贞温和的语调中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昨晚因为去接仙台内部打探虚实，不小心被里面的暗器划伤了手臂，不想惊动公主的冯素贞只简单包扎了伤口，就匆匆换了衣服赶去接仙台。结果刚才在接仙台上准备“王母娘娘起驾回宫”时，被奸险的国师施了几道暗气偷袭，她一出手拦截，伤口就裂开了。
　　“不许动。”
　　天香恶狠狠说了句，稳住了驸马想要闪躲开的手臂。手臂上靠近肩头的地方，已经渗出了丝丝殷红。
　　她伸出手，缓缓朝着殷红的地方移过去，快要触到时，却突然止不住颤抖起来。
　　“公主……”
　　听到驸马的低唤，还颤抖着的天香才像是回过神似的、终于爆发了出来。
　　“这样很危险会送命的你知不知道？！你都说了接仙台诡秘异常凶险万分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大半夜的跑去啊？！！！……”
　　你是不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关心你的人啊……
　　最后一句天香没有说出来，却撤下了之前强装的阴沉面色，露出哀凄的神情。
　　被天香突然爆发的举动所怔住的冯素贞，缓了缓后，在心里叹了口气，却还是安抚似的柔声开口道：
　　“公主，你误会了，这伤口、是绍民昨日练功时……”
　　“你还骗我？！——”已经颤抖着解开了纱布的天香继续吼道，“伤口短平分明就是被暗器所伤，除了接仙台那个鬼地方还有哪里能伤到你啊？！！！”
　　冯素贞一惊。无视掉凶诡秘险的接仙台，“你骗我”三个字，仿佛世间最锋利的利器，直穿入她心腑的最深处。
　　“公主，你真是聪明……”极力压制下让自己难以平息的三个字，冯素贞干笑了一声，掩饰道。
　　然后便迎来了天香一个恶狠狠的瞪眼。
　　瞪眼过后，天香转过身，从桌子上拿过药水和棉球，小心清理起伤口来。
　　“其实……”
　　“我知道。”
　　听到驸马的声音，头也没抬的天香边清理伤口便接过话道：“我知道、驸马半夜跑去接仙台，都是为了我的安全。”
　　被看穿了。
　　冯素贞微叹口气。她本来想找个其他理由来解释半夜去接仙台的原因，以免天香过于内疚，却不想竟被聪明的公主嗅出端倪、提前道了出来。
　　“你总是想着他人的安危，却……从不考虑关心你的人。”
　　压在心里本来该咆哮着“你是不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关心你的人啊”的话，最终吐出口时却变成了淡然的语调。天香甚至微微笑了笑，尽管笑容中掠过一丝不经意的哽咽。
　　冯素贞又是一惊。之前还疑惑着今日的公主为何突然如此聪明起来，此刻听到“关心”二字，才恍然大悟。时时刻刻关心着驸马、满心满眼都是驸马的天香公主，定是将所有的聪明才智、都专注于驸马身上了。
　　而自己曾用过的一些小小技俩、那些推脱掉去公主府的拙劣借口，自然也都被聪明的公主一一看在眼里，并不动声色的全部包容了去。
　　心里又是一阵叹息，冯素贞回过神时，天香已经给自己包扎好了伤口。

　　“幸好暗器上没有毒，要不然……”
　　异常平静的语调，却突然没了声音。冯素贞下意识的抬起头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心疼到无以复加的痛苦面容。
　　“哎，公主，你…怎么哭了啊……”
　　有些无措的微微抬起手，似乎想拥住面前关心自己胜过一切的人，冯素贞最终却只是叹息着拿帕子轻轻擦拭起面容上不断涌出的晶莹。
　　“没有‘要不然’，公主，一定不会有……你、无需担心。”
　　边擦拭边柔声安抚着无声哭泣的妻子，冯素贞觉得自己的声音也颤抖的厉害。
　　天香啊天香，我该拿你怎么办？
　　……

　　“驸马爷，您在里面吗？八府巡按张大人求见。”
　　似乎是听到了房里的响动声，驸马府的管家在门外禀道。由于此次往返接仙台皆是走的侧门，是以管家对驸马的行踪和公主的到来毫不知情。
　　顿了顿后，冯素贞正准备答话，突然看到片刻前还哭着的公主此时正狠狠瞪着自己，于是生生把话给咽了下去。
　　成功阻止了驸马的开口后，天香迅速夺过帕子使劲儿擦了擦脸，然后快步冲到门边、瞬间打开门又关上门，人却已经从房间内迈到了房间外。
　　动作快得甚至没有让管家看到房间里的驸马爷。
　　公主——
　　冯素贞缓缓放下了微微抬起的手臂。虽然不知道天香要做什么，但天香刚才的异常反应，却让她想起了临上接仙台前、颇有些相似的情景……
　　“你要答应我，除了我之外，不会再让任何人看到你穿这身衣服。”接仙台附近临时换装的屋子里，刚换好扮演角色的观音装后，天香突然认真的对自己说道。
　　冯素贞先是一怔，但很快了然。
　　昨天晚上，在自己同意李兆廷的意见、扮演观音大士保护公主后，天香虽然默许了，却一直都闷闷不乐的样子，还一听到“李兆廷”三个字就无端的想要发火儿……还有，随后在府中排演时，桃儿杏儿第一次看到女装的驸马爷时不觉惊叹道“驸马爷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却随即就被公主主子满脸凶气的直瞪着差点儿颤栗的跪倒在地……
　　果然，自从那次为争取营救太子的时间而换上女装后，天香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却始终存了阴影，以致对任何可能赋予冯绍民女性暗示的东西都讳莫如深。而这一次，在驸马即将身着女装直面一群人之时，终于忍不住直接说了出来。
　　“公主，驸马，都准备好了吗？”
　　冯素贞未及答话，房屋外却忽然传来了张绍民的声音。天香闻声一惊，迅速冲出门外，拦住了敲门欲进的八府巡按。
　　“张大哥，我和驸马都准备好了——你还有什么事吗？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没、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似乎有些疑惑天香为何要拦着自己去见冯绍民，张绍民的语调有些含混。
　　“那、王母娘娘驾临前的序幕部分，就拜托张大哥和……和乌鸦嘴啦！时间不早了，你们赶快去接仙台吧，免得国师那个老杂毛起疑心。”
　　外面安静下来后，才看见天香松了口气似的进到屋里，仿佛躲过了一场大灾难。
　　“我答应你，公主。”
　　无需多问什么，天香进门后，冯素贞随即开口道。
　　天香顿了顿，终于微微笑了笑。
　　……
　　冯素贞回过神时，门外已经传来了对话声。
　　“公……公主？”管家的声音，很是惊恐的调子。不用想，就知道天香此刻的面色有多“惊人”了。
　　“你去告诉张绍民，就说驸马不在府中，让他改日再来。”声音中明显压着一股不知为何的怒气。天香威势逼人，让回过神来的冯素贞不禁为管家捏了把冷汗。
　　“是，公主、公主殿下……”
　　大概从没遇到过如此可怕的场景，仓皇退下的管家突然“哎哟”叫了一声，像是慌乱中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冯素贞有些无奈。紧接着就听到了门开的声响。天香走了进来，脸上却不是想象中的威势逼人，而是一脸怅然若失般的黯然。
　　但还不忘顺手关上门，然后利落的插上门栓。
　　“公主，张兄……”
　　迟疑着开了口，冯素贞仔细审视着天香脸上的黯然。
　　“张绍民已经被我赶走了，”天香显得有些烦躁，像是气恼着什么，“你今天就在府上好好养伤，哪儿也别去。”
　　“可是公主——”
　　冯素贞下意识的想说“张兄此时来找我，定是朝中又有官员被欲仙帮抓走了”，但忽然想及天香的黯然和气恼，于是一念心起、更多了几分柔和的语调改口道：
　　“公主，你觉得张兄如何？”
　　是了，天香会因为赶走了张绍民而黯然和气恼，就说明她心里还有张绍民。尽管现在深陷“冯绍民”的深渊而不得不痛苦放弃，但一旦冯绍民身份泄露，张绍民无疑是可以托付的最佳人选——至于一剑飘红，终归和天香的世界相距太远。
　　“什么如何？！本公主要是说句好的，难道你还想娶了他不成？！”
　　“咳、公主说笑了…”
　　天香却一脸严肃煞有介事般的凑近了冯素贞的脸，带了几分玩味神色：“冯绍民——你该不会真有断袖之癖吧？”
　　压下了心里那个更为隐秘的恐惧，天香更加逼近了一身观音装下倾国面容的驸马。
　　“绝无此事。”几分心虚被完美的掩饰掉，冯素贞甚至习惯性的扬起浅笑，一副从容不迫的淡雅口气。
　　“那就不要再提什么‘张兄如何’这等小事！”
　　小事？
　　看着一脸郑重完全看不出任何犹疑之色的天香，冯素贞在心里掂量着这个词的分量。可是、张绍民……？但天香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有谈到过张绍民这回事，犹豫了片刻后、终于带了哭腔的道出了从刚才进门开始就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我知道，真正的男子汉当如此——你是丞相，在奸邪当道时应当挺身而出、保护朝中官员们的生命安全；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
　　来不及去惊讶从公主口中吐出的“男子汉”三个字，冯素贞很快就被天香接下来的话给彻底震住了——
　　“可是谁来保护你的安全啊…！别人的相公被抓进了天牢，可以哭着喊着找你去营救；那你呢？如果有一天……”
　　天香说着就掉下了眼泪，却很快用手抹干了，又显露出气恼的神色来。
　　“我的意思是，是我没用，身为一国公主，却无法保护自己的驸马不受伤害，只能自私的强迫驸马在府中休养，哪怕只有一天也好……我、我太没用了！”
　　我、痛恨我自己……
　　天香的神色又黯然了下来。
　　冯素贞却惊得久久说不出话。
　　原来，黯然、是因为关心反而会成为丈夫承担应尽职责的负累；而气恼、则是身为公主却保护不了心爱之人的无能为力……
　　所以，刚才被赶走的无论是谁，天香都会如这般黯然和气恼。只不过、来得恰好是张绍民而已。
　　恰好。——我明白了。
　　“公主……”莫名涌过一丝轻松的感觉，冯素贞终于能够开口道，“你对我、真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我何德何能啊……
　　轻轻握住天香的手，想要传递着言语无法诉说的莫名情绪，冯素贞却明显感觉对方的身子颤了一下。
　　就连这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来自丈夫的握手，天香都会表现出明显的不适感。冯素贞，你伤她该有多深啊……？！
　　“公主，你放心，为了你，绍民也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无法再只是通过自责来逃避，冯素贞紧紧握住天香的手，轻声然而坚定的给出了承诺。既然这场梦终有醒来的一天，那么，何不趁还在梦里的时候把它做得更漂亮些呢？
　　掌心感受着驸马的温度，天香渐渐平静了下来，但面色上仍有忧虑。
　　“不知道接仙台上的那番话，父皇能不能听得进去……”用另一只手轻轻抚着驸马的伤口，天香忧虑的面色上还是心疼得紧，“不然的话，你这一刀算是白挨了……”
　　不忍直视天香的面容，冯素贞微抬起头、却是一副坚定的口气：
　　“相信父皇吧，公主，从接仙台上的反应来看，父皇其实已经明了一切了。”
　　冯素贞说得没错，这次接仙台扮王母之后没多久，皇上就暗度陈仓后正式颁下了圣旨，敕封驸马冯绍民为丞相，总督天下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