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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 ...


  •   别傻了,狐狸也有爱……
      白痴,狐狸有一张美丽的皮。

      张虚一走进那狭窄的深巷里,巷尾是一幢青砖红门的府邸,在这个淫雨霏霏的下午,两扇紧合的朱漆木门很耀眼,别有一种血腥的美。
      其实谁家的大门也可以漆成红色,让三月的小雨或七月的豪雨刷刷地淋在上面,但如果你是个平凡人家就会被称作庸俗,说你太没有意境,红色那么老土,远比不上蓝色大门的新鲜高雅。除非你摇身变成一只狐狸。
      这个年代狐狸很盛行。
      有一只传说中很漂亮的狐狸就霸占了这个府邸,然后这扇门才显得分外妖艳起来。

      那巷子两侧都是荒废的老屋,原先的住民来不及地往城里搬,要找人类合居。
      张虚一吹着口哨在巷子里走呀走。
      几只乌鸦站在房檐上充满敌意地俯瞰着他。乌鸦和人类一向就合不来,它们和狐狸交往得还不错,所以宁肯冒雨在这里侦察敌情。
      但盯梢了一会儿,看见张虚一不慌不疾的步伐时,就露出了轻蔑的呱呱笑,扑腾着湿沉沉的双翅,飞走了。
      他走不到的。
      这条看上去最多两百米的长巷,张虚一走了两个时辰还没走完,他慢慢才发现不管怎么走,那扇门还在前面,明明只剩五十步了,可半天以后,还有五十步。
      就好像是现在的跑步机,你踏在皮带上往前走,尽管一刻不得闲,却一辈子也休想走到对面的那架脚踏车那里。
      狐狸有很灵异的穿越功能,所以带了台这个东西回那个时代还改良了一下。但张虚一是个不会穿越的凡人,所以不知道,开始还很盲目,最后实在是走得火大了,一阵疾冲,把测速的东西瞬间给崩坏了,藏在地下的皮带和轴轮这才停了下来。

      然而他冲得太猛,像狂风一样扑到门前,脑门重重地撞了上去,红色的大门是撞开了,他也同样不省人事。

      后来他一醒,张眼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位美不胜收的少年,尤其是一双媚眼,直直的往斜刺里飞,夺魂摄魄。
      张虚一迷迷糊糊地问:“狐狸?”
      美少年怜爱地伸手轻轻帮他额前的发往后扫拢来,点头道:“是。我叫胡四。”
      少年的手不可避免地扫过了他的额头。
      张虚一生平摸过不少女人,也被同样数量的女人反摸过,但让男的——看似个男人的家伙摸还是头一遭,可是那抚摸柔软轻腻,活生生地把他正要竖起的满身疙瘩给镇了下去。
      胡四微笑着说:“人类的皮肤真是干净又美丽。”
      张虚一紧张地问:“你想要做什么?”
      胡四反问:“你来我家做什么?”
      张虚一道:“听说这里有狐仙出没,我很好奇,所以就来了。”
      胡四又问:“现在看到我,可满意了?”
      张虚一羞愧地说:“我以为狐仙都是女子。”
      胡四听了就严肃地告诉他,狐仙也是狐狸的一种,既然是狐狸的一种就不可能只存在一种性别,没道理母狐狸可以得道,公狐狸不能成仙。
      张虚一诚恳地点头称是,这时他的头不疼了,本来脑门上的大肿包也让胡四摸得消退殆尽。胡四命底下的小狐仆端茶上来,俩人便坐在窗下赏雨喝茶。
      潮湿的花草香味自雕花窗棂纷纷乱乱地扑进来,涌了一鼻子。
      张虚一陶醉了一会儿,又问道:“为什么成了仙的你要变成人的形状?”而不是狗啊猫啊梅花鹿啊坐山雕什么的,甚至可以是一只其它品种的狐狸……后面这半句他没有说,咽在心里。
      “有何不可呢?”胡四笑问。
      张虚一摇头说:“人有人生,畜有畜生,若畜占用了人生,岂非逼着教人去变成畜生?”
      胡四大笑起来,说:“原来公子是来劝说我离开此地的。”
      张虚一红了红脸,也不否认。
      胡四说:“只是人世之中有两样东西,是我们原本没有的。”
      “哪两样?”
      “情爱之欢,钱财之乐。”
      胡四说:“若这两样让我都享受过了,自然可以心满意足地回归山野中去。”

      张虚一觉得这两样东西很简单,就答允胡四,说自己可以助他早日遂了心愿。
      他弟弟是西州学史,做官的。父亲是省城的大商人,有钱的。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可以满足大多数人的心愿没问题。
      他先是赠了胡四一篓子白银,供他挥霍。
      胡四很开心地上街去买了许多珠宝玉器摆置在屋内,没隔几天,看得腻了,就又把它们拿出去卖。出去兜售的小狐仆回来报告说,当下正值古玩玉器大升值,所以卖了两篓子的银子回来。
      胡四又把这些银子去买绫罗绸缎,做了数不清的衣裳。但自己穿不完,剩下的又让人去卖。谁知道狐仙的品味很高很别致,还掺杂着某种特别的妖气,所以做出来的衣服人类都觉得稀奇时尚,当下又赚回四篓子白花花的银两。
      胡四面对着那么多钱没办法,就挑着银子开始乱穿越,想到别的时空消费一下,后来到了现代,闪亮亮的银锭连加工都没加工就被抢了个精光,丢了一匝匝的纸币给他。
      他又揣着纸币回张虚一那朝,纸币自然是种了不起的东西,就连宫中的御用神画手都画不出那样细腻的纹路,翰林院所有的学士聚在一起不眠不休地钻研了半个月,也没有探讨出那神秘的水印的做法。
      于是一时之间无数人都再担着银子来找他换。将各种颜色、面值、尺寸不等的纸钞装裱于大厅最醒目的位置,便成了王公贵族们最爱显摆的风尚之一。
      数月之后,胡四实在忍不住了,又把张虚一请来说:“钱财已无乐,我现在每天被满屋的银光照得已经难分昼夜,连觉都睡不着。”
      张虚一问:“那现在怎么办呢?”
      胡四说:“便用这些银子,请让我享尽情爱之欢吧。”

      张虚一把胡四带到城里最大的妓院,春花、秋月、良辰、美景这样的当家花旦头牌红姑任他挑选。
      然而这些姑娘看到胡四的美貌,犹胜于天人之姿,都争着过来献媚。
      胡四有点措手不及,他本来也只是一个风骨雅致的狐仙,又不是任人坐卧的长条沙发,一个怀抱堆着四个美女还是会感到吃不消的。
      正要朝张虚一呼救,这时蓦然在脂粉的云雾中堕下一粒晶莹剔透的雨水——那个缩藏在角落中像冰雨般的女子。
      胡四神不知鬼不觉地窜到她的面前,问道:“你是谁?”

      “弱水。”
      她叫弱水,但不是三千,而是那一瓢。至少在胡四眼里是这样,即便她不怎么理睬他,他也甘之如饴。
      其实弱水在这家妓院里一点也不受欢迎,她性格古怪不解风情,琴棋书画不通床上功夫不行,能坚持到现在没被老鸨开除全赖一张精细如瓷完璧无瑕的脸蛋。
      但胡四对此不以为然,他爱她吹弹即破的肌肤,他觉得有这个就足够了。
      所以不由分说给了老鸨一筐白银,把弱水赎回了家。

      没有媒妁,没有下聘,没有花轿,没有拜堂,在胡四的观念里只要洞房过就算成亲了。
      所以他把弱水赎回家,就算是把弱水娶回了家。
      他觉得这一切很自然,很大自然。
      然而弱水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这这辈子要嫁给一只狐狸精。这比她当年被别人骂成狐狸精还要惊人。
      因为她从小长得很大家闺秀,比大家闺秀还闺秀,惹得省城里的闺秀大联盟十分看不惯,觉得她空有表相,却无贞操,怎么可以拿来相提并论,就叫她“狐狸精”。以示区别。
      但没过多久,小老婆协会也生气了。
      说自家的爷连上妓院的时候都不会点她的台,这样光有媚色,却媚不住男人的货色,真还折煞了“狐狸精”三个字。
      所以此番她跟着胡四往他那传说中的宅院中走时,颇有些百感交集。
      她问胡四:“你有些什么非同寻常的本事?”
      胡四说:“我会穿越时空,偶尔会到其它年代去转转。”
      弱水说:“那好,下次带我去。”
      胡四摇头:“这是个体的本事,你的构造和我不同,所以去不了。”
      弱水问:“那算了,还有其它的本事吗?”
      胡四说:“我还会变身,可以变成人,也可以变回狐狸。”
      弱水说:“那好,下次把我也变成狐狸。”
      胡四依然摇头:“这是修炼的本事,我成了精所以变成人,如果你也修炼一百年当了人精,可能就可以变成狐狸了。”
      弱水问:“那算了,还有吗?”
      胡四认真的想了想后,断然摇头:“没有了。”
      弱水顿时就觉得索然无趣,最后不得不问:“那你会不会吃人?”
      这次胡四媚眼如丝流转轻盈地凝望着她,没有回答。

      弱水最后一拍掌道:“知道了,你最大的本事就是风骚与妖媚,不如教我,也让我当个名符其实的狐狸精!”
      胡四当然不肯。胡四说:“我如果要你妖媚不如去找一只母狐狸成亲。我喜欢的,便是你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寡与芬芳。”
      弱水唏嘘道:“相公你错了,我不是出淤泥不染,我是想埋进那泥里,泥也嫌我没养分。”
      胡四抚摸她细瓷般冰凉光洁的面颊,柔声说:“我不嫌你。我会爱惜你。”
      那一刹那,弱水差点落下了眼泪。

      胡四给了弱水一套满目风情的庭院,给她无数璀璨珍稀的珠宝首饰。他像一个真正的爱人般迷恋她。
      他总喜欢用右手食指的指腹慢慢地自她眼角沿着腮边刮到锁骨的位置,像是一行泪水的路线。且他的手指看着如纤葱般美丽,碰触到肌肤上时却毛绒绒的,显得温暖和安详。
      弱水躺在床上任他轻抚,也不太懂得如何回应。她对人都尚且伺候不来,更不必说去揣摩狐狸的兴奋点。所以懒洋洋地又问:“你究竟会不会吃人?”
      胡四笑道:“娘子是在害怕我吗?”
      弱水点点头:“你是禽兽,说不怕是假的。”
      胡四又问:“那你知道我为何要修炼百年到人世间来?”
      弱水说:“听张公子说,为享钱财之乐,为尽情爱之欢。如今你可都享受齐全了……”
      胡四说:“这是其次,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
      “然而这一点是从不能与人类说的。”
      “我是你的娘子。”弱水坐起身来,认真地说:“在我们人间,我们人类成亲的誓言便是,夫妻之间要有秘密共享,有苦乐同担。”
      “真的有这样的誓言吗?”胡四开心地问。
      “当然。”弱水郑重地点头。
      于是胡四就告诉她说:“因为我们最害怕人类,最害怕一箭穿心的滋味,然后我们身上的毛皮会被剥下来做成衣服、披肩或者椅靠。为了逃开这样凶残的追杀,便只好千方百计的修炼成人,与人平起平坐,甚至同榻与眠。”
      “原来是这样啊。”
      弱水笑着捧起他的脸,吻了吻他的唇。
      巧笑倩兮地说道:“既然狐狸怕的是人,那么相公怕我么?”
      胡四说:“我怕,我怕的是你有一日会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

      某一日弱水想到她的这句誓言,也有一滴泪漫长地自眼角沿着腮边滑向锁骨的中央。
      她坐在宽大的檀木椅中,将洁白无瑕的脸蛋轻轻靠在一张纯白的毛皮之上,那上面毛绒绒的,温暖且安详。
      每一根都晃动着银亮的光华,在她的周围铺就,有如仙庭。
      张虚一走进来问道:“夫人在想什么?”
      弱水便又嫣然笑了起来:“在想夫人二字果真是好,抵得过万千恩爱。若不是我亲手将箭刺进他的心窝,你又怎肯把这两个字光明正大地送给我呢?”
      张虚一抱起她说:“夫人说笑,我可是真心喜欢你。”
      弱水说:“那是因为我学会了……”
      她轻轻地用手将他散至额前的头发往后拢去,指尖不经意扫过他的耳际。便是这一举止,就已销魂噬骨百媚千娇。
      张虚一失神地凝视着她,不知从何时开始,她那双原本圆润的双眼,已斜飞入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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