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春》蜻I蜓

5、添贵子

　　第五章添贵子

　　伴着一声高亢的雄鸡鸣叫，天边扯出了一抹亮红。

　　淡霭晨照里，谢氏一张秀脸上花花绿绿辨不清颜色。

　　到底是美人儿，即便此刻羞窘至极，非但看着不讨厌，反而多了一丝娇嗔味儿，将尴尬狼狈掩去了大半。

　　春荔只管看热闹，索性盯着她不言语，看她如何给自己圆。

　　谢氏的失态也只是一瞬息，让人甚是怀疑方才看见的一幕是自己眼花所致。左着这姑娘没跑，自己这趟来的目的也达到，便笑着示意那小丫鬟退下，自己则不急不缓踏出了门槛，她的衣裙浮动带起幽香之气，不刺鼻，且好闻着。

　　“这滋补的方子是乐郎中开的，回头叫丫鬟给你也送来些，女儿家的多补补气血，总归是好的。”谢氏能把给自己开脱说得跟唠家常似的，明明是治病的方子，到她嘴里愣是说得好似那皇帝打赏下人的恩赐，“罢了，我先回去服补药了，瞧你眼眶子下面都青了，许是昨夜换了地方没睡好吧，可是心里上火了？”

　　东君渐渐升起，撒了大半个院子的晨曦。照在谢氏那藕荷色的锦褙子上，明艳又耀眼。谢氏的手心暖和，握着春荔的双手眼神儿那叫一个关切，春荔心说这夫人可真有一套，一个不留意就叫她的虚情假意给糊弄了。

　　昨夜自阡陌走了之后，春荔生生瞪眼儿熬了一夜。不管是不是年轻底子好，彻夜不眠总归是伤身的，如今也不甚有精神，便勉强挤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彬彬有礼回道：“谢夫人关心，我没事。”

　　谢氏惦记着回去喝药，不能再耽搁，拿出温情对她嘱咐了几句就匆匆出去了。单是那背影，都风情万种。

　　春荔回忆着昨日见到的祁老爷，觉着祁夫人嫁给他有点可惜了，也亏着二少爷长得不像祁老爷，呸呸呸，他长得像谁与她又有什么干系！春荔自嘲笑笑，转身要回屋去，这时候门口又传来脚步声，又颠颠儿来了个小个子的丫鬟，这祁家的丫鬟们走路都用跑的，单听动静儿都生机勃勃的。

　　小丫鬟来到春荔面前，喜滋滋脆生生地唤了声，“早啊姑娘！”

　　“你也早。”春荔被她的精气神儿带动起来，困倦顿时消失了不少。

　　小丫鬟比春荔矮了一头，仰着脸笑望着她，一双大眼灵动又清澈，尤其是那声口儿，甜极了，“夫人说，打今儿开始让脆枣儿来伺候姑娘。姑娘你且进屋等着，我这就去给姑娘打水洗漱。”

　　春荔哪过过这种日子，向来都是自己动手，大事小情从来不用麻烦别人的主儿，这可不习惯，一下子拉住小丫头的胳膊，“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脆枣儿倒是笑了，“一看姑娘您就是好心肠，您若自己来，那还要我们下人做什么？您就听脆枣儿的吧，能够伺候您那是我的福气，往后可别再说这种话了，脆枣儿还想多挣点儿俸禄给自己添嫁妆呢。”

　　这丫头有招人稀罕的本事，三言两语说得诚恳又朴实，春荔喜欢这种直性子，便由着她去了，横竖她暂时留下是为了帮祁家人，如此说来自己也是有功的，受点好待遇也是应得的。

　　脆枣儿动作麻利，送来了吃食后还给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屋子，有个人说着话做伴儿，春荔也不那么无聊了。小丫头说，这间屋子是祁府西面最边上的一间，一墙之隔就是别人家了，隔壁姓朱，祖辈行商，在这嘉定城中也算有头有脸的大户了。可是夫人不待见朱家，因为他家不论嫡庶拢共出了七个儿子，夫人私下里就叫人家“七仙女儿”，给春荔逗得直乐。

　　“你今年多大了？”春荔坐在院中的躺椅上，越来越觉得这姑娘有趣。

　　脆枣儿将零食糕点在石桌上摆好，笑着回道：“过了中秋就十五了，在这祁府里也算大姑娘了。”

　　小丫头性子爽快，说完这句话倒是一反常态低垂了眉眼。春荔心下明了，试探着问，“有心仪的小伙子了？”

　　她也不扭捏，直接点了点头。“他是二少爷的贴身小厮，前些日子老家出了事，二少爷心善，就给他放了长假，说啥时候完事儿啥时候回来。所以夫人一让我来伺候姑娘您，我就乐得什么似的。脆枣儿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跟您说，让您见笑了。”

　　春荔笑着站起，“你与我说这些不外道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挑了两块莲子糕放她手里，“这味道不错，你也吃。”

　　脆枣儿有点受宠若惊，捧着糕点愣了一瞬，才缓过神儿来，一边高兴得咬了一大口，一边乐呵呵地说：“我真是转运了，遇上您这么好的主儿，从前见二少爷待江哥儿好，我就暗地里羡慕，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

　　春荔琢磨着那江哥儿便是她的心上人了，只是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二少爷人品倒是不错。再好又不是她的，若不是昨夜祁老爷整那一出儿，这会儿她都快踏上崇明山了，也不知道他那腿伤如何了。

　　脆枣儿将点心吃完了，抹了抹嘴巴，对春荔道：“夫人说，姑娘若是歇够了，就让脆枣儿带姑娘去中厅，夫人有话对姑娘说。”

　　这是又要给她新任务了么？春荔跟在小脆枣儿身后，想想自己真是闲出花儿来了，呆在人家里混吃混喝末了还扮丫鬟演得乐此不疲，难道就是为了再多看一眼那玉树临风的二少爷？不至于吧，她是个务实的人，长相不是最看中的，对她好才是一等一的。别说眼下这祁二不喜欢女子，就算二少爷真迫于父母压力勉为其难娶了她，那也不是她想要的日子。今早小脆枣儿的出现，让她觉着这偌大的祁府里还有一点儿真正的人情味儿，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动力，左着也有股子新鲜劲儿，就再待一日吧。

　　春荔随着脆枣儿穿亭过廊，赏了百花园，看了杨柳烟，终于在绕过了几道□□后，来到了正厅，昨儿个她初来乍到，稀里糊涂地就被弄进来，也没瞧仔细，今儿一瞅，嗬，忒华丽！

　　“噼里啪啦——”空中突然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听这响头儿就不是便宜货，震得人脑瓜子都疼。

　　春荔捂着耳朵看向一边的脆枣儿，怎么着？祁府表示欢迎她么？

　　脆枣儿摇头，踮脚儿附在她耳边大声道：“隔壁那朱家的三孙子百日，这是庆贺呢！”

　　春荔一听三孙子这仨字就想乐，可是想起祁夫人这会儿指不定心里多不平，还是别触霉头了。再一看祁夫人对面那垂头丧气的大少爷，更想笑了。大少爷也笨，这种时候还杵在夫人跟前儿做什么？不是找骂呢么！要说这大少爷长得也一表人才，奈何永远一副抬不起头来的样子，也怪可怜见的。

　　春荔走过去给谢氏点头问好算是行了礼，谢氏让她坐在身侧，笑着问：“早膳还吃得惯么？若有什么需要就跟脆枣儿说，安排你在边儿上住虽说是委屈了你，但是我的初衷可是极好的，这不老朱家刚得了三孙子，想让你这新媳妇儿也沾沾喜气。”

　　厅中还有男人，春荔听了这种话难免不好意思。便生硬地转到了祁老爷身上，“祁老爷的伤势如何了？”

　　谢氏一扬帕子，“说起来都丢人！我们老爷就怕你这儿媳扔下衔儿不管我们了，昨夜里烧糊涂了还在喊你留下呢。”

　　大少爷祁霖听了眼角猛一抽抽。小姑娘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被他爹娘合起伙儿来耍得团团转。他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母亲，儿子先去看看父亲伤势。然后就去打理铺子了，午膳就不回来用了。”

　　“去吧，”谢氏白他一眼，“别忘了去乐郎中那里取药，衔儿说才配好的方子，冲着他的面子才给你弄的，一般人可没这个福气。”

　　这貌似不值得骄傲吧！祁霖应下，只觉得脸面都碎成粉末儿了，当着新弟妹的面儿就说这个，他娘还要不要他活了。哪知才走下台阶不几步，隔壁朱家又响起了炮仗声儿，这回可比方才更有气势了，若是搁在腊月天儿，还以为这是过年了呢。

　　谢氏被震得一激灵，拍着桌子道：“不一气儿放完了，吓人玩儿啊！”

　　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从门口跑进来，为难地看了一眼大少爷，才大声道：“夫人，就在刚刚，朱老四的媳妇也生了！也是个大胖小子！”

　　说完再一回头，大少爷已然不见了！这回学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