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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佳人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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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佳人笑
她的声音动听,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不服输的挑衅得意,因着穿了男装,更透露着一股子雌雄莫辩的吸引力,往那一站,本就是一道风景,所以即便是羞辱的话语,听着也不是十分气人,反倒让祁衔觉得有意思,她的思路总是很特别,会在不经意间冒出一句出格的,叫人哭笑不得。
他看着她那微微扬起的脸蛋,几乎是笑着说的,“我正有此意,你去给我倒酒。”
谢君瑞却不放心了,“表弟你不要紧吧?不若我陪你喝吧。”失恋这种事儿,可大可小,全看边儿上的人怎么劝导,所以这关键时刻,他这个表哥责无旁贷。
“你?”祁衔更感到可笑,“喝两杯就脸红,到时候被我灌醉了回头娘亲又该骂我了。表哥的好意我心领了,让这丫头伺候我就行。”
真把人家当丫头使呢!春荔气得咬槽牙,“据说人失恋了应该独处,有外人在旁边杵着会更郁闷,搞不好还会气血上涌一口气憋死。”
“什么玩意儿?”祁老爷闻言从正厅里狂奔出来,那架势真是火烧屁股了一般,一阵风似的跑到三人面前,急急问:“谁失恋了?”
谢君瑞指指祁衔,“是表弟。”
春荔斜眼看看谢君瑞,他的表情极为认真,单看外表,无害极了,也不知道他是真呆蠢还是太天真,总挑欠揍的时候插嘴。若她是祁二,这会儿早都一拳招呼过去了!
祁老爷一时之间还不太敢相信,待他理清了思路后乐得直拍大腿,“哈哈哈哈真是老天开眼哪!祁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
在他身后,胡管家拿着拐棍儿恨不得拿头去撞门框!傻老爷,您忘了拄拐了!别拍大腿了,再拍就真骗不下去了……
春荔平静地问:“老爷您的腿不是受伤了么?”
祁连山的笑声戛然而止,僵硬地将拍腿的手收回去,顺势用食指将她一指,“这你就不懂了!我这一高兴就把啥都给忘了!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漫卷诗书喜欲狂!”
“姑父,这两句不是一起的。”谢君瑞又吱声了。
“边儿去!”祁老爷瞪他一眼,谁规定吟诗不可以混着来?我觉得这两句最能表达我的心情我就专门吟这两句,你管得着么?迂腐!死书呆子!害得我在儿媳妇儿面前丢了面子!祁连山生气,干脆背对他站着,想了想,还是拉着儿子去树下坐着了。
祁衔被迫无奈,只得坐在谢君瑞那一堆作品旁边,自己倒了茶水饮起来。
这会子,胡管家也呼哧呼哧抱着拐跑过来了,一边给它放到老爷身边,一边挤眉弄眼笑,“老爷出马果然有奇效,昨晚才与那小郎中说了利害,今儿个就与二少爷分手了!”
祁连山越听越自豪,下巴扬得老高。胡管家心说,您还真入戏呢,就好像真是您的功劳似的。明明您连那小神医的影儿都没瞧着……
由于祁老爷嗓门儿大,这下子弄热闹了,谢氏也在大丫鬟的陪同下提着裙角款款走到了近前儿。春荔此刻是青衣小厮打扮,其余除了素淡的玲珑之外都是男子,就只有祁夫人穿得最花哨,她喜欢在人堆儿里拔尖的感觉,花蝴蝶似的在祁连山身边转了一圈后,挽了他的胳膊,亲昵赞道:“老爷,你真是我的好老爷。处处都让我惊艳呢!”
祁连山美得顺杆爬,“夫人,你看这回我可算是立了大功吧,可不可以有奖励呢?”
“死老头子,”祁夫人甩帕子掩面笑,“当着孩子们的面儿,说这些个做什么?”
胡管家的老脸登时红了,他又想多了。
祁连山不自然咳嗽一声,拍着夫人的手道:“想什么呢,我是想要向你告假,我想去一趟崇明山,这遭咱家衔儿归了正道儿,定是菩萨保佑的,我得去谢谢神灵。”
正在眯眼静立的胡管家蓦地睁大了眼睛,老爷您真聪明!这借口找的,绝了!
谢氏也觉着夫君的话有理,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了,认真思量了下,道:“理应去的,一来一回两日够不?”
祁连山点头如捣蒜,“够够够,再多了我也不同意,三天见不着你我会想疯的。”
这种话一贯让谢氏受用,她娇羞笑了下,侧身问:“老爷,你说说昨夜你咋对那乐郎中说的啊?竟然这么立竿见影。”
祁连山这些年骗媳妇儿说谎话惯了,都不用打腹稿,张口就来,“我就给他描述了一下咱家的惨状,一共就俩儿子,老二被你勾引了,老大还不能生,你这不是成心想让我们祁家断子绝孙么!本来我们还有老二这一线希望,奈何被你拐上了那歪道儿去!传宗接代的重任落到了老大头上,这火给他上的啊,见天儿的吃药,奈何各种药都不见效,后来啊,他夜里睡觉都干脆不脱裤子了,因为他脱不脱都一样用不上啊!这还不够惨么?”
春荔都不敢听下去了,这大少爷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啊?哪有当着外人的面儿这么编排自己亲儿子的。这儿还站了俩大姑娘呢,您说话好歹注意一下措辞好不?亏着大少爷不在,要不然还活得下去么。再瞟一眼二少爷,翘着二郎腿儿坐那,跟没事儿人似的,悠闲品茗呢。其实,他不说话的时候也算得上是翩翩俊公子,那一身白衣穿得一尘不染,那股子清高气儿,让人不敢亵玩只有远观的份儿。可是,一旦他开口说话,就让她恨不得直接上拳头。
谢氏听了夫君的描述,有点担忧,“也不知道大霖子有没有把药取回来,如今衔儿和乐郎中分手了,他俩没了那层关系,不知道那乐郎中会不会收药费。照着咱祁霖的病情,往后少不了还要服用呢。”
这时,大门口进来个人,谢君瑞动作快,一看是祁霖,便热情唤着,“大表哥回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
春荔眉头一皱,这个表少爷一定是故意的!她一直觉着大少爷可怜,不止家里人不拿他当回事儿,就连这表少爷也跟着凑热闹!他一定都听见了,胀红着脸,对这边连看都不看,气呼呼地直奔回廊去了!
谢氏慌了神,忙站起,拍着祁连山的肩膀头子,“糟了,大霖子定是生气了,快去哄哄他!”
祁连山也有些悔了,自来温顺的大儿子从来没有目无尊长的时候,这回竟是连瞧都不瞧,想来定是伤心了。“霖儿你等等爹——”祁老爷说着撒腿奔过去,跑了几步又龇牙咧嘴折回来,这回有记性了,将拐杖拄好后,胡管家殷勤地搀上去,俩人一道慢悠悠追大少爷去了。
好戏散场了,看得怪累人的。祁衔搁下茶杯站起身,对春荔道:“你随我回去。”
春荔不动地方。
谢氏急了,走过去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春荔怕她再磨叨她,不情愿地跟着去了。
哪知回了院子后,二少爷并没有喝闷酒。而是坐在梧桐树下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
祁衔当年选择了去关外,就是因为不想呆在家中,爹娘恩爱的假象他看得够够的了,每日见识着各种各样的虚情假意,都不敢幻想这个世上还有真情,那是个什么样子?至少十六岁时的祁衔,想不明。没想到时隔四年回来,爹娘还是老样子,甚至比当年还甚,只是他俩一个个的都乐在其中,他也懒得打破这种畸形的和谐平静。就像他和乐清风的事儿,明明就是为了做戏给郡主看,就连今儿所谓的“被甩”也是计划之中,只不过形式临时发生了变化,没想到清风的初恋出现了。但是不管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做事要善始善终,开了头的戏,定要唱到最后,那么,也是时候上压轴了。
“你想说什么?”他忽然问。
春荔一直在开小差,叫他冷丁一问诧得摸不着头脑,“我没什么可说的啊。”
“方才湖边看到的那一幕,你有何感想?”
这个啊,春荔想了想,由衷道:“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这个傻大姐又认真了,二少爷抓着两侧的藤索咯咯笑,“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祁二莫不是神经了?这种伤情时候怎笑得出来?春荔抬头去瞧他,好生一愣。这是一种怎样的光景呢?阳光穿过枝叶缝隙打在他的周身,斑驳出一种灵动的曼妙,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柔和了,他微微仰着头看屋檐下双飞的燕,挺直的鼻峰优美的唇形连同凸起的喉结,连绘成一条硬朗且诱人的弧线。
他果然还是适合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啊!春荔感叹着,言不由衷,“其实,只有您和乐神医在一起才是神仙眷侣才最般配。”
他的唇角高高扬起,偏了头看春荔,“你有心上人么?”
“没有,从未喜欢过任何人。”
“所以你不懂。”
春荔拿白眼瞧他,“我是不懂,我又不是断袖,我当然不懂!”
“哈哈,”祁衔下了秋千,边往屋里走边吩咐,“去给我烧些热水,我要沐浴。对了,”二少爷忽然转身,眼中带笑,“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的下一句是什么?”
春荔站在院子里,也没多想脱口而出,“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春荔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又中他的圈套了!不过,方才的一幕,还真当得起那句“墙里佳人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