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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声烦 喻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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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声烦喻黄
苏府的下人们最近都很烦躁,老爷夫人去了耀都访亲,这本是极为自在的事。
可是少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个朋友,也不知是什么人,明明是做客,却好像自己就是这儿的主人似的,偏偏少爷还对他言听计从,小姐竟也无甚异议,甚至还对他喜笑颜开。
苏府上上下下对这个叫叶修的外来人都不太欢迎,可是主子们不发话,下人们也没法说什么。有好奇心严重的丫鬟表示,曾深夜偶然路过少爷房间,发现那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等着自家少爷喂糕点,她当时就碎了一地芳心,她很是期盼老爷夫人的回归,我们都十分害怕少爷被拐走。
然而对于苏府来说,噩梦从今天才是真正开始。
那个看上去很不要脸的叶公子的朋友来了,一来来两个。
苏府的下人们都很不开心,为什么非要上这里来找,我们少爷跟你们并不熟。
好吧,这不是重点。其中一个蓝衫公子还是很好看的,笑起来温文尔雅,让人移不开眼。唔,当然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个穿着黄衣背着蓝色长剑的公子,他……他当然也很好看,只是他真的是好烦。
他从进门那刻起对着带路的侍女讲起了苏府改造计划,瞧见院子里几棵松树长势喜人,便又讲起了松树的几种保养方式和对松果的处理方式。侍女边听边想哭,真的非常想赶走这个家伙,而那蓝衫公子却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时不时纠正几句错误。
侍女在心里默默想这个蓝衫公子脾气真好,我们都十分想嫁。
一座凉亭,柳岸清塘,花繁似锦;一盏清茶,温度适宜,悠悠飘香。苏沐秋眯着眸子品了一口茶,看向身侧叶修道,“都是你的朋友”
“是啊。”叶修捏起一块糕点笑眯眯地道,“黄少天,那天你见过。喻文州……也是只狐狸。”
“见过那只松鼠”聪慧如苏沐秋很快便能猜出来。
叶修还未答话,这边黄少天的话匣子就开了,他开心地朝着苏沐秋挥了挥手道,“没想到你居然能认出本少你真的是太聪明了,不枉叶修盯了你十多年。你知道吗十多年,简直吓死我了,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奇怪的爱好,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唔唔唔!”
黄少天变成了一只松鼠,心塞塞地蹿到了喻文州身上。
“前辈……”喻文州叹息着揉了揉肩上的松鼠,似是安抚,又看向叶修道,“抱歉。”
名为黄少天的松鼠趴在喻文州肩上挠了挠头,眼神郁闷,仿佛在指责着叶修这种十分不要脸的行为。
“……”苏沐秋看了看忽然焉了的松鼠,又看向叶修似笑非笑道,“你盯了我十多年”
“是啊。”叶修坦然答道。
喻文州和黄少天闻言却是齐齐地看向叶修,目光微讶。
叶修笑着抿了一口茶,好似认真又好似调笑着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岁的时候迷了路,蹲在林子里哭,然后我把你带出去的事情了。”
“……”苏沐秋端茶的手僵在半空中,喻文州默默地按住即将要暴起的黄少天,自远处踱步而来的苏沐橙缓缓道,“是有这事。”
苏沐秋闷闷道,“我怎么不记得”
“那会你吓懵了呗。”叶修懒洋洋地接了话,然后看向苏沐橙道,“文州说一大早就见戴妍琦那丫头鬼鬼祟祟的摸出了山头,你又现在才回来,来说说,都在编排些什么”
苏沐秋的黑历史轻描淡写一揭而过,蓦然引火上身的苏沐橙“唔”了一声,目光不太自然的四处扫,瞧见喻文州肩上的松鼠眼睛一亮,笑眯眯地道,“这松鼠挺可爱的嘛。”
松鼠黄少天闻言骄傲地抖了抖毛。
“可否借我一观”苏沐橙问。
“可以……”喻文州看着肩上的松鼠飞快地蹿上了苏沐橙的肩,不由得眯了眯眸。
苏沐橙捏捏松鼠两侧鼓起来的脸颊,笑眯眯地道,“这是黄少天嘛。”
“!”不能说话的松鼠瞪大了眼睛,而后飞快地蹿上了树。
“怎么今天话都不说又被叶修给封住嘴了”苏沐橙站在树底下笑吟吟地补刀。
松鼠气鼓鼓地挠了挠树,觉得不太顺手,又跳到了另外一颗松树上,一脸不太开心的模样。松树似乎感应到了这只松鼠的郁闷,也跟着晃了晃。坐在树上的黄少天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松树晃得越来越剧烈,沙沙作响着,似乎要有倾倒的意向。
也事实如此,这颗松树倒了,在众人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倒了,所幸离众人所处之处还有些距离,并没有伤到人。而名为黄少天的松鼠,正安安稳稳地趴在一只狐狸身上。这只狐狸好看得很,周身散发着莹莹蓝光,此刻正回着头安抚着背上遭遇悲惨的松鼠,目光温柔。而原本于亭中悠然谈笑的喻文州,已然不见。
那狐便是喻文州。蓝狐将前爪伸直,松鼠有些小心翼翼地自狐背而下,蹿至苏沐秋怀里。而后在对方讶异的目光下,蓝狐幻作人形,看着叶修认真道,“前辈,我有事情要对你说。”
苏沐秋会意,揉了揉怀里的松鼠漫不经心道,“这里是苏府。”
“不会太久。”喻文州笑着道,他笑起来温柔至极,总是叫人不忍拒绝。
苏沐秋“啧”了一声带着自家妹妹和一只焉了吧唧的松鼠走了。喻文州坐回亭内,只见叶修正无聊之极地将两盏茶互相倒着玩。茶显然已经冷了,不过好在两人都不介意。
“张佳乐走了。”喻文州开门见山道。
“又走了”叶修漫不经心地问,这显然不是什么大事,“这回孙哲平在哪”
“北疆。”喻文州答道,毫无疑问对这件事清楚得很。
“北疆啊……”叶修放下手中的杯子,似是思考,半晌才道,“也是个是非之地。”
喻文州笑了起来,似是对叶修这句话不认同,“哪儿不是是非之地于这世上,妖魔人神,只要有了交集,便也有了是非。”
叶修愣了愣,眼前喻文州笑意盈盈,却不达眼底。叶修无端端地想起他初见这家伙时的模样。周身荧蓝的狐,皮毛染上了艳红,于这嘉山之下静静地望着他。那时嘉山初开不过百年,四周还未有人家,荒芜一片,独独叶修居于此处。那狐看着他,蓦然开了口,貌似修罗的狐,声音却温柔到了极致,他道,“前辈,我可以留下么”
叶修那时回了什么他已然不记得了,大致只是简短的几句,又或者什么都没说,只是记得这只周身带血却温柔到极致的蓝狐——不动声色,蓦然惊艳。
他没有说他来是为了什么,而他的来处,叶修却是清清楚楚的。唯有雪海才有这种莹蓝色的狐,而那时的雪海恰逢一场天灾。雪海变作了血海,这只名唤喻文州的狐,自尸山血海而来。
“你会怕么”喻文州忽然问。
“什么”叶修自思绪中苏醒,下意识地问了句。
“你会怕么”喻文州重复了一遍。
怕什么叶修想问,却在那一刻已然明白。怕漫长的岁月,永无止境的追寻,无可避免的生离死别。人的一生,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转瞬即逝。这个问题太深刻,叶修却在此刻笑了出来,“你该问张佳乐会怕么”
“他不会怕。”喻文州显然是知道张佳乐的性子的。
“那我怕什么”叶修笑,“不过是再寻一次罢了。”
喻文州终于是没说话,牵着恢复活力元气满满的黄少天离开了苏府,苏府上上下下都松了半口气。恩为什么是半口因为……还有叶修啊……
“文州文州我跟你说,怎么会那么巧呢,正好我趴在树上树就倒了,这里头肯定有叶修在做手脚,下回去你给我报仇报仇报仇啊!”黄少天边走着边愤怒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此时将近傍晚,残阳如血,斜斜地挂在空中。喻文州不禁想起了百年前天灾骤然降临时的满目鲜红。定居嘉山是偶然,遇见黄少天却是必然。
他还记得那日午后,阳光懒散,那只尚未修成人形的松鼠大大咧咧地跳上了他的背,从江南烟雨讲至大漠黄沙,从春日细雨讲至冬日飞雪。山光水色都倾诉尽,只剩他笑意温柔。
“少天。”喻文州忽然开了口,侧头看他。
“啊怎么了”黄少天停下脚步,疑惑道。
而后,他就再也没开口。
所有的话语都淹没在了一个长长的吻里。
声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