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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方君乾伤重,肖倾宇就留在了他身边,海上演习另换了别人主持。这事儿原就该是贺固泽来的,只是他先前在安尼索的事情爆出来以后就一直鲜少在公众前露面,这才让肖倾宇来了,这下肖倾宇临时顾着方君乾抽不开身,本该贺固泽出来替他,却没想到第二天来的另有其人。
      邱北云从年前开始就渐渐往文职方向转,这一次来却穿了以前的军装,精神抖擞推开了方君乾病房的门。
      方君乾正跟肖倾宇争取福利,强烈要求他为自己这个病人亲自上药,并坚持表示这样一定会好得更快。
      肖倾宇的回答是往自己手上又缠了一圈纱布。
      这时候邱北云敲门进来了,笑道:“我路上还担心呢,现在看来二位是没有大问题了。”
      肖倾宇转过轮椅来,道:“有劳邱中将惦念。”
      方君乾却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托福”。
      这托福是说托他的福没出什么大事儿还是说托他的福才遭了祸,就是一人听一个意思了。
      邱北云呵呵一笑,道:“小女回去和我说了,说那日路上遇上方中将,可吓了一跳,幸好认出来是谁。”
      “邱小姐善心。”肖倾宇道:“昨日多亏了令嫒,后头的杀手才没有追上来。”
      他的话听起来是稀疏平常,方君乾却知道他在试探邱北云,说是试探,其实也是敲打,他们这边刚出事,舆论就立马确定了是逃犯阿拉法特在报复,阿拉法特在之前是贺固泽手下的人关着的,重犯逃脱的消息散布出去对他没有好处,而邱北云却可以坐享渔翁。邱繁露出现在那里说不定真是偶然,却也说明了那时有不少邱北云手下的人在一旁,邱家的大小姐那些人必定是认识的,后来多半也是看见了方君乾和邱繁露在一起才收手没继续追杀。
      他们此时是没证据不能明说,却也要警告邱北云几句,他们没往大里追究,不代表他们是被人算计了还蒙在鼓里的二愣子。
      邱北云闻言笑道:“她也是看见警察来了,一时壮了胆子,不然早吓软了。”
      “邱中将过谦了。”肖倾宇道:“邱小姐承继家风,性情果敢不让须眉。”
      “公子谬赞,谬赞。”邱北云摆手,脸上却满是笑意,又想起什么,道:“此事必定会给二位一个交代,贺总书记看管重犯不利,这些日子怕是要暂时离职,一应大小事还要公子多照看。”
      肖倾宇心中惊异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应道:“这是自然,只是肖某德薄才疏,还要诸位前辈多提点。”
      又寒暄几句,邱北云便起身告辞,他一走方君乾和肖倾宇就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方君乾道:“原以为贺老头儿还能跟邱家对付一阵子,等他们争抢的差不多了咱们再插手,现在看来得提前忙了。”
      肖倾宇道:“邱家是百年大家,贺党终究根基浅。”
      先前邱家是邱维志在管着的,这位老将军手掌华南,对权利大约是喜爱的,但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也没那么大的抱负了,最想的还是安度晚年,故而虽跟贺党这么些年不对付,却终究没真刀实枪的干起来。到现在邱北云接了家业,却是怀揣着野心上来的,先前为肖倾宇和邱繁露的婚事插手进平城去跟贺固泽争,这是点燃了引线,后来婚约是毁了,肖倾宇和邱家也成了陌路人,这权利的争抢却没跟着结了,反而是愈演愈烈,直到现在邱贺两家已是不死不休。
      原本这些年贺固泽积累下来的人脉势力也足以抗衡邱家,偏偏他之前害死了方载物,方君乾对他恨之入骨,自己装着病还不忘去给他后院儿放几把火,这便使天平彻底往邱家倾斜了,到如今甚至贺固泽自己都被逼得不得不暂时离职。
      这也是他自作孽,不过邱北云为人先前看来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如今却能做出这样杀人夺权的事来,大约也是手上沾了权野心大了,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方君乾一头扎进被子里不愿意出来,这两家要是斗不起来了,以后他的事儿就多了……一想到他跟肖倾宇两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想见人都见不了,就恨不得变身鸵鸟两耳不闻烦心事。
      肖倾宇一掀被子把方鸵鸟揪了出来,耳提面命:“伤养好就去做事,年底竞选,你总得露露面。”
      方君乾不情不愿把头从枕头堆里拔出来,叹了口气,道:“等这些事结了,咱们就去周游世界!每个地方都去看看,再也不掺和这些烦心事。”
      肖倾宇乍然听他这样说,却是怔了怔。
      是哪年哪月,说你我二人袖手河山,从此闲散时光共度,看遍这世间美景。
      然而终究没能得偿所愿。
      他笑了笑,道:“再说吧。”
      如今权利烽烟已是甩不开,若要登上高位,必定就不能事事如愿。
      半月后方君乾身上的伤总算开始结痂见好,人也不必每日趴在床上,可以下来走动走动,于是他迫不及待就要出院。
      肖倾宇也知道他这性子最是受不了憋闷,见他整日上蹿下跳没个安生,索性就办了出院手续准备两个人回平城。
      军演的事邱北云已全权接手,肖倾宇也懒得再掺和,临走前只跟安德烈打了招呼,倒是安德烈很舍不得他跟方君乾,一定要他们闲暇时去他祖国游玩几日。
      二人笑应了,便踏上返程的飞机。
      正午十二点的机票,还有半个小时才到,肖倾宇皱眉道:“去庆都做什么?”庆都是古时候庆朝及后来大倾的都城,只是大倾曾迁都八方城,也就是现在的平城,故而原来的那座皇都就沿用了庆都的名称,后代也曾做改动,只是到了现在都惯叫它庆都。
      方君乾眨眨眼,表情真诚无比,道:“我受了惊吓,需要去南方看看风景安抚一下受伤的心灵。嗯,顺带给你请了个假。”
      肖倾宇看了他半晌,终究没能研究出来他的脸皮是个什么材质,抿了抿嘴低下头去看书。
      三月底的南方已有些闷闷的热,一下飞机铺面而来的潮热气让人一滞,像是把空气压一压,就能压出些水来似的。
      方君乾嘟囔:“一股大米味儿。”
      肖倾宇失笑,道:“这里盛产水稻,你在平城也闻着一股小麦玉米的味儿吗?”
      方君乾眨巴眨巴眼,俯身在他耳边道:“在家里一股桃花味儿!”然后“啾”一下偷了个香。
      机场人来人往,肖倾宇反应过来一下子脸色涨红,不再搭理他。
      住处是预定好的,方君乾是早有谋划,车子开了三个小时才到了地方,倒是比他们坐飞机时间更长。
      不过地方好,在山脚下,幽幽静静的一处,背靠着青翠的山林,隐隐有流水声,活似桃源仙境。
      “倾宇看看怎么样?”方君乾推他进屋,笑道。
      十三营的势力遍布南北,在哪儿都有落脚点,方君乾会有这么一处地方倒也不足为奇,这厮一向会享受。
      “不错。”肖倾宇道:“新建的?”他环顾四周,见东西都是崭新的。
      “年前盖的。”方君乾促狭一笑,道:“做聘礼给倾宇。”
      肖倾宇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要是方大少的嫁妆肖某就收下了。”
      方君乾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两个人路上走了那么久,多少有些劳累,黄昏时分洗漱换衣,又稍用了些饭,才出去游玩看景色。
      来时肖倾宇听见有流水声,跟方君乾循着声音一路过去,却见是山上的山泉泻下来,成了个小小的瀑布,水色清冽,看来直接入口也是可以的。
      又转了几转,眼前陡然空旷,肖倾宇也不由赞叹出声,自然造物实在是鬼斧神工,那边还是高山,一转眼就是大湖了,也不知道方君乾是怎么寻到了这么个地方。
      湖上停着小船,方君乾舍弃了轮椅,直接抱着肖倾宇上船,船上放着个大肚细颈的酒壶,旁边另有两只小小的白瓷酒盅,里面还有钓竿钓饵鱼桶之类,备的十分齐全。
      “要钓鱼?”肖倾宇道。
      方君乾把他放下来让他坐好,笑道:“咱们来比赛!”
      比钓鱼?方君乾这性子一准儿是个输。肖倾宇从前虽没钓过,但他在一处安安静静坐几个小时是不成问题的,方君乾却有点悬。
      “赢了可有什么彩头?”肖倾宇转眼笑问。
      他显见心情是极好,眼角微微上扬,看得方君乾心神皆醉,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把我送给倾宇怎么样?”
      肖倾宇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转过头去,道:“那要想法子输了。”
      “没事!”方君乾大手一挥:“我让着倾宇,输了也给你!”
      无双公子默默别过脸去,这厮脸皮太厚,实在不该跟他多说。
      夕阳余光映在湖面儿上泛出金黄的光彩,肖倾宇坐在船头安静垂钓,方君乾却一手支着钓竿一手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手上钓竿晃了几晃都没去管。
      旧人旧景又重现,老天实在厚待他。
      “上钩了。”肖倾宇出声打断他的思绪,他手一扬,一尾大鱼蹦出水面,鱼身犹自打滚翻腾不休。他摘下来,笑道:“倾宇可要输了。”
      肖倾宇道:“正好这彩头就不要了。”他看了看桶里的鱼,颇有些不服,方君乾支着钓竿左晃右晃都能钓上来,他这边却一条都没有。
      方君乾笑着拿斗笠掩了他的面容,道:“倾宇这等容貌,鱼儿见了都沉到水底去了,哪还掉的上来。”
      肖倾宇一怔,心中不知怎的忽然大恸,手一抖,却像是真应了方君乾的话,一尾鱼儿上了钩。
      方君乾放下斗笠,看他神情复杂,握了他的手叹道:“倾宇可都想起来了?”
      这山、这湖、这船、这鱼,他们分明就是来过见过经历过的啊!
      人还是当年的人,景还是当年的景,只是心境却已不同。他的倾宇啊,总是有意无意排斥着往事……
      果然,肖倾宇放下钓竿,别过脸去,道:“没有。”
      “倾宇……”
      “方君乾。”他转过脸来看着他,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究竟,把我当成了谁?”
      他的脸色是罕见的严肃,双眼直直看着他,眼底竟隐隐有哀色。
      方君乾看了他半晌,突然福至心灵,将船划得飞快,靠了岸立刻将肖倾宇抱在怀里疾步向一个方向走去。
      “倾宇,”他急急地边走边说:“你真是……想岔到哪里去了!”
      山路难走,临近傍晚更是看不清,他一步一步走得既快又稳,不等肖倾宇说话,又狠狠道:“我这两辈子,就算再来几次,心里也只有一个人。”
      “你当人人都如你一样心有七窍,你这样的还倔得这般,我又从哪儿想那么多弯弯绕绕。”
      “能把你当成谁?这么一个就够我心焦了,还能有谁?”
      “你每回都不愿看寰宇帝自杀的那一段,我还要问你把我当成了谁!”
      “倾宇……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不明白呢?”
      他语罢停了下来,脸上隐隐现出愁苦来。
      肖倾宇却还被他的一席话镇着,愣愣回不过神来。
      “你看。”他抱着他下巴一扬,示意他抬头。
      肖倾宇一抬头,却见巨大的桃树几乎占据了半个山崖,漫天的桃花飞飞扬扬。
      袖手崖。
      他心里无端出现这三个字,凝神间恍惚看见树下两个人,他问他可愿袖手天下了却尘世牵挂,他没答话,万般殷切都成空。他心里便一瞬落寞。
      又见雪地里枯枝抽新芽,两个人紧紧拥抱,却依旧不能挽留生死无常,他说:“方君乾,我爱你。”
      方君乾,我爱你。
      一道血光闪过,玄衣的帝王决绝的划破了自己的脖颈,软倒在地。
      “方君乾!”
      他失声痛呼,身体剧烈颤抖。
      “倾宇、倾宇?”熟悉的声音入耳,他转过头去,看见方君乾正一脸担忧看着他。
      “怎么了?”方君乾抱着他坐下,腾出一只手来安抚似的抚摸他的头发。
      怎么了?肖倾宇半晌回不过神来,只觉得心底冰凉,方君乾正在他身边,那刚才看见的是谁?
      方君乾。
      藏在他记忆深处的,方君乾的从前,他们的从前。
      他抬头去看将他抱在怀里的人,一时间觉得这人、这景都无比熟悉,于是伸出手臂回抱他,低声喃喃道:“方君乾……”
      “嗯。”他轻轻答应了一声,说:“我在。”
      “回去吧。”
      方君乾露出一个笑,为他擦了擦脸,道:“我们回去。”
      肖倾宇一怔,伸手抹了抹眼睛,手上一片湿意,原来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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