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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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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君乾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可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脸色苍白,手臂上的伤没有及时处理让他失血过多,但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跟来救他们的人笑着打招呼。
来的人是孤狼——这个孤狼不是贺固泽的孤狼,而是肖倾宇的孤狼。秋城一役让孤狼彻底分做两批,一批死心塌地跟着贺固泽,而现在这一批则相反,他们对国家和民族所持的态度、所有的思想,都是肖倾宇灌输给他们的,他们曾发誓忠于肖倾宇,而非贺固泽。他们已归在肖倾宇属下。肖倾宇自己的势力暂时还不宜暴露,这时候让孤狼过来是最好的选择——他是孤狼的队长,自然有权利调动这个小队,只是调的是哪些人就是他自己说了算了。
现在贺固泽已知道他们在这儿,他们也不必再躲闪,最重要的是方君乾的伤需要及时治疗,于是这一夜便停留下来。
肖倾宇干脆带着人光明正大回了A区,孤狼小队随行,他们不躲了,暗处的人反而不敢动他们了,肖倾宇是建国来最年轻的上将,而方君乾撇去十三营的名头不谈,还是平城方载物的独子,他们遇袭的事情捅出去必将引起民众大哗,在别的地方受伤身亡也就罢了,若是在军区还能遭人袭击,那无疑会让人心生疑窦。
A区作为高级军官住宿区是有医疗小队的配备的,他们的医疗技术很高,对枪伤、刀伤、炸伤这些都习以为常,方君乾的手臂只用了半个小时就被处理包扎完毕。
两个人忙了一天,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而方无赖凭借受伤这一绝妙的理由终于让无双公子伺候了他一回。
这时候的贺固泽却遇上了麻烦。
第二天天将亮,外面有人敲门。
方君乾迷迷糊糊觉得身边人起来,困难的睁开了眼:“倾宇?”
“没事。”肖倾宇难得温声道:“你再休息一会。”
于是方君乾毫无压力的又睡了过去。
肖倾宇打开门,是严恪人。
“什么事?”他低声问。
“公子你看。”严恪人递了几分报纸过来。
肖倾宇展开来,看到占据最大的版面的就是一副方载物的照片,标题是“开国老将受冤被拘”,下面一大篇文章,他草草看了几眼,虽未直说贺固泽,但字里行间都暗指他以权压人、陷害忠良。再往下是方载物的个人史——方载物十二岁参军,跟着部队从一个火头兵拼到现在,几乎这一生都奉献给了国家,这样的一个人人钦佩的传奇人物到现在却落得这样的光景,确实让人心中不平。
下面几张也一样的内容,还有几张有关于昨晚他们酒吧发生枪战的报道,都是大众知名的报刊,看的人也绝对不少。
邱维志的动作倒快。
肖倾宇随手把报纸放到一边,后面有邱家撑着就行了,估计方老爷子也该放出来了。
他的预料向来很准。
第二天就是年三十了,到了中午就有消息传来说方老将军无罪释放,已经将人送往平城。
来找方君乾麻烦的人也终于都撤了。
贺固泽回应民众——向方老将军致歉。对酒吧枪战一事也做了解释,说那是去年被歼灭的□□余孽的报复行为,让普通民众也提高安全意识。
他对枪战一事做了颇多解释,对方载物被拘留却轻轻带过,仅向老将军表示歉意明显诚意不足,民众对此也表示不甚满意,一时间舆论纷纷。
他的杀手组织被方君乾灭了大半,现在自身又陷进大众舆论,一时间焦头烂额,倒是说肖倾宇受“暴徒”袭击,放他两个月的假,让他好好休息。
可谁都知道,这个“两个月”也许远远不止两个月,贺固泽动了让肖倾宇离开权利中心的心。事实上从肖倾宇到平城后贺固泽就一直隐隐打压他,去年除夕肖倾宇听闻方君乾受伤赶往平城,贺固泽索性将他一些权利一股脑儿全都收回,现在也不过是把剩下的也收回去而已。
肖倾宇对贺固泽的做法并没有表现出不满——他能以十几岁的年龄就参与国家大事的决策,本就是贺固泽给他的权利,收回与否全在于贺固泽,他自己并不在乎。
方君乾对此倒是很满意,他家倾宇可以永远呆在平城了,再也不用去看贺固泽那张老脸了!
他的想法很美好,他甚至从现在一直幻想到他和肖倾宇老去——以后他们也可以去开一家茶馆,或者是馄饨摊子,想什么时候开张就什么时候开张,他们可以一起酿酒、晒桃花茶、做一切现在没有时间去做的事。
他什么都想到了,唯一没想到的是肖倾宇居然不肯跟他回去!
“倾宇……”方君乾委屈的什么似的,大孩子一样扯住了肖倾宇的衣角。
“肖某这儿挺好的。”肖倾宇低头呷了口茶:“方小少爷自己回去吧。”
什么叫翻脸不认人!看!这就是!昨天晚上还亲亲热热给搂给抱的,今天就一脸冷淡,恨不得脸上刻上几个字——你谁啊?
方君乾对这样的肖倾宇简直咬牙切齿,可偏偏说口重话都舍不得,只能涎着脸讨好:“怎么了?咱们一起回去不好吗,这儿冷冷清清的,小楼多好,咱们回去刚好把今年晒的干桃花碾碎了倒在那炉子边上和着香一起用,又香又暖和……”
肖倾宇不为所动。
方君乾:“倾宇……”
肖倾宇:“阿严,送客。”
肖倾宇铁了心不回去,方君乾死皮赖脸抱着他大腿哭也没用。今晚是除夕,方载物刚出来,方君乾必定是要陪老父亲的,肖倾宇让严恪人把他扔出去以后就关死了门。
起先还能听见外面方君乾的声音,后来就安静了。肖倾宇以为他已经离开,叹了口气放下书。
严恪人纠结半晌,还是开口问道:“公子为何不同去平城?”
肖倾宇在平城的时候心情是真正的全然放松下来,他也能看出来,肖倾宇虽然性子淡了些,对方君乾却是不一样的,既然如此,索性从今往后就留在平城又有何不可?
肖倾宇揉了揉眉心,摇摇头。
他心里也乱。当初是已经应了方载物的,他那时候也确实生出了离开方君乾的心,只是到后来兜兜转转也还是牵扯到一起,到了现在他跟方君乾之间的纠缠更是理不清。现在一切都暂时安定下来,方家也不需要他去帮什么,再住过去,也实在觉得不妥。
无双公子脑子一向清明,少有他理不清的事,但是自从碰上方君乾,似乎就有越来越多的事让他烦心了。
今夜是除夕,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他是在和方君乾包饺子?今年却一个人了。想到这儿又有些好笑,从前多少年不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又有什么不同。
他也没心情去过节,吃过晚饭洗漱了就准备休息。
这时候听见外面“嘭”的一声,像是烟花响。
A区规矩繁多,烟花是绝不允许放的。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
他们宿舍的玻璃都是防弹的,有一定的隔音效果,A区夜里寂静无声,倒是能听真切。
他拉开一点窗帘往外看,看见天空炸开巨大的蓝紫色的烟花。下面站着一个人,笑着对他喊:“倾宇,新年快乐!”
方君乾!
肖倾宇猛地拉上了窗帘。方君乾脸色正黯淡下来,就听见旁边的门打开了,肖倾宇脸色冷冰冰的,几步走过来一言不发拉着他进屋,钢门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生气了……
方君乾可耻的心情愉快了。
他手臂的伤还没好,又在外面冻了那么长时间,脸色自然好不了,偏偏还笑得一脸欠打。
肖倾宇忙着给他找衣服煮热汤,四处走来走去。
方君乾看着他忙乱,眼神温柔。最后把他拉过来搂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发叹道:“倾宇……你怎么这么……”倔?他找不到形容词,只好长长叹了一声。
肖倾宇沉默着没出声。
“我一会儿回去,你先睡,等你睡着我再走。”他拿被子包住他——刚刚出去时肖倾宇没穿外衣,身上有些凉。
方君乾让他睡下,示意自己的手臂没事,柔声道:“等我去见了我老爹,就跟他好好说我们的事,他如果不同意,我就把他收集的那些破烂儿都扔了!”
“你别担心。”他说。
肖倾宇就在他这样轻声的保证中睡了过去,睡梦间感觉唇上一暖。
方君乾回到平城自己家已经是凌晨三点,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今年没垒旺火,只象征性的贴了副对联,这个时候方载物应该是睡下了,屋里一片漆黑。
方君乾反而熬没了睡意,他们父子俩都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家里有些地方还没收拾,方载物更是今天刚回来,这个年也过得实在不像样子。
他到处看了看,厨房里只有些寻常饭菜,年节供桌上也只有几柱香,旁的一概没有。
老父刚经历了那些,回到家却还是冷锅冷灶一个人。方君乾心下愧疚,他也实在太不孝。
索性睡不着,便拾掇拾掇,总要给老爷子过个热热闹闹的大年。
年初一开饭前放鞭炮,方君乾把饺子滚进锅里后就在院子里点了鞭炮,大早上的吵醒了邻边儿一群人。
方老爷子拄着拐杖出来了——他从前还用不着这个,这次回来后就不离手了。一拐棍抽向方君乾,横眉怒目道:“大清早的噼里啪啦不叫人清净!”
方君乾往旁边一闪躲过去,嚷嚷道:“谁让您起这么晚,我这儿饭都熟了您才起!”
“你还有理了!”方载物打几下打不着,气喘吁吁道:“臭小子!”他看着是骂方君乾,脸上却露出笑意来。
旧俗大年初一是忌荤腥的,不过这么多年过来了,早就是个象征性的东西了,方家父子口味都重,只在供桌上供了几碗素菜,上桌的饺子还是肉馅儿的。
方君乾捣了蒜泥放了醋给他老爹,两个人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方载物难得夸他一句:“手艺还不错,油大馅儿香。”
方君乾再给两个人一人倒上一盅酒,边吃边喝大半盆饺子就下肚了。
外面晨光正好,映着窗明几净,让人心里也畅快起来。方载物看着离开许久的家,突然叹道:“你老子我这辈子没做过几件好事,却也没做过几件坏事,年轻时候你妈常说我这张嘴得罪人,也幸好那时候在部队里全都是炮仗嘴,我运气好没交过什么小人,才能有今天。也是没因为这遭过什么大害,所以总也改不了。唉……”
他像是有什么要说的,却总说不到点子上。方君乾也不插话,就等着他说出来,他老爹这辈子没服过软儿,脾气倔的很,又嘴硬,就算是心里有愧面上也偏要做出个硬气样子来。他嘴里没个把门儿的这方君乾也知道,可过去的多少年里从没听见过他说一句检讨自己的话,今天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这边方君乾不搭话,方载物干咳一声,话题一转,道:“倾宇那孩子,留在北京了?”
方君乾仰头喝了杯酒,姿态瞬间低沉下去,沉默了良久才道:“嗯,他不回来了。”
他转头往外看,模样看起来伤感极了,整个人都有种颓废的感觉。
老将军被他这样子震颤了心肝,不由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说实在的肖倾宇这人确实不错,模样好性格也好,他家出事了只有一个肖倾宇到处奔走帮忙,方载物承了人家的情,现在再反对人家,想着也觉得老脸上过不去。
只是他心里还是堵着,肖倾宇再好也是个男人,难不成就叫他方家断了根?
可是再看他儿子这样子……
唉……方载物终究是叹了一声,服了软:“若是他还愿意,就还住家里来吧,那孩子也可怜。”
他说完这句就转身出去了,让他接受自己的儿子以后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还是不容易,会松口是觉得愧对肖倾宇,另外也是因为方君乾。方载物快四十的时候才有了方君乾,妻子死得早,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相依为命,疼他都已经疼习惯了,许多事也都依着他喜好来,终于到今天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从没见儿子对谁那样好过,简直就是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捧上去给人,从来都是不桀的性子,偏偏在肖倾宇面前就服了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也学会了煮粥煲汤,肖倾宇在方家的一饮一食都要经他的手。自从见了肖倾宇,他儿子就魔怔了。
方载物自己和妻子是自由恋爱,红旗下长大的好儿郎,也曾坚决反对过包办婚姻,可老了老了,自己却干起了这样的事。
唉……他又长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思想也慢慢落后了,就这样吧,他自己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保不得哪天就走了,君乾这孩子从小没了妈,长这么大好不容易有个心心念念的对象,做那恶人干什么……
老爷子烦心,拐杖敲得砰砰响,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他也不管他们了,随他们自己去,老人家操不起这份心了。